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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许许凉风透过微启的朱窗,带来丝丝柔软的凉意。
而九命睡的并不是很踏实。
因心中还惦记着要去太微宫,大约卯时便迷迷糊糊醒来了。起身翻下床榻适逢肚子有些饿,在天严的寝殿里翻翻捡捡也没有找到什么吃的。有些丧气。心想是了,天严乃四海八荒难得一见修为极高的幼仙,和那些厉害的神仙一样,不吃东西自然是可以的。而自己这种灵力尚浅且正值发育时机的小渣渣却熬不住饥肠辘辘之苦,虽说已成年,但六百岁在神仙里头着实算是刚断奶的黄毛丫头。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上哪儿去寻些饭食,眼瞧着越来越明亮的日头,恐是再晚些翻出墙去便要被那些小仙婢们撞见了,便蹑手蹑脚地犹自开了殿门找墙去了。
然而非常不巧的是,九命行至一半蓦然撞到一并正穿戴整齐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的杂使粗婢们。感到有些头疼,看来昨晚辛辛苦苦隐瞒的事就要被八卦出去了,这样想着她的手已不自觉地盖上了额头。
“这位妹妹为何还未洗漱更衣?”有一位听起来说话老成的女人开口询问了。九命正思衬着她这句话是个什么个意思。那女人接着道,“妹妹一看就是新分配过来的吧,这焱华宫比不上别处随意些,是不可以穿自己衣裳的,虽说太子殿下现下还未储妃,妹妹这心思大家都懂,但如若不想受罚便赶紧收拾完过来干活吧。”
看起来像是个宫婢的头头将自己误认为是新来的婢女了。
九命长舒了一口气,幸而没穿那些华服锦翠,要不估计就要被当场戳穿身份了。
九命继续捂着额头,用一种几近虚弱的声音言道:“姐姐说的极是,妹妹晨起时稍感不适,现下好许多了这就回去收拾。”边说边迈着紧凑的小碎步,放佛真的极其害怕受罚似的慌忙地跑走了。跃过一面高墙又跑了一段路,才蹲下身,照着天严昨天教我的法子,将土地公公拘了出来。
“圣女殿下起的好早。”土地佬儿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继续晃着大脑袋。
要不是那扶桑大帝要将我用锁仙神捆着吊起来,我倒也不想这么早起来。九命悲愤地想着。然后继续扶着有点疼的额头,含糊道:“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子吃嘛。”
土地上下打量了同样盯着熊猫眼的九命一眼,笑了:“可圣女殿下分明就是鱼类,并不需要这么早起捕虫呀。”
九命向着土地哭丧着一张脸急了:“你再不快些将我带到太微宫,你眼前的这条小鱼就要被虫子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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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微宫的早晨,有些凉。
这种凉并非是温度有些凉,而是渺无人烟的那种清凉。
而当九命举步跨进重华殿时,不禁发了发抖,觉着更凉了。
刚才外室几所殿宇处,倒还有几个内侍和宫婢守着,到里边以后,真是空无一人,与焱华宫的喧闹相比,这里仿若根本无人居住。
扶桑应该是还没有醒来,九命贼头贼脑地来回张望了一下,突然有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清扫如此庞大的宫殿,便努力似乎希望回想一下在鲛人王宫时那些仙婢们打扫屋子时候的模样。
然每当他们在做清理时,自己都闷着被子呼呼大睡至午时日头已经很热烈的时候才起来,自是看不到的。
实则,仙者打理屋楼,何须借助旁物,掐个诀出来便一了百了了。
但,鲛人族一直便是一个非常闲宗族,平日最喜欢用双手去创造或是做些什么。这个在自己看来非常无聊的民风,却得到了四海八荒各大宗族的一致效仿。以至于到了九重天上,天君也十分欣赏这种用劳动造物的处事方法,硬是安排了许多粗使杂役的小婢,然后非常满意道:“一片生机勃勃呀。”
那么,扶桑大帝召自己来打扫卫生,许是为给他这浩大却了无生机的宫殿增添些生气罢了。这么想着,善良的九命,立马就觉得此次前来其实并不是打扫卫生这么简单了,在受罚同时,还能做做善事积积德,用一己之力,使得殿宇蓬荜生辉,多么的伟大啊!
然而,对于打扫卫生这件事,善良的九命还是不清楚该如何下手。
应该得拿布擦吧…
九命绕过两根极其高大用蓝宝石点缀的汉白玉柱子,开始窸窸窣窣地翻找起来。除了一些字画经文卷和摊在宝案上的笔墨,便再无其他了。
她想了想,将自己外衫脱了下来,准备擦地。
可是,只着了一袭薄薄的纱裙,这样会不会不大好显得有些轻浮。
于是她又将外衫抖平整重新穿回了身上。
可是,扶桑那种性情古怪的帝君,若我没有好好地将地擦得噌噌亮的,他会不会把我吊起来呢。
打了一个寒颤,她又把外衫脱下来拿在了手里。
可是外衫用了,我等会儿穿什么。好歹我也是堂堂四海圣女,鲛人族的七公主殿下,我不能辱没了鲛人族的名声啊!
又将外衫穿了回来。
但,我要是真被吊在九重天大街上,无论是哪一重天的大街,恐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就这样,九命一会儿穿一会儿脱折腾了许久。
扶桑大帝原本正打算赖会儿床,隐约听见重华殿里有动静,以为是易,便和着睡衣过去了。不料看到的却是这一幕。
“你这般我却是看不太明白?”扶桑靠着柱子出了声。。
“看来是已经观察我许久了”,九命心道,虽是异常的不满:“这他奶奶的还不是你让我来清扫却不给我留块布什么的”。但嘴上却瞎一本正经道:“锻炼身体。”
扶桑看上去还没睡足,睁着还有些模糊的双眸也走到这高台宝案边上来,瞅了一眼面不改色耳不红的九命,又瞅了一眼因为受到惊吓被扔在地上的外衫,道:“你们鲛人族还真是民风奇异。”
再怎么奇异,哪比得上你性情奇诡!九命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继续胡诌:“不要看这脱衣穿衣之举似乎十分的寻常,这里边可蕴含着大道理。”我蹲下捡起红杉,演示给他看,“你瞧,穿时,得让自己的双臂膀打开一些,这样有助于肩颈的放松。”
扶桑眯了眯眼睛。
九命自以为是扶桑在表达他还有些困想要继续睡一睡的意思,赶忙“心领神会”地,自责地,有些不知所措地,却难掩高兴语气道:“臣疏忽,来的太早,饶了帝君的清修真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继而,不等扶桑发话,接着道,“那么臣便先回寝殿待命,等帝君睡饱了再过来。”然后面露难色,又不失诚恳带着点埋怨的口气:“且不知臣的寝殿在何处,臣的两个贴身侍婢又在何处呢?”
吧啦吧啦的一堆,九命认为这些话说的极妙。既能全身而退,又不失对尊神的敬意。
然而没有料想到的是,这位性情奇诡的尊神脱口而出的竟是:“怎未束发?”
九命愣了,不自觉地诚实道:“我不会…”
九命的头发很长,大概长到了膝盖处。起来时因走的匆忙未经打理,此时披头散发的的确有失仪容。
“过来。”扶桑指了指高台的台阶。
九命神差鬼使般迈腿过去坐下。
扶桑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一把牦牛角梳子,挽起身前少女一头秀发便打理起来。
九命觉得那角梳划过自己的头皮轻轻的,但又不似落月绾发时那样的柔,柔到都觉着有些痒。就这样静默了好久,安静的都好像能听到发丝掉落的声音。
扶桑将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插入他绾好的发髻,然后随口问道:“昨晚睡哪里了。”
九命的头又痛了起来,内心展开了激烈的斗争:像这种活在三清之外大罗天的太古神,一定是品行高雅,十分忌恨那些庸俗之事。这要是告诉他昨晚睡人家太子床上了,他一定会觉得我是个轻浮浪荡之人,然后告魄柒去,历时自己直接被一脚踢出太微宫也犹未可知。
九命酝酿了很久,违者良心含糊道:“睡水里了。”然后又心疼起自己的两个小婢女,不自觉说出声来:“落月和落星找不到我一定很着急吧。”
扶桑绾好了最后一束发,将还在心疼婢女的九命身子掰过去面着他,然后细细打量着自己的作品:“唔,我已经让易叫她们回去复命了。”
九命有点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你的寝殿就在旁边的芳华殿。”
九命已经吃惊的不想说话了。
“易两天以后要去瀛洲岛为我寻一些东西。”
然后呢?与我何干?九命带着疑问抬头看扶桑。
“一个四海的圣女,光是念些书顶不上什么用,需得多些生活经历才好。”他顿了顿,厚颜无耻道,“如此,我便将易手头上的事儿分给你一些。”随后又换上一副特别语重心长的语气,“这,都是为了四海水域。”
好一个心怀四海的扶桑大帝!九命几乎就要感动得落泪了。原来是自己之前心胸狭促了。太古尊神,高高在上的扶桑大帝,确然是一个素有悲天悯人之报复,法相庄严视天地万物为空的曾四海六合八荒九洲的天地共主!我能被这样的帝君差遣教导!真是我散尽几万年修为也换不来的福气啊!
九命如同受了极大的荣宠般,立马换上一副毕恭毕敬的口气,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帝君当真是思虑周全。”
然后又为表决心似的,道:“帝君要臣做什么,臣当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本来是表明心志的,恳切感人的话,却在她肚子的一声“咕噜”中,变得有些尴尬了。
扶桑有些好奇:“你的肚子为何叫?”
九命更加尴尬了,如实禀报:“饿的。”然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的花呢?”
扶桑有些隐忍,“哦,送人了。”
啧,可惜。
九命摸了摸有点瘪进去的小肚皮,想阻止它再发出什么声响来。
其实九命觉得有点丢脸。很丢脸。非常丢脸。
因为扶桑看自己的神情,就好像是在看一个还穿着尿不湿的吃奶的娃娃一般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