第二十章 春水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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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虽阴沉,清风却是怡人。那随风招展的柳絮飘在淡泊的空气中,宛若梦幻。眺望处,尽是绿已凝红,使人不由赞道,今年的春天,来的很早呢?

    风偶尔吹动着眼前的飞絮,却吹不动博兰纳眼前的珠帘,那道单薄的珠帘好似她眼中不动言语般的深沉,却是隔开了那心中未开花的情愫。

    齐鸿也是良久不得言语,默然的看着眼前的池水,这亭阁水榭里却是藏不住哀思,如水般的波澜轻轻荡漾在他的脸上,看着阴沉的天空,他终是开了口道,“或许,我,真的错了。”

    “你觉得我会原谅你吗?”却是珠帘后的博兰纳开口道。

    “不会,可……”齐鸿目光一暗却是低下了头。

    “可你的父亲齐渊死了,是吗?”却是一旁的如烟说道。

    “是,我亲眼看见是东方既白用太白剑穿过我父亲的脖颈。”齐鸿似乎不愿想起,又是闭上可眼睛。

    “然后你便逼死了他?哪怕你不知道缘由,哪怕你只想到仇恨……”珠帘后又传出博兰纳的声音,只是越加孱弱,越加凉薄。

    仇恨?或者不是仇恨,那是一朵花,一朵开在冰里的花,当太阳升起的时候,那花却是释放于融化的冰水里,越加壮大,直到,直到黑暗中也能感到触手可及的冰凉。是那个时候,那个夜晚,那把剑穿过父亲脖颈的时候,他看到了那鲜艳的血,火光下更是绚烂,只是父亲死了,花却是开了。齐鸿眼中飘过往事,一双眼睛更是黯淡。

    “你还看到了什么?”如烟见得齐鸿良久默然,不由又是问道。

    “我看到东方既白在长啸,不,更像是在哭泣。他跪在地上转头看着身后,而他的身后只有大火……”齐鸿痛苦的说着,脸色更显惨白。

    “然后呢?”如烟接着问道。

    “一个人,是一个人在一旁等待着东方既白,那个人拿着把刀,白色的刀。他似乎在说些什么,东方既白却只是自顾自怜,不发一言。随后那人像是愤怒,拔刀斩向东方既白,刀很乱,很快,快到空中刀影如同弯月。”齐鸿扬起了头,似乎天空有东西飘过,只是天色依旧阴沉。

    “东方既白仍然不发一言,而那刀却停在他的眼前。那人终是没有出刀,剑插在东方既白的脚下,他静静的走在地上,像是走着悲伤,那张脸痛苦而平淡。”齐鸿又是沉沉说道。

    “是陆离刀,田猛,也只有他才能与你养父东方既白交锋,也只有那把陆离刀才能那样快。”却是皇子景于博兰纳旁边轻轻说道。

    “陆离刀?田猛?”沉浸于苦色的博兰纳终是回神,喃喃自吟道。

    “传闻那陆离刀田猛,与你养父一北一南,遥相呼应,于当时两人一时称雄。只是一直未能谋面,只怕那次便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皇子景站在一旁缓缓说道,他肃穆的眼光中似乎仍在追思那个时代,只是生不逢时眼中尚存缺憾。

    “随后呢?”如烟又是说道。

    “随后东方既白离去后,那陆离刀田猛也离去了,我见得无人,便小心拖着父亲的尸体伏在一旁的阴暗里,还有那插在地上的太白剑。果然不久现在的光禄勋郑炽便是带着一队军士到来,郑炽一边指挥这军士灭火,一边却像是寻找着什么?他的暴躁却是只耽搁片刻,不久随着军士寻找无果,他便开始慌张失措,怒不可言。很久之后见得也许火势已小,也许是他还有其他事,也在夜色下匆忙离去了。”齐鸿望向那珠帘,隐约可见那人身影,只是目光所及处却是一片空白,再也没有以前的种种了。

    “而后,待他走后,我才得以把父亲尸首带回家里,只是家中家将在伤痛之余都要谎报父亲死情,而大哥最后也是同意了他们的说法。齐家本就如风中浮萍,如今父亲也没了,浮萍没有风又怎能再去招摇。大哥当时这么说道。而我也将此事一直深埋心间。”齐鸿长吟了片刻,浅浅说道。脸上浮满虚汗,一时胸口起伏,像是吐出这番话已经力尽。末了看着眼前他不禁又是一声长叹。

    “光禄勋郑炽?寻找?”如烟一边思量着,一边却是看向博兰纳。

    博兰纳还是满脸悲凄,听得如烟问道,脸上不解疑惑更为浓重。遐想之际才徐徐说道,“我只记得,满地的风沙,人都死了,马儿也在地上哀鸣,是养父捡起了自己。那双眼睛如同朝阳一般温暖,却又夹杂着晨风一般的哀愁。”

    “听得阿公讲说,似乎花宣夫人于岭南时便育有一女,只是迁至镐京城中不得于常人所见,使人众说芸芸也不知真假。”却是皇子宏沉声说道。语毕,便闭口不言,面色又如往常。

    “你被追杀?又被你养父相救?如果是这般巧合,只说明一个问题,只怕郑炽要寻找的怕就是妹妹你。”如烟停了片刻,看着博兰纳认真说道。

    博兰纳一脸惊怕,天下起了雨。却不知是那天空中的闷雷,还是一旁如烟的话语,她又是捋起眼前北风吹动的发丝,久久默然的看着眼前的春雨。春雨如丝,细如牛毛,飘飘洒洒之际又是给这水榭中罩上了一层薄雾,单薄却又迷离。

    “那花宣夫人呢?”博兰纳久久才开口道。声音却是更加憔悴,憔悴的飘在空中如同眼前的春雨一般无力。

    “自始至终没有看得见花宣夫人。那次却是我有意去跟踪父亲,希望他能改变不让我以后出仕的初衷。只是再见到他时,便是生离死别。”齐鸿的声音很淡,淡的声音细微划入雨中便不得痕迹。

    “此后,郑炽却是宣告花琦苑毁于大火,无有活口。花宣夫人,怕是便在其中。”皇子景也随后说道。

    看着眼前的细雨,博兰纳心里一片杂乱,可怜身世无尽殇,魂落黄泉愁断肠。她伸出了手想要拨开眼前的珠帘,但想到那人,想到这事,不由又是看向了眼前的雨丝,只怕这薄雾之后还是薄雾,心中愁苦也竟淤积若斯,沉沉不可丈量。

    “而眼下,只有郑炽和那陆离刀田猛两条线索,我们可循着这两处继续查明此事。”如烟见得博兰纳愁苦堆面,眉间伤寒,不由得出口宽慰道。

    “郑炽现在位居朝中,陆离刀田猛却是自那次事后也是不知所踪,线索又去了一条。”皇子景也是看了看博兰纳,才说道。

    “那郑炽现在已身居光禄勋要职,怕是寻常之法不得得见其面。”皇子宏又是轻轻说道,说完便是看向一旁的大哥皇子景。

    “值此雨天,如你父亲齐渊当年会在何处?”如烟转睛又是问向齐鸿。

    “他应该还在宫中,雨天宫防戒备更为不利,怕是更加忙碌注意堤防。”齐鸿想了想说道。

    “梅花分瓣。”

    “引蛇出洞。”齐鸿满脸诧异,看向如烟也是如此,两人竟是异口同声,相视之下会意不禁两两笑意微出。

    “那么,便这样吧。我这便进宫。”皇子景沉沉说道。

    “也好,我也于宫外守候,以备不测。”皇子宏也是说道。

    …………

    骤雨纷纷,紫薇宫又是烟笼雾罩,隐约处却见三分清秀,七分雍容。杨柳依依,浅草兮兮,浑不见朝阳与日暮,宛如仙境一般惹人梦幻。

    梦幻常在阑珊处,阑珊只待有心人。郑炽却是不在此列,走在春雨中并无丝毫赏心悦目之感,相反的是一脸的怒色,已训的了几个偷懒散漫的军士,让他眉间怒气越加凝重。更是于这春雨朦胧之间,让他不由更是加紧了眼前的脚步。

    待走到一处拐角,却是身后裨将于身后报告。郑炽这才转回了身,明眼处之间他眼光出一片寒厉。“什么事?”

    “大人,却是大皇子景要求进宫,已于宫门前等候,另现在春雨连绵,他还让大人您速速放其通行。”一旁裨将看的郑炽脸色难堪,小声说道。

    “大皇子景?他此时进宫作甚?让他等着。”郑炽脸上厉色依旧,声音更是阴沉。

    “报,大人,北门之处发现可疑行踪。”郑炽细眼一瞥,又是一军士禀报道。

    “报,大人。西门之处也有可疑行踪,标下已经遣人抓捕。”却是又有一名军士匆匆来报。

    “走,去看看。”郑炽眼中狠厉飘过,又是一声阴沉。抬首挺胸直步向前走去。

    待到城楼上巡视后,郑炽这才走下城楼。目光一瞥却是大皇子景依然站在飘雨处,浑身却是已经湿透。郑炽忙走了上前,两人会面后,却见的郑炽面带谄笑,一脸恭顺道,“让大皇子等候多时,末将深感愧意,只是宫防事情繁杂,不得脱身,望殿下恕罪。”

    皇子景用手抹了下身上的积水,笑着说道,“光禄勋事情繁杂,我当然不会在意。不过看大人你脸上焦灼,可是有可疑人物出没宫墙?”

    “殿下怎知?”郑炽眼中一惊,不免说道。

    “刚才我在等候之际,无聊之下便看向四周。无意之中却是看到一个身影从中穿过,末了听得后方军士呼喊,那身影却是往西去了。”

    “殿下可是亲眼看见?”郑炽眼珠翻动,又是疑虑道。

    “亲眼所见,绝无虚言。此时骤雨威歇,地上应该还有那贼人踪迹,大人可过去一探便知。”皇子景见得郑炽眼中疑虑,认真说道。

    “末将只是身系宫防事物,不得不谨慎耳,殿下勿怪。末将这便给您通行。”郑炽又是小声回道,转身之际却是看向身后的下属沉声说道,“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

    “我只是闻得父皇病危,想要前去看看。得了大人允诺通行,心中不胜感激。”皇子景拱了拱手道。

    “殿下言重了,末将只是职责所在,便不陪殿下闲聊了。”郑炽说完却是迈动双腿,走向皇子景指的方向,不多时便听见下属喊道,“大人,这里果然有贼人踪迹。”不由更是加快了脚步。

    皇子景看着郑炽向那个方向走去,心中方定。又凝了凝神,走进了宫门,目视处烟雨一片,心中更是湿润。

    不多时,走动之际却是看向对面走来一人,两人相近之下,皇子景这才认得出此人,却是宦官总管□□,忙躬身施礼道,“我走得很急,不巧却是碰到了总管。”

    “殿下,走的这般匆忙,却是何故。”□□也是轻声问道。

    “日前闻知父皇病危,想要去探望一下。”皇子景轻轻说道。

    “殿下也是有心了,只是圣上现在却已是睡下。老身刚从那里出来,正要再去配上几服药。”□□看了看身后,才又说道。

    “父皇身体可还康泰?”皇子景急忙问道。

    “日前却是残疾发作,现在已是无关大碍了,仔细调养即可。”□□说的很快,末了又说道,“老身时间紧,便不多说了,殿下轻便。”转身竟是急匆匆的走了。

    皇子景看着眼前渐渐远去的□□,不免心中疑惑担忧,心急之下又是走快了些。春雨依然连绵不绝,只是不知他的身体到底如何,皇子景又是暗自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