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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勿要生气。”华苓深吸一口气,将不安困窘种种情绪压下去,笑起来朝谢丞公和大郎笑道:“小九愿意嫁的。”她鼓起嫩生生的脸颊,一挥手果断地说:“若是他日后欺负我,我就欺负他儿子。”
两父子愣了愣,连带着谢贵和宋嬷嬷一起放声大笑。
车架回到丞公府已经是二更时分,又惊又怕、累了一天的华苓拗不过身体的生物钟,早已熟睡,被辛嬷嬷送回竹园中。
牟氏一听说丞公回府,在前院歇下了,从内间的桌边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说:“掌灯,我要到前院去。”
牟氏日间刚发了大脾气,自己一个人坐在桌边从下午直到入夜,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丫鬟仆妇们也不敢多问,忙忙地掌灯,前前后后十来个人拥着牟氏就到了前院。
府邸中雕栏画阁宝贝无数,一个明智的主人必然会确保自己有足够保护它的力量。世家大族都习惯在府内养着两三百的强壮兵丁,人人手执锋锐武器,编排成严密的班次时时巡查府邸内外,只要不是大军打到大门口,一家人就是绝对安全的。
而在丞公府,这股护卫力量始终掌握在谢丞公手里。
牟氏拢在披风下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她披着真紫色薄绸披风,步履雍容地行过连接前后院的曲廊,几名身穿皂色武服的兵丁虽然很惊讶,但还是立刻跪下行礼,引着牟氏到澜院,又分出一人飞跑着先去通传。
牟氏眼角余光看到这些仪容严整、进退有度的兵丁将她和她的丫鬟婢仆都包围了起来,不知道是护卫还是防卫的意思多一些。她冷冷一哼,不再注目于这些细节,高傲地昂起头。
她缓步走进澜院的正厅,她的丈夫身披一件酱色外袍,正俯下身剪去燃透的烛芯,俊美而儒雅的面容在烛火的光影里明明暗暗。
“阿娜来了。”谢丞公深深看牟氏一眼,微微一笑在桌边坐下:“既然是令阿娜宁愿守到深夜都要来说的事,必是十分要紧的,我洗耳恭听。”
牟氏并未坐下,也没有解下披风的意思。她端立着,盯着谢丞公的眼睛,一字字地问:“谢熙和,你今日为何带大郎和九娘出去?”
“我不能带?”谢丞公诧异的问。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牟氏提高了声音:“你明知道我在问什么!”
看到谢丞公的表情一如既往闲适,她脸上罩着的壳忽然破裂了,愤怒甚至让她失去了最引以为傲的风度指着丈夫的鼻子喝问:
“谢熙和!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你三媒六聘娶进来的妻子,三郎和七娘才是你嫡亲的儿女,你宠爱谁都不该越过他们!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带大郎和九娘是去见卫家人,明明膝下有嫡子女你却去提携庶子女,说出去谁家不笑你以小充大,上不得台面!我告诉你,大丹律上一条一条列得清清楚楚,嫡子在者庶子不得承业承爵,若是你日后胆敢令大郎继承丞公之位,继承这阖家财产,我即使要闹到金陵府衙去击鼓鸣冤都好,决不容许你谢熙和如此离经叛道,置我正妻嫡子颜面于不顾!”
谢熙和听完这一席话,却依然是微微一笑。
他一挥袍袖站起身来,背着手踱步到那中堂挂着的山石秋菊图前细细欣赏:“表妹,既你如此质问,我今日也有三个问题要问你。”
牟氏冷笑:“有话摊开来讲便是,盼你还有些为人的脸面,勿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第一,显圣元年至显圣九年间你数度怀上却又迅速滑胎小产,为何隐瞒于我?”
牟氏的脸迅速变得苍白。那是她隐瞒了这么多年,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事,为何谢熙和竟知晓?!
“第二,显圣十二年四月十三日,你曾乔装外出,堂堂谢氏丞公府主母,为何如此?”
牟氏的脸色越发苍白了,如今还带上了明显的惊慌,她的身体止不住地打着颤,摇摇欲坠——她那一日……
“第三,我谢氏家族儿孙不论儿女皆是五岁开蒙,诵诗书,习骑射,知礼仪,我再问你一次,我要送三郎到王氏族学去,如他的兄弟般,不论塾师如何摔打磋磨都由得他,你愿是不愿?”
曾经的“江陵玉树”,如今的大丹丞公,时光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更多的阴影,反而将他的光芒琢磨得越发璀璨。
烛光摇曳间,他面上温和的表情已经完全褪去,留下的只有冰川巨石般的冷峻,如一座巍峨巨岳,沉沉压在牟氏心头之上。
牟氏慌乱地摇着头,嘶声道:“我是冰清玉洁的,你怎能怀疑我!三郎和小七是你的儿女!他们是你的儿女!他们是你的儿女!”
“你毕竟是我嫡妻,不论你牟家曾如何计较,终究将你塞上了我的花轿,”谢丞公朝牟氏一望,一双凌厉长眸浮起几许嘲弄:“既然如此,你便是我谢熙和的妻子,我何曾落过你的颜面?便是那样的事……守不住人心的始终是人自己。只一点,既然你不能生我的孩子,如何敢瞒我足足十三年?”
他越说越怒:“我谢氏家族传承数百年,生儿育女、繁衍子息乃是家族头等大事,将我谢熙和一脉繁衍子息的时间推后十三年,谁给你的好胆?——你却告诉我!”
牟氏在他雷霆般的厉喝中终于崩溃,浑身哆哆嗦嗦软到了地上,只是一昧摇头哭:“我不是……我不曾……”
谢熙和猛地收敛了愤怒,大袖一甩:“罢了。三郎七娘你欲如何养便如何养,便是你愿十五岁再与他开蒙也由得你,我谢熙和这辈子也不求他送终。”
他扬声喝:“谢贵!进来!”
牟氏忽然惊醒,挣扎扑过来揪住谢熙和的袍角,尖声道:“你不能这样!谢熙和,你不能这样,三郎是你的儿子,他真正是你的嫡子!你怎敢不信!他真的是你的儿子!便是滴血认亲,也错不得!”
谢熙和垂眸朝她一看,眸中嘲弄之色更浓。“你当我江陵谢氏是你临川牟氏随手便可翻山倒海之处?便是他真正是我亲儿,我江陵谢从两百年前起,绝无一任族长是个见风就倒的病秧子。牟阿娜,你好自为之。”
侍立一旁的谢贵以眼神示意两名健壮仆妇,两人默不作声上来将哭喊的牟氏一把架起,径直架出澜园之外,将她连带那些仆妇一道直接送回了致远堂。
谢贵重新走进主厅,躬腰轻声说:“老爷,夜已深,便早些歇息吧。”
谢熙和凝目注视着摇曳的烛火,慢慢问:“大郎歇下了?”
“是,云园烛火已熄。”
“罢了,一时也睡不着,且往竹园去看看。”谢熙和抬步往外走,谢贵赶紧打了灯笼跟上。
金瓯和金瓶对谢丞公的深夜到来很惊异,但良好的训练让她们很好地收敛了脸上的惊讶,安静地引着谢丞公步入华苓的房间。
谢丞公轻轻在床边坐下,小女儿早在马车上就睡得熟了,回到床铺上自然更是雷打不醒,一张小脸红扑扑、粉嫩嫩。
谢丞公抚摸了一下小女儿柔嫩的面颊,脸上浮出淡淡的温和。他并未停留多久,离去前长眸威严一扫两女:“既令你们来了竹园,以后就是九娘的人,生死由她。”
金瓯金瓶对视一眼,安静地屈膝施礼。
一夜无话。
☆、第22章四八的想法
华苓一早起来,就觉得金瓯金瓶两人的态度有些微妙的改变了,洗漱、梳妆的时候便一直在不着痕迹地观察两女。
好像,变得恭谨了一点点?拘束了一点点?
以前服侍她的时候,就像上面空降下来的官儿一样,职位再小也透着几分超然,现在那股子味道却消失了。
这种变化让华苓觉得很有意思。
金瓯捧过一套绣折枝莲花的湖色绫襦裙,含笑问华苓道:“九娘子今日穿这身可好?太太令锦绣坊制的几套衣物九娘子还未曾上过身呢。”
湖色是种很沉稳的深蓝,小娘子里很少有喜欢这类颜色的,而且也很容易显得老气。华苓却偏偏喜欢,穿起来也意外的静雅可爱,从可以自选衣饰开始,她的衣箱中已经慢慢塞满黛、青、蓝等颜色的衣裳。
“好,就穿这个吧。”华苓侧头朝金瓯一笑,汪在清泉中的一双琉璃眼微微弯起,灵气四溢。
金瓯一时间竟有些晃神,她总是很容易有种感觉,九娘子好像聪慧得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看透呢。但这怎么可能,九娘子再聪慧也只有五岁……
“金瓯姐姐,帮我穿衣裳呀,我要快点用了早膳去芍园。”华苓笑眯眯地提醒。
金瓯立刻回过神,给华苓穿好内外裳,系好襦裙的飘带,然后快手快脚给她梳好头发。辛嬷嬷来内室门口笑着说了一句:“九娘子,金瓶已经将早食摆上来了,快快来用了方好去芍园听课呢。”
“嗯,我就来啦。”华苓点头,看着金瓯已经把她拾掇齐整了便跑出去爬上方桌前的高椅,高高兴兴地吃早餐。
朝食的主食是稻米、粟米、赤小豆等杂粮各掺一点细细熬得又香又稠的粥,配上炒得油绿葱翠的嫩菜心、金黄金黄的炒蛋、酸香可口的腌萝卜,再加几个用澄皮包裹鲜虾蒸出来的小饺子,凑够四小碟,整齐健康又好看,一看就能让人食欲大开。
这是金瓶用领来的食材在竹园的小厨房里细细做的,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做这几碟子小菜的人是多么的用心。
华苓不由笑着叹了口气,日日被这般*地精心服侍着,她都快要忘记自己动手是什么滋味了。
华苓自己捧着碗吃掉了一小碗的粥,摸着鼓起来的肚子依依不舍地看碟子上剩下的一个饺子。过来收拾碗碟的金瓶抿嘴浅笑,安慰道:“九娘子快去听课呢,午间回来婢子便又做好更美味的食物了。”
“嗯,多谢金瓶姐姐。”华苓甜甜一笑,领着捧了书和习字功课的丫鬟金钏出门。
金陵九月初的清晨是很舒适的,天空一色儿是种透亮透亮的蓝,盛夏的燥热已经消失,庭院曲廊间凉风徐徐,正是最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