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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七七看向他,“你说他会来。”
南宫玉韬眨眨眼睛,淡淡道:“不是还有两刻钟吗?”可是他微蹙的眉头并没有放松。
孟七七偏过头去望着天边月,她的心事,唯有天边明月知。
“其实仔细想想,我和战神大人之间总是……”孟七七的声音越来越低弱,最后几个字湮没在她唇齿间,“怀抱少,怀念多。”
无边的寂静中,孟七七期待着战神大人的脚步声。
呼吸放缓,心跳放缓……入耳的却仍是唯有风声。
那风声幽厉凄清,像是女鬼在大笑。
笑她痴心妄想,还期盼着一切可以重来。
银白色的信号弹从崖底窜起,似是从天空中绽放的巨大花朵——那是子时已到的讯息。
孟七七与南宫玉韬同时抬起头来。
两人的目光在泛着微凉水汽的湖面上空相撞。
也许只是一刹那,也许过了半个时辰,两个人静静看着对方。
孟七七听到自己的声音,比这漆黑的冬夜还要寒冷,“子时已经过了,他不会来了。”她这样说着,却深知自己内心在嘶喊着,希望南宫玉韬能用强有力的证据反驳她,告诉她不是这样的。如果有人能让她信服得反驳这一点,她不知道会有多么欣喜。
然而南宫玉韬没有反驳,他仍是微蹙着眉头,慢慢收拢原本摊开在膝头的地图,他淡淡道:“看来……命定的事情,”他看向孟七七,“真的很难改变。”
孟七七看着他置身事外的态度,冷笑着,像一条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可是至少你得到能成为新帝的身份了。”
南宫玉韬淡淡道:“也许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然而孟七七已经受够了他接二连三的耍弄。九日之期已到,战神大人绝无生还之理。她盯着对面那个毫不动容的人,咬牙扳动了小舟上的机关。
两个守卫还护着孟七七在留在原处的小舟上,南宫玉韬所处的那一截船舱却与主体脱离开来,顺着湖水的流向慢慢向崖边而去。
南宫玉韬安稳坐在单薄的船板上,笑了笑。
四周骇人的弓·弩手只是假象,真正的杀机藏在这一叶小舟之中!
南宫玉韬于渐退渐远中淡淡道:“你倒当真是准备的齐全。”那镇定自若的样子,就好似他身后不是落下去会粉身碎骨的万丈悬崖,而是徜徉于自己后花园一般。
孟七七咬牙瞪着他,“我说过,你若想要帝位,便不要后悔。”他想要帝位,等于是主动抹杀了两人之间十年的同伴情谊,改之为居心叵测的欺诈。自他提出这办法那一刻起,两人之间便只有交易,再无情谊。
“我不后悔。”南宫玉韬轻轻笑起来,他已经离崖边越来越近,湖水打湿了他红色的新郎服,让那灼灼的颜色暗沉下来,“落子无悔,我教过你的……”
月光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滚动,为他整个人覆上一层清冽的光,好像在这一瞬间,合着这句低语与那唇边翩翩的笑,那个熟悉的南宫玉韬又回来了。
孟七七整个人犹如被冰霜封裹。
南宫玉韬的话好似一道强光穿透岁月的迷雾,照亮了过往的点滴沧海。
怡华宫里悠长的白昼,风从花园里拂过,带来新鲜又清甜的空气味道;屋檐下铁马轻撞发出叮铛、叮铛的声音,规律而安稳。
刚留头的小女孩与初长成的少年相对而坐,玉质的棋盘摆在两人之间。
阳光透过开着的长窗将棋子映成半透明的翠色。
“你真是天纵奇才,马还可以别着腿跳……确定要把小卒子拱上来吗?那我落子喽——看,就知道你又要改……”身形颀长的少年斜靠在榻上,一手把玩着赢来的棋子,笑眯眯教导着,“落子无悔,知不知道?”
对面的小女孩一面忙着悔棋,一面嘴硬道:“哈,什么知不知道?我可是无所不知的孟七七……我这可不是悔棋,而是为了培养你对战的能力,变态表哥,你要了解我这番用心良苦才对……”
那少年只是笑看她将棋局大变模样,等待中,用食指与中指夹着一枚棋子轻轻在桌面上敲击着。一连串清脆的声音随之响起,宛如划破流筝,那乐音动听而轻快——一如那些两人相伴长大的岁月。
作者有话要说:兔子脑洞大开,根本停不下来~qaq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说“作者君真爱表哥”doge
☆、第128章
孟七七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抬眼就看到南宫玉韬到了断崖的边缘几乎马上就要随水落下去。在理智做出判断之前,她已经夺过守卫手中的船桨,探身前倾递向南宫玉韬,“抓住!”她深怕来不及,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船外,带得整艘小舟都剧烈晃动了一下。
而失去了一边的船桨,小舟打着转也向断崖边流去。
两名守卫犹如铁铸就的,原本纹丝不动;此刻一人继续划桨,另一人手中船桨被孟七七夺去,望着近在眼前的断崖,面上终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恐惧,“公主殿下……”他嗫喏着。
然而孟七七却毫无惧意,她极力伸出船桨,盯住已经滑到断崖边缘的南宫玉韬,“抓住啊!”她再度大喊,声势骇人,好似一点儿都不在意,毫厘之差,她也将葬身此地。她之前一定是疯了!竟然想要杀死这个陪她一起长大的人!不,谁都不要死……她一定能找出解决这一切的法子!
南宫玉韬抬眸看着孟七七,他膝头的地图已经落入水中漂在他身旁,腰下衣衫也已被水彻底打湿,可是他面上竟丝毫没有狼狈之感。流水送他越退越接近断崖,而他只是安静地望着孟七七。
忽然之间,南宫玉韬眉头微蹙,他望着孟七七,好像这会儿才真正记起她是谁。
“抓住啊!”她还在嘶喊。
电光火石之间,南宫玉韬伸臂握住了船桨的另一端,远离之势暂缓。他原本冰封般的眸子里恍如春回大地,寒冰都化作了潺潺流水。与此同时,有一点笑意从他唇角直透眼底。
他含笑望着她,偏着头,有种特别的感觉。
孟七七盯着他的动作与笑容,过往的岁月犹如走马灯般在她眼前晃过。这样含笑望着她的变态表哥,是她无比熟悉的。
十年相伴,每当南宫玉韬用毒舌将孟七七刺激得跳脚,又或是以智商暴力碾压让她气急之时,他总是望着她,露出同样的笑容。可是那些时刻,孟七七都太过专注于当下的谈话或事情,又被他气得多看他一眼都会眼睛痛,竟从来没有发现过。
当一个人含笑望住你,当那个人偏着头含笑望住你的时候,有个词语可以准确得形容这种姿态:宠溺。遗憾的是,这个想法从来未曾在孟七七脑海中闪现过。
一如此时此刻,她太过专注于对方握住船桨的那只手,入目的笑容只一闪便抛在脑后,“过来!”她喊着,示意一旁的守卫帮忙拉住船桨,将南宫玉韬救上来。他已经到了断崖最边缘,几乎下一秒便要被水流推下去了。
在孟七七移开视线低头看向船桨的瞬间,南宫玉韬缓缓闭了一下眼睛,有一点落寞在他唇角的笑容里氤氲开来。再睁开眼睛时,他眸中的冰冷又再度涌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好似换了一个人。
而后,在孟七七不敢置信的目光里,南宫玉韬面无表情得松开了船桨,以一种宁静到不合常理的姿态消失在黑色湖水的断崖之后。原本漂在他身旁的地图在水里打了个卷,亦在他之后,顺着滚滚流水,跌落万丈悬崖。
整个过程中,他竟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不,不仅仅没有声音,连动作都没有,连目光都没有晃动——就好像一个灵魂出窍了的人,这具躯体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无法撼动那个原本的他了。
在南宫玉韬落崖的一瞬间,孟七七就像一个突然被拔掉了电源的机器人,披着红色而坚硬的铁壳,一动不动得僵在了原处。
有那么一会儿,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几乎忘记了呼吸。
守卫从她手中抽出船桨,奋力划动小舟,避免了一同坠崖的惨剧。
靠岸,上岸,直到张新敬请示是否上轿回宫之时,孟七七才猛地长吸一口气,像是从最深的噩梦中乍然醒来的人那样仓皇四顾着。
张新敬低眉顺眼立在一旁,似乎根本没察觉还有一个人不见了;即使察觉了,他也绝不会问的。
孟七七合拢双手扣在自己鼻端,长长得吸气又吐气,像是喘不过气来,如是再三,她感到自己能发出声音了,“去搜。”
搜哪里?怎么搜?
她没有说,然而张新敬却心领神会。
“遵命,公主殿下。属下会安排玉如军到断崖下查找……不过,”张新敬攒着眉头,斟酌着字句,“殿下明鉴,这静湖崖高逾万丈,其中怪石林立,底部水流湍急。若有人从上面不慎跌落,绝无生还之理……”
孟七七静静听着,这不正是当初她选定此处的原因么。
“……便是打捞尸首,定然不会在原地,多半要查探到金水河入海口,那可就、可就当真是大海捞针了。”张新敬自认是小人,总归要把丑话说在前面。
孟七七说道:“好。”
好什么?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