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归处_分卷阅读_11

钟晓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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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卜天恶狠狠地用苗语又骂了一遍:“畜生!我日|你娘!”

    苏既明冲上去气急败坏地踢了他一脚:“说汉语!我知道你会说汉语!有胆子你骂点我听得懂的!”

    卜天眉头一动:哦!这新来的汉人官员听不懂苗语!

    卜天也不是个怕硬的,又啐了苏既明一口血唾沫,骂道:“老子日你祖宗!”

    苏既明躲闪不及,被他喷了一脸,愤愤抹掉脸上的污秽,心道:刚才还日娘,现在就开始日祖宗了,顺杆子往上爬得够快!

    他用鞭尾往卜天脸上抽了一下,兢兢业业地扮演着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官员:“你再骂!我让你再骂!我告诉你,落到我手里,你完蛋了!”

    这两人就这么互相问候起对方的祖宗来,苏既明讲汉语,卜天苗语和汉语换着骂。苏既明时不时还动动拳脚,虽然他那点力气打在卜天身上估计比挠痒痒也痛不了多少;而卜天虽恨不得扑上去把苏既明撕了,碍于捆绑,也只能喷喷唾沫星子了。

    站在外头的苏砚和张希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对于苏既明跟个泼妇似的撒泼,都看得目瞪口呆。

    不一会儿,苏既明骂累了,插腰冷笑起来:“看来你是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啊。敢跟老子横?行,你硬骨头,那老子就挑软骨头下手,你们苗寨里那些老少童叟,凡是让我知道跟你能扯上关系的,我统统把他们当成乱党抓起来!”

    卜天眼睛里几乎要喷火,任何骂人的话都无法表达他此刻的心情,他拼命地挣扎起来,奈何绳子捆得太牢,他根本动不了。

    苏既明继续火上浇油:“骂呀,接着骂,让我听听你还会骂什么!”

    卜天死死盯住他,片刻后,从喉咙里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低沉沙哑且凶狠的声音:“我记住你了,畜生,等我的同伴救了我,我一定会把你撕得粉碎!”

    这句话卜天是用苗语说的。任何脏话都不足以抒发他的愤怒,他必须说些最有力也最有可能实现的狠话,仿佛说出来了就能够成真,他简直已经看到了苏既明被千刀万剐的样子!有了臆想,卜天心中一口恶气散了许多。反正狗官听不懂苗语,他闭上眼睛,打定了主意不管苏既明再如何挑衅他也不解释,就让这狗官抓心挠肺地去猜吧!

    因为卜天闭上眼了,所以他没看到苏既明突然变得一脸轻松。不是不招供还有同伙么,瞧,这不是一激就都招了吗!看这自信的样子,看来是笃定同伙肯定会来救人咯?

    苏既明把鞭子一丢,神清气爽地转身出去了。

    到了外面,狱卒们小心翼翼地围上来:“苏大人?”方才在牢里他们依稀听到苏既明和卜天凶残地对骂,肯定窝了一包火,也不知道这会儿会下令让他们怎么折磨卜天给他出气。

    然而苏既明只是从苏砚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他说了,有同伙,而且还挺相信同伙会来劫狱。”

    狱卒们惊得下巴差点掉了。他们严刑逼供了两天,卜天都死不承认自己还有同伙在逃,怎么苏既明进去骂了两句,卜天就承认了呢!

    狱头忙问道:“苏大人,那该怎么办?他有说同伙是谁吗?”

    苏既明好笑道:“他怎么会说?知道还有别的乱党,知道乱党可能会来救他就够了,这些人都是有勇无谋的蠢货,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吧。”

    “瓮中捉鳖?”狱头一脸困惑。

    苏既明云淡风轻地一笑。他过会儿就去找魏琼,把卜天换个地方秘密关押起来,但是往外放消息说卜天就关在这地方,最好再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把官兵减一减,或者假称要把卜天转移,总之设下一个全套,等着那些傻子们来救人的时候瓮中捉鳖就是了。

    想要造反的人,无论什么理由,都必须要处死。若是今天心慈手软了一个,明日张三李四过得不顺了就都聚众造反,那还了得?要真弄成大乱,老百姓几年几十年都过不上安生日子。因此无论卜天等人有什么苦衷,苏既明对他们也没有丝毫同情,是一定要将他们杀一儆百的。

    然而要做好父母官,有严亦要有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自然没人吃饱了撑的要造反。这覃春全无能耐,才会把惠州治理得如此糟糕。惠州水土肥沃,把水利农耕做好了,百姓吃穿不成问题。此地地势偏僻,又百族群聚,应多建学堂,加以教化,讲学时道,百姓吃穿不愁又有音律诗文相伴,自然安乐。

    瞬间苏既明心中已有了数条规划,转过神来,自嘲一笑:他明明急不可耐想要回京,怎么又想着该如何治理惠州了?还是写道折子递上去,旁的就交给他人吧。

    ☆、第十三章

    苏既明将自己的计谋告诉魏琼,魏琼欣然同意。岭南百越之人大多尚未开化,未读过书,没学过兵法,无甚城府,此计行得通。

    于是当天半夜里卜天就被人偷偷转移了。

    眼看就要到中秋,苏既明便借着中秋的由头给狱卒们放假,大狱的人手减了一半,这就是他给乱党同伙造下的翁。若是这翁他们不来,他打算过些日子借口将卜天转送去北方,路上自然多得是下套的时候。

    事情比苏既明想得更顺利,中秋的前一天晚上,狱卒们获准回家过节,几十名名乱党趁夜攻入大狱想要救人,却被埋伏着的官兵围得跟个铁桶般,这些乱党这才这才知道自己中计,然而已经迟了,非但没能救出卜天,还被一网打尽。

    一众反党顺利被擒,立刻投入大牢开始审问。这些人有的是一年前跟卜天一起造反但顺利逃出的,有些是这一年里卜天重新招揽的人,岭南本就地广人稀,加上这一年里卜天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一直低调行事,所以招募的人并不多,这几十人就已是乱党的主力。

    几日后,覃春的那名小胡子师爷送了一份名单到苏既明的府上。

    覃春因属于赵采的党派,如今赵采失势,皇帝也打算清算赵党,所以覃春如今在惠州的地位亦十分尴尬,已被架空,几乎成了个挂名知州,大权旁落。墙倒众人推,痛打落水狗,昔日在他手下供职的人见风向有变,都开始竭力攀附新主,尤以小胡子最会见风使舵,对苏既明巴结得厉害。

    “苏大人,你瞧瞧,这些是咱们查出来的跟那些乱党关系密切的人,就等大人一声令下,我们立刻去抓人。”

    苏既明接过名单本看了看,厚厚一本,名单上有写人名和年龄以及性别,不乏女子、老人和小孩。他皱了下眉头,将名单本一丢:“关系密切?你们这是按着牵连九族的法子查的吧?”

    小胡子不明白苏既明的意思,但看出了他对名单的不屑,因此惶恐地不敢吱声。

    苏既明道:“这案子尽早结了吧,让这些人早日伏法,其余的少做牵扯。”

    小胡子急了:“可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苏既明打断了他的话,“魏大人哪里我会去说。我听了前两日的供词,这些人已是乱党的骨干,没有了他们,剩下的那些人一群散沙,根本弄不出什么幺蛾子。查到这里就够了,再查下去怕是得不偿失。”

    这些乱党里大多人苗人,亦有些他族之人。异族往往群居团结,要是真按着株连九族的法子去办,牵扯上太多人,有些原本不敢肇事的被逼急了只怕也要作乱,若是惹得整个苗寨一起闹事,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惠州在覃春这个糊涂官的治理下,情势本来就比较紧张了,许多百姓也对官府不满,只是尚在隐忍罢了。苏既明设下一出瓮中捉鳖的计谋,只是为了杀鸡儆猴,打击乱党主力,把猴子全杀了是不可能的。尽早把案子结了,可叫那些惶惶之人心怀忌惮又觉侥幸,官府再出政策安抚民生,令惠州百姓安居乐业,这才是正道。

    小胡子这些天花了不少功夫来扩充这份名单,只要能沾上一点边的他全让人添上了,就指着能在苏既明面前邀个大功,不曾想苏既明甚至连看名单的耐心也无,还暗指他做了无用功。

    小胡子不甘心,劝道:“苏大人,这些人大多是刁民,不趁着这个机会狠狠治一治他们,他们还以为官府怕了!”

    “够了。”苏既明怎会不知他的心思,冷冷道,“我怎么做要你指手画脚么?”

    小胡子挨了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敢再说了。

    就在这时候,一名官差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苏、苏大人!不好了!”

    那人一冲进来就跌了个跟头,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像是受过攻击。苏既明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该不会这就已经惹出更大的暴乱了吧?

    只听那官差道:“有、有人劫狱!”

    “什么?!”苏既明定睛一看,此官差眼熟的很,原来是看守大牢的狱卒。他蓦地站起来,“又有人劫狱?!”

    乱党骨干刚被擒不久,他以为剩下的余党应该不敢轻举妄动了,怎会发生这种事?他立刻问道:“多少人?”

    那官差道:“一、一个人……”

    “一个人?”小胡子不可思议道,“一个人劫狱?抓起来了没有?”

    “没、没有,那个人、太、太厉害了……”

    “什么?”小胡子音调都变了,“一个人你们都抓不住?”抓住乱党之后,官府加派了看监狱的人手,就算再来一百个也招架的住,怎么会有一个人去劫狱?这些官差难道都是废物吗?

    苏既明忙道:“你慢慢说,说清楚!”

    “那个人,带了一大群的蛇闯大牢,几百条蛇……不,几千条!我们根本没有办法靠近他!他还会、还会妖术!我们用弓箭射他,突然就刮来一股妖风,箭都偏向了,根本伤不到他!”

    “蛇?!”小胡子只觉荒谬,重复道,“一个人带几千条蛇?怎么可能?你没看错吧?!”

    “没有!整个大牢,密密麻麻,全都是蛇!我身上的伤,都是蛇咬出来的!我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那人的打扮也很古怪,我从来没见过那种衣服,不是苗人,不是汉人,简直……简直就是妖怪!我只好来找苏大人……”

    官差和小胡子的目光投向苏既明,只见苏既明脸白如纸,眼神浮荡得厉害,竟是走神了。能操纵蛇群和风向……以一敌百的强大……从未见过的穿着……一个人在苏既明脑海中浮现。可是……怎么可能呢?!羲武应该在儋州啊,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苏大人?”

    苏既明回过神来,焦灼地舔舔嘴唇,压下心中的震惊:“他……闯的是哪个大牢?”

    “城北的。”

    城北大牢既最早关押卜天的地方,后来卜天被苏既明偷偷转移,放出消息设了局引得乱党入套也是在那里。如果真的是羲武,他闯入城北大牢……

    “苏大人。”那官差急得快哭了,“眼下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