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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时,桓翁敲门入了来,看到窦扣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便叹气道:“本就不想来的,奈何仙尊嘱托,原想硬着头皮撑几天就过去了,谁知现在还得收拾那小丫头捅的篓子。”说完拿起窦扣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好似借酒浇愁。
窦扣不予回应,脸上一副‘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的表情。
“喔,对了。”桓翁又道:“我好似还未跟你说,前几日我在某一园子里看到小五在与一名弟子嬉戏。”
窦扣纳闷,“她不是被关在某一处了?”
“先不说被关,你可能更感兴趣的是那与小五嬉戏的弟子。”
“我为什么会感兴趣?”窦扣不明所以。
“小五确是没有说谎,那名唤殷伯珩的弟子还活着。”
窦扣惊异地拍桌而起,“你说与她嬉戏的弟子是殷伯珩?!”
桓亦点头。
“小五亲口说的?”
桓亦又点头。
“可是……可是人不是……已经灰飞烟灭了?嗜鬯说结界被破,所有散魂散魄都消逝在天地间了。”
“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殷伯珩是被云檜用最后修为救回,至于如何救,已经不重要了。”
“云檜……不是你的师傅吗?”白事那天,窦扣已有耳闻。
“是与不是,如今也不重要了。不过那殷伯珩记忆全无,倒是可怜了小五,眼下既然得知那心心念念的人还活着,小五定是舍不得分开的。”
记忆全无,这一点窦扣倒是不意外,人救回来已经不容易了,有点后遗症也在理。
“不如,我们把她留在祈山?”当初她把小五带进玄云宫,大叔并不十分在意,那她把小五留在祈山,大叔应该也不会有异议。二来曾答应凌寻照顾小五,如果把小五留在这,还得跟凌寻知会一声,相信凌寻若知道殷伯珩还活着,定也是会支持她这样做的。对了,不知道凌央是否也已知晓。
谁知桓弈劈头一句:“她不可能留在这。”
他知道窦扣想问为什么,便继续道:“第一:祈山不收妖灵异兽。第二:新弟子都要经过层层严考,不能说收就收。第三……”桓弈顿了顿,“人是从玄云宫出来的,不管仙尊过问与否,我都必须带回去。”
窦扣眉头一蹙,她怎么就没想到桓翁即便是变年轻了,到底还是那个大叔熏陶下的老古板。
不过就算没有第三,桓翁说的第一点就已经让小五无法留在这了,窦扣短叹,“那能让我见见小五吗?”
“这不难,明日我带你去那殷伯珩的居所。”说到这,桓弈突然转了话题道:“你可知再过五日便是新弟子拜师了。”
“我愁的就是这个。”窦扣又一头载在桌上,“难道我这点鸡毛蒜皮的本事也要出去比试吗?恐怕会把你的老脸都丢光。”
“未必。”桓弈坐了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悠悠道:“隋何那天跟我说,今年的拜师比试会与往年不同,也是云檜遗愿,至于有何不同,当日自会揭晓。不过就我对云檜的了解,他并不重视修为,而是……人心和大局,所以我猜此次比试应和法术没多大关系。”
“人心?大局?”窦扣想了想,“你是说你师傅他看重一个人的为人?和这个人所能掌控的局面?”
“可以这么理解。不过眼下都是我的猜测而已,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我如今又走不了,还不是得硬着头皮上啊。”
窦扣无言,她看了看桓弈,突然想到那碗驱寒汤的事,犹豫到底要不要跟桓弈说,毕竟她未受其害,也不确定那汤是否真如那老先生所说被人做了手脚,既然祈山不简单,那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桓弈看窦扣欲言又止的样子,以为她心里仍顾虑比试,便逗她道:“我们离开玄云宫也有十天半个月了,你可有想念谁?”
窦扣料不到桓弈会突然问这么一句八杆子打不着边的话,一时怔住。
桓弈又笑道:“我还挺想红鹤的,不晓得那小子有没有帮我好好整理庭院和书架。”
自桓弈恢复年轻后,说话的语调也不似以往那般沉闷呆板,反而多了一分洒脱。窦扣想到初见他时,那个白发苍苍,长须垂地的佝偻老者,连说话都是慢条斯理,字斟句酌,和现在真是判若两人,也不知之前是伪装还是习惯。不过不管怎样,现在的桓弈确是比之前有趣多了。
“嗜鬯被罚下山,算起来好几个月了,我倒是有点想他。”
窦扣嘴里说的和脑袋里想的是不是同一人,她心里清楚,桓弈亦清楚。
“扣儿。”桓弈突然温柔一唤。
窦扣只差没把到嘴的茶喷出来,“啊……?”他不是都唤她‘丫头',今天哪根经搭错了?
桓弈略有深意看着她,“可有想念唤这个名的人?”
若再躲闪反而显刻意了,窦扣眉眼一舒,轻松道:“大叔都嫌我吵闹,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他应该乐得耳根清静。”
“我问你想或是不想,你还未回答。”
原想打马虎眼过去,看来没那么容易。
窦扣面露窘态,口水一吞,抿唇挤出一个‘想'字,但随之而来的是‘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这里就你我二人,隔墙亦无耳,你年方十二入云宫,我看着你长成如今这般,自然也是知道你对仙尊的心思。”
窦扣好似做好了桓奕会如此说的准备,面上波澜不惊。其实这些年来桓奕多次暗喻她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念头,起初不懂,后来有所悟,只是心念如魔。一朝生,一世执,等到她彻底明白了的时候,已水落山丘。
“你断不会自讨没趣告诉大叔。”就她对桓弈了解的程度,窦扣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你错了。我曾跟仙尊挑明你对他有钦慕之意。”
听到这窦扣已不在乎自己估算错误,而是紧张问道:“那大叔……有回答吗?”
“你觉得他会如何回?”
两人沉默而视,良久,窦扣淡淡一笑,自嘲道:“他是说依赖吧。”
桓弈亦笑而不语,然而面上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波澜。
这两人……互相认知的程度已超出他意料。
也许,有些事,不无可能。
“丫头,坚持你认为值得的事,时间会给你报酬。”
这是桓弈第一次改口,不再劝她莫要有‘非分之想'而是鼓励。窦扣虽不知是何原因造成如此大的反差,但精神上和心灵上仿若得到释放般轻松,长久积压在内心最深处的那份情感至少在桓弈这里不用再遮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