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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秀一事,何湛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花名册开始一封一封地往忠国公府里送,何湛从前见都没见过的官员都带着自家的小女来忠国公府拜见。
何湛躲都躲不了,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位张大人展开的画像,上头的女子风姿绰约,乃是人间难寻的佳人——倘若真人也是如此的话。
何湛捻动着手中的琉璃珠钏,说:“张大人,您带了画像来,本王也不好决断是不是?”
“王爷,您的意思,下官还不懂么?”张大人笑着拍了拍手,后头跟进一个下人,手中托着个瓷盘,上卧一柄晶莹剔透的玉如意。张大人说:“早就听说王爷您对古玩感兴趣,这柄玉如意乃是西疆传过来的古物,便如这画中的佳人,天下难得一见。王爷,您看...”
何湛吹了吹琉璃珠钏上的尘,看都没看张大人一眼:“来本王这儿行贿的不少,张大人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不过您倒是个最明目张胆的。”
张大人脸色未变,脸上堆着笑,似乎富贵油膏都能从褶子里头流出来:“明人不说暗话,摄政王是个直爽的人,下官拐弯抹角,徒惹您厌烦不是?”
“话是这样说,您之前打听过本王是个直爽的人,有没有叫人去雍州问问,百姓都是如何评价本王的?”
“自是盛赞王爷您两袖清风,品貌端正。”不过是官场人糊弄老百姓的手段,张大人自不会当真,倒是京城传何湛的那些话还有几分可信。
“张大人既知道,本王就不相送了。”
张大人眉聚疑惑:“王爷...?”
“莫不是大人是要本王唤了大理寺的人请你去喝茶,你才肯拿着你的东西离开忠国公府?”
张大人脸色可好看,风云变幻的,最后沉成青黑。他冷哼一声,拂袖带人离去。
何湛在琉璃珠钏上呵了口气,拿袖子将它擦得透亮。
下人来给何湛奉茶,问道:“后头还有几个大人要见您,您看...?”
“打发他们走吧,就说本王在金钗馆约了姑娘,没空跟他们瞎扯。送的礼照旧收下,新奇的送到宫中给皇上解闷,贵重的送到户部李大人那里去,他是皇上的人,用着省心。”
民脂民膏取之于民,充国库而利于民。何湛心满意足地臭了自己的名声,讨了皇上的欢心。
“宫里来的人也在前头等着,奴才提前问了问,听说是皇上要宣你入宫商议朝事。”
“......”商议个屁!在床上商议吗?
何湛扯了扯脸皮,说:“一并回禀了吧,给宫里的太监说本王前几日与皇上商议朝事的时候伤了神,精神疲乏,无力再理朝政,请皇上令请贤明。本王看内阁里的那几个大学士挺适合的,叫皇上好好跟他们商议去吧!”
下人:“......”王爷您这样叫奴才回禀,皇上真得不会砍了奴才的头吗?
下人梗着铁脖子去回禀了。
何湛坐在椅子上歇了口气,到南阁子换身衣裳就出了府。他一袭紫衫穿得极有味道,他模样不显老,俊俏中带着些年轻公子没有的韵味,扇子随意摇了两下,总能惹得女子轻呼,秋波一浪一浪地袭来。
偏他还极不正经,眉目间总存着情,叫人看得心驰神往,难以自持。进了金钗馆,凤娘迎上来,将一直与何湛调笑的姑娘赶走,斥道:“你呀你,怎么一来就不省心!想要藏着我这儿,可不许再逗这里的姑娘!”
“姨,我就跟她说说话而已,看着面生。”何湛说,“又是新来的姑娘啊?”
“刚买进来的。这一批姑娘也是可怜,听说是从鹿州逃过来的,叫人贩子诓着卖到金钗馆来。本来我不想干这事儿,看着她们着实是走投无路了,到我这儿来总比到别处好,少受些苦。”
何湛说:“鹿州?为何要从鹿州逃过来?”
凤娘叹了口气,将何湛引着到三楼的雅阁中去,一边同他说着:“听说是鹿州郡守的儿子患了怪病,请了很多大夫去看都束手无策,鹿州郡守不知道在哪儿遇见个*师,法师说要拿九百九十九个雏儿的血做药引,郡守为了保住自己儿子的命,暗中派人抓了不少姑娘,她们的爹娘不得已才赶她们离开家的。”
“还有这等事?”何湛瞪了瞪眼,“这可是奇了,拿血做药引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凤娘点头道:“可不是吗?我看,哪儿是什么*师,也不知哪里跑来的妖僧罢!没脸没皮的,净会些歪门邪道。”
何湛听凤娘这嘴刀子,不禁笑道:“凤姨的这张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少拿我打趣儿!”凤娘捶了一下何湛的肩,嗔道,“怎么着?又来我这儿避难,再来可是要拿钱的了!”
何湛张口就学上了:“您不知道那些个人是有多烦,没脸没皮的,净会些歪门邪道,总想在我这儿走后门。”
凤姨:“...拿钱来!养着姑娘们,她们回头都供着我,敬着我;我养着你,倒净惹我生气。”
“再也不敢了!”何湛举手发誓,“我只在这待一会儿,不如,今天我给你吹个笛子听?”
“你倒是讨好上了,肯定没什么好事。”
何湛油嘴滑舌:“看来我是再混多少年,都逃不过凤姨的这双眼了。”
“说吧。”
何湛说:“我想让凤姨替我去找找从鹿州逃过来的人,越多越好。”
“怎么?靖国不能留着这些人吗?”
“倒也不是,本来鹿州就是靖国的领土,那里的子民自该是我大靖国的百姓,不过鹿州郡守算不得我们靖国的人。她们既在鹿州受了罪,堂堂摄政王没有袖手旁观的理。”
“你呀,心里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却将话说得这样好听。”凤娘扶了扶头上的钗,说,“行,你能帮则帮吧,凤姨替你去找这些人。你去管鹿州的事,倘若要跟姓谢的打交道,你可别在这事上犯糊涂。皇上待你如何,凤姨且不管,可你长这么大,大靖国的子民未曾亏欠过你,你娘虽然到最后过得不好,但她至少没选错路。”
“我明白,凤姨。”
凤娘笑着替何湛掸了掸袖上的草痕,说:“你也这么大了,当真...不想着娶妻了么?”
“我一心一意待他,很多年了,未曾变过,以后也不会。”
“傻呀你,你现在可是在为他挑选妃子...”
何湛嘻嘻一笑:“了不得,这事儿交给我办,我哪能让一个妃子进去?!皇宫再大的门,都要给本王关紧实了!”
“哎呀——”凤娘再狠狠捶了何湛一下,叱道,“你怎么都不着急的!”
哪儿会着急啊?宁晋先喂给他一颗定心丸,化在心里了。
等金钗馆热闹起来,何湛就离开了这里,外头长街的风凉如水,天上繁星点点,却要比人间的灯火要黯上许多。乘上马车回到忠国公府,没想到宫里派来的太监还在门口站着。
下人上前来扶何湛下马车,太监也跟上给何湛行了个大礼,捏着尖细的声音说:“可算叫奴才给等来了。王爷,皇上遣奴才回来等着您,请王爷务必到宫里一趟。”
“......”这都什么时辰了!何湛转念一想,这不是正好的时辰吗!?宁晋打得全是坏主意。
他差点骂出声,憋着火将府中的事交代给下人,就上了宫里派来的马车,直往皇宫中去。
宁晋在御书房用膳。不过到晚间他还在看折子,近来到了融冰的时候,上次水患令好几个州元气大伤,宁晋尤为关注近来的水情,所幸上次治理水患所用到的措施一直在发挥效用,未曾出什么大乱子。
太监传唤何湛觐见,他将折子放下,扫去脸上的疲倦,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向门口。
何湛看了一眼桌上的菜,问:“还不吃?”
“想等叔一起。叔用过膳了吗?”
“别看折子了,来。”何湛朝宁晋伸出手,宁晋果然放下折子走过来。
旁边伺候的太监看着一脸郁闷,要早知道摄政王这么好使,他早该叫什么小李子小德子轮番去忠国公府请,一直请来为止。自家圣上一忙于朝事就不好好吃饭的毛病,就该让摄政王给治治。
太监使眼色叫周围的人退下,将御书房留给皇上和摄政王。
何湛为宁晋布菜,问道:“今儿急着召臣来可真有要事?”
“真有。”
“哦?说来听听。”
“朕想叔了。”
何湛将筷子放下,淡淡地抬起眉眼看他:“很好。”
宁晋赶紧将筷子塞到他的手中,自己喝了口玉白羹,带着些些委屈:“这难道不算要事?”
“算。皇上的事,都是要事。”
宁晋瞧他心里着实窝着火,哪儿敢再惹他生气,故才老老实实地交代道:“...姜国送来了拜帖。”
何湛怔道:“姜国?...新皇登基,按例是要来贺的。这次使者是谁?”
宁晋小心翼翼的,生怕这个名字在何湛心里起什么波澜:“谢惊鸿。”
“哦。”何湛点点头,“来就来吧,注意控制点场面,臣怕靖国的百姓看见他会扔臭鸡蛋,拦都拦不住的。”
宁晋听着不禁笑出来:“叔...怎么先想到这个?”
“不然还能想什么?”何湛挑眉,“恩?”
宁晋将何湛揽在怀里,说:“叔想见他吗?”
“见。臣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必有任何避讳。反正外头都知道臣是谢惊鸿的儿子,臣躲躲藏藏的,反倒让人疑心,到时候言官少不了烦你。你不知道言官烦人的时候有多烦!”
宁晋:“好。都听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