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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状不及再思考半分,一个箭步窜了过去,赶在小女孩脑袋要没进塘水里前,出手抓住了小女孩的胳膊,随后又用力一拔,把小女孩从水中扯了出来。
哗啦一声,小女孩满身是凉水的上了岸。
我赶紧蹲下身,用自己的衣裳给她擦拭身上的凉水,袖子抹干净她脸上的水渍,我关心问道:“怎么样了小妹妹,冷不冷!别怕别怕,姐姐把衣服脱给你!”
小女孩站在地上咳着水还揉着眼睛嚎啕大哭:“阿妈,妈妈我好害怕,妈……”
索性这一哭还是有些成效的,我刚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裹上,她妈妈就带着人风风火火的赶来了。
“桃子,我的闺女啊!妈来了!”
一只手用力把我推了开,赶来的妇人见小女孩一身都湿透了,心疼的搂过小女孩,揉揉小女孩脑袋给小女孩压惊,下一秒,又把凶狠的目光投在了我身上:“这是怎么回事!你把我的桃子怎么了!”
我僵硬的站在边上,顿时有些无语。
“我、刚刚看见小妹妹失足掉进了水里,就过来把她拽上来了……”
她很明显,是没有信我的话。
凶神恶煞的瞪着我,当着同来的一群人面,咬牙训斥我:“呸!我闺女掉水里去了,你怎么正好在这里?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这地方这么偏僻,你不在前头老实待着,来这里做什么?说!是不是你把我闺女推下去的,是不是!”
“我……”
我一时有口难辨。
委屈的拧了拧眉,右手指甲抠着左手的手背,我忍着心底的难受,冷冷开口:“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我没推你的孩子,你要是有证据证明是我把你孩子推进水里的,就去村长那告我!不过,我的清白也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污蔑的,你现在当着大家伙的面,问问你女儿,她到底是怎么掉进水里的!”
我态度坚决,语气也不好,她闻言愣了一愣,半晌,才抓住自己闺女的小胳膊,凶巴巴的问她:“说,你是怎么掉下水的?是不是她推你的!说,是她把你推下水的,你说啊,说啊!”
妇人抓着小女孩言语相逼,小女孩被吓得哭的更大声了,抽噎了许久,才结结巴巴的说出了真相:“是姐姐把我拉上来的,不是姐姐把我推下去的,姐姐没推我,她没推我……”
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围观群众们都沉默了,妇人也呆滞了。
但呆滞了没多久,那妇人就抱着孩子嘴硬的不甘心继续骂道:“就算不是你推的,也和你脱不了干系!都是你,你克爹克娘,还命中带煞,你是野鬼投胎,你不是人!但凡靠近你的活人,远远看见你都会变倒霉!你就是个扫把星,我女儿掉水里,也是你克的,都怪你!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呵,真是……意料之中的结局。
我自嘲的轻笑出声,懒得再理她,转身就离开了水塘边。
果然,人心中的成见,是道无边无际的长河,河里都是浑浊冰冷的寒水。
想要度过这条河,谈何容易。
尤其是,别人根本不会给你渡河的机会。
你的一次次努力,最终都只会败在别人心底的那些坚认下。
——
再次回到人潮人海的屋前方,我本打算继续回那间小屋子躲清净来着,岂料在半道上撞见了一名帮忙带话的大娘。
那大娘说村长让我去新娘子房间,他一会儿有话要交代我。
我得了消息,自然要立马改道往新娘屋子里去。
进了房门,正堂的供案上祭着一尊狐狸仙,香案两边都燃着喜庆的龙凤烛。
猪头与鸡汤面红鸡蛋及喜饼摆了一桌,老旧的红花瓶里插着纸做的喜花。
地上的铜盆里还焚着黄色纸张,满屋子都弥漫着呛人的味道。
东西南北四角上都各有一束香在冒着青烟,屋子里同隔壁房间一样,没开灯,全靠一双蜡烛照明。
外屋里没有人,听动静,人就在灰色布帘子后的内室里。
我一步步靠近那片破旧的门帘子,打算伸手撩开来着,却倏然听见了里面传出来一阵低吟议论声。
先是村长的闺女犹豫道:“这样真的好吗?她再怎么说,也是无辜的,咱们两家以前一直都挺好,现在突然拉她过来做替死鬼,咱们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后又是村长开了口:“那也没法子啊,咱们这算是走投无路了,咱们不得不这么干!他们不是都说了吗,只是过去替一下,没关系的……你小时候人家给你算命,就说你是个纯洁无瑕的命格,你是仙女转世,沾不得污秽的。
她就不一样了……就当是我欠她家的。我现在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只能保住自己的女儿,管不了旁的了……人的本性,就是自私。什么仁义道德,在亲人安危的面前,我都只能选择舍弃。
闺女啊,我不能对不起你阿妈,你阿妈……她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了。”
“但是,爸,我这心里面总觉得不踏实。”
“没事的孩子,没事的啊。有爸在,一定会没事的。等明天一过,你就能像正常人一样,想嫁给谁,就嫁给谁了。”
屋里的村长还在苦口婆心的安慰着自己闺女,我停在帘子外有些好奇,他们刚刚说什么,替一下?还有,他们口中的那个她,说的是我么?
我琢磨了一会儿,脑子没能转过弯。
正发呆的时候,起先给我梳头的大妈突然闯了进来,一见我现在的模样,立马乍叫了起来:“哎呦!沈白露!你这死孩子!你身上的喜服,怎么少了一件!你身上的外衣呢!”
“外衣……”我陡然想起来,外衣被我脱下来给刚刚的小女孩披了。“我、我的衣服,我……”
我的心顿时慌了起来,回答的支支吾吾。
梳头大妈焦急的跑过来,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拉着我就往帘子里去:“算了算了,来不及了!反正你这身衣服一会儿也要换!先进去,和村长他们碰个面!”
来不及?
什么来不及了?
我糊里糊涂被她扯进了内室,帘子掀开的那一刻,恰好撞上了赶着往外来的村长。
村长的表情,有些严肃。
梳头大妈攥着我的手不放,迎上村长了,便火急火燎的开口:“啊村长你在就好!快,那边已经选好了时辰,一切都准备就绪了!那个,符水都准备好了没?还有香蜡纸炮,两根稻草,都拿来了没?”
村长点点头:“都在都在,快进来!”
我被大妈粗鲁的拽到女孩床头的梳妆台前,低眸往那两根烛火处看,才蓦然发现,坐在铜镜前的女孩子根本没有穿新娘子的衣服,而是披了件黑色的古代长裙。
衣襟与袖口,还有腰带三处是朱红色的,裙子其他地方的布料,都是纯黑的,素的连朵花都没有。
脸上也是浓妆艳抹的,嘴唇涂得红的发黑,头上盘着与我一样的发髻,只是花钗子用的都是银色的。
这哪里像是在出嫁啊……
而本该被她穿上的那件红艳艳、金光闪闪的桃花新娘服,这会子却叠放整齐的放在她梳妆台的左桌角上……
这到底是在唱哪出啊!
我怎么愈发不明白了。
“陶大叔,小荷,你这衣服,怎么没换上啊?”我指着那衣服,颤颤的问道。
完了,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荷与陶大叔听见这话,俱是低头不言,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倒是那梳头的大妈抬高声音理直气壮道:“这衣服她当然没穿,因为是留给你穿的!”
“留给我穿的?”我脑子空白了一瞬,但下一秒,我又忽然想起了他们刚才说的那番话,什么替死鬼,只能保住自己的女儿……
他们难不成是想让我替小荷嫁人?!
“不行,坚决不行!你放开我,放开我!”我猜出了他们的目的以后,便疯狂的挣扎着,用力想要把手腕从那大妈的掌心里拽出来,可那大妈用劲很大,我根本挣脱不了她的魔爪!
“现在说不行,已经晚了!”大妈恶狠狠的道。
而她话音刚落,我就突然感到脖子上一阵剧痛,似乎是被人从身后挥了一棒子……
眼前渐渐发黑,头脑也愈发昏沉,浑浑噩噩了。
腿上一软,我两眼一翻,直接倒地晕了过去——
——
似乎,昏迷了很久很久。
再有意识的时候,睁开眼,眼前已是一片漆黑。
耳边倒还回荡着喧闹的声音,那声音离得近,又甚是刺耳,只瞬间就能分辨出,那是唢呐声……
吹的是新娘子出嫁的喜乐,锣鼓声、唢呐声,还有周边人吆喝着天神开道,诸邪避让的引路声。
太多声音交织在一起,激的我陡然竖起了浑身汗毛。
自己好像被困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坐在这里,一颠一颠的,再结合之前我听到的那些话,遇见的那些事,很容易就能猜到,我这会子是在送亲的花轿里……
什么意思!要出嫁的又不是我!为什么要我代替她嫁人!
我想不通,此时此景更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再顾及旁的,胸膛里的那颗心一时间都快提到嗓门眼了。
急躁的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盖头,我觅着渗进花轿内的那些光亮,伸手捞开了花轿的窗帘,颤颤的探头望出去——
深沉的夜幕里,送亲的人们个个腰上都系着红布条,队伍绵长不绝,颇为壮观。前头的两排人抬着锣鼓敲打开道,吹唢呐的正摇头晃脑吹的无比沉浸其中,花轿后面跟着的都是同村的那些村民,一张张熟悉面孔在手里拎着的那只白灯笼的映照下,显得异常诡异惊悚……
白纱灯笼上贴着大红的双喜,于深夜长道上,一摇一晃。白灯贴喜,这分明不是正常的结婚!
不行,我得下去,我得想办法离开!
“停下,放我下去,放我下去!”我趴在轿子窗口冲前头抬轿子的人大吼,但事实却证明,这个举动并不明智。
我的嗓音被唢呐声压下去了大半,而且抬轿子的人都是同村的青壮年,他们应该早就得了某些人的吩咐,即便听见了我的呼喊,也不会搭理我,想让他们停下轿子放我出去,简直是在做梦。
算了,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虽然我也不确定自己要是强行闯出去,能不能逃离掉这些人的魔爪,会不会再次被他们抓回来,但是有机会,总得试一试才行!万一有奇迹呢!
奋力一搏总比坐以待毙好!
想到这里,我松手放下了花轿的窗帘子,急切的弓着身子站起身,伸出手臂一把捞开了正前方那扇厚重的门帘……
瞄准了能逃跑的方向路线,我捏紧出了一大片冷汗的手心,脚上正要发力,可谁知道千钧一发间,迎面却有一道半透明的披发女人身形轮廓朝我猛地撞了过来——
强大的外力差点就把我掀翻了,我被她重新撞进了花轿里,一屁股坐在了花轿的板凳上,后背狠狠贴在了花轿冷硬的木板上……
再惊魂未定的回神时,我才蓦然发现,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了。
更可怕的是,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还藏着另一个人,那人正在驱使着我的身躯,抬臂,低头,手指轻轻收放,捏了个兰花指。
我惊惶到了极点,想要逃,却根本没有办法支配自己的四肢八骸。
脑子里混沌了很久很久,半晌后,我才勉强保持清醒冷静的颤抖开口:“你是谁?为什么,要上我的身?”
“哈哈哈哈。”这声音是从我嘴里发出来的,可与我自个儿的声线完全不同,她的声音很低沉,很冰冷,听进耳中只能激的人浑身一阵发麻发抖。
“我是谁,你猜猜?”
“你是跟在小荷身边的那个女鬼?”
“你瞧见过我?”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
“听别的、鬼兄弟说的。”
她抬指撩发,一举一动间颇有搔首弄姿之态,“原是这般。我还以为,自己什么时候被你撞见过呢!听说,你可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的阴阳眼,外边那些孤魂野鬼都在想着,如何将你生吞活剥了呢!嗯,你这身体的确好闻,是灵气充足的香味!他们把你献给我上身,我很满意。”
“献?”我皱皱眉头,慌了神的问她:“不是说小荷要出嫁吗?为什么要把我拉出来顶替她!况且,你要的人是小荷,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明白,不明白!你到底要借我的身体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