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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香偶瞳孔凝缩下,她知道裴喻寒喜欢喝清香味冽的灵隐龙井,而她自己常喝白毫银针,但这些名字,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似乎是理所当然的知道。
她突然感到一种恐惧,那种未知而迷茫的恐惧。
为什么她会知道呢?为什么今天喝了一口石瓜茶,就能说出它的名字?仿佛在她毫不知情的状况下,有什么硬生生地塞进她的脑子里,那是不属于她的东西,又或者,属于她?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离年关已经越来越近。
“小偶!”杜楚楚欢天喜地走进镜清居,如今她在裴府上可称得上是大熟客,不用递名帖,直接就被家仆引领而入。
一进来,翠枝就向她朝内室努努嘴,原来叶香偶坐在桌案前,双手托腮,眼睛发直地瞄着一处地方,若有所思。
“呦,这是发什么呆呢?”杜楚楚在她眼前晃晃手,叶香偶这才回过神来,显得诧异,“楚楚,你来了啊……”
杜楚楚不满地白她一眼:“我一进来就唤你的名字,你却没反应,你这想什么哪,连我进来都不知道。”
翠枝在旁插嘴:“我家姑娘这段日子也不知怎么了,活似中了邪一样,动不动就发呆。”
杜楚楚闻言,紧张兮兮地坐到她身畔:“怎么,莫非有心事?”
叶香偶瘪下嘴:“别听翠枝瞎说,没有的事儿。”
杜楚楚则打开带来的膳食盒,打趣道:“来来,我今天做了芝麻萝卜糕,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叶香偶知道她做来也是给裴喻寒吃的,十分敷衍地应了几声:“嗯,好吃好吃。”
杜楚楚伸手戳下她脑门,随即两手叉腰:“你今天怎么回事?没精打采的跟个老头子一样,我瞧了就来气!”
见她当真恼上,叶香偶想了想,讲话结结巴巴:“楚楚,那个,我……我……”半晌终于吐出一句,“你说我是不是有病啊?”
“啊?”因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杜楚楚眨眨眼,一头雾水。
叶香偶满面愁容,似在自言自语一样:“我感觉我能预知到自己曾经没有接触过的东西,然后轻松说出那个东西的名字。”
她一本正经地说完,杜楚楚却“扑哧”一声,差点没笑得前俯后仰。
“你笑什么嘛。”叶香偶不乐意地推下她。
杜楚楚好不容易缓过神,却仍止不住笑意,微微颤着肩膀:“我笑你可不是有病吗,那你快给我说说,你能否预知到你未来夫君是何人?何等家世?何等样貌?”
叶香偶还真的仔细思付下,继而摇头:“我不知道……”
杜楚楚神秘地眯眯眼睛,捂嘴儿一笑:“其实,我知道你这是什么症状……”趁她不注意,猛地附耳大喊出声,“八成是思春啦!”
叶香偶等琢磨过味儿,顿时气得满面涨红:“死楚楚,你说什么呢!“
杜楚楚站在桌子对面:“就说你呢,臭丫头,这还没开春,某人就开始思春想男人啦。”
天,居然说的这么大声!叶香偶气急败坏地上前要抓她,杜楚楚赶紧闪身,二人绕着桌子转来转去,然后杜楚楚跑到院子里,可惜仍被速度快的叶香偶抓住了,叶香偶就跟小猫挠爪一样,挠得杜楚楚一阵咯咯发笑,两个人你挠我推的,欢声笑语,闹得不亦乐乎。
下一刻,叶香偶眼尾余光映入一抹白影,不自主止住动作,侧过头,看到裴喻寒正立在拱形门前。
“裴、喻……”她磕巴地一唤,杜楚楚也回过神,两个小姑娘迅速规规矩矩站好。
裴喻寒扫了她一眼,然后朝杜楚楚说:“我在画月阁等你。”
“嗯、嗯……”杜楚楚脸噌地就红了,羞答答地低首应着。
裴喻寒望向她,那个瞬间唇角微扬,所流泻出的柔和神情,竟是冲淡了眉梢眼角间一贯的冷峻之意。
叶香偶几乎看愣了,待裴喻寒转身离去,再瞧杜楚楚小手绞着袖边,一副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的模样,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楚楚,你跟我表哥他……”
杜楚楚轻咬下朱红的唇瓣,似已忸怩到不知所措,带有歉意地道:“小偶,对不起,怪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我,我跟你表哥……我向他表白了。”
☆、第32章[连载]
告白……
向裴喻寒告白……
叶香偶瞠目结舌,显然被杜楚楚的话吓到了,然而细一思量,以楚楚的胆量,这种事倒的确做的出来。
她张着嘴巴,舌头几乎缩不回去,杜楚楚大概是晓得吓着她了,只好扭扭捏捏地全盘托出:“小偶,你也知道我的心思嘛,我这人就是藏不了掖不住的性子,跟你表哥在一起学笛子这段期间,我……我发现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他了,一日见不着,心里就跟蚂蚁爬似的,特别难受,后来我私底下绣了一枚荷包,那天也不知怎么着,脑袋一热,就鼓起勇气送给他了……”
听她断在这里,叶香偶追问:“那后来呢?”
回忆当时情景,杜楚楚脸蛋简直跟快烤熟的红薯一般,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你表哥当时许久不说话,一直盯着我手里的荷包瞧,害得我心里那个紧张啊,心想完了,他、他肯定不会接受的,可没想到过去好长时间……他真的伸手接了过来……”
荷包乃女子的贴身之物,更代表一种爱情信物,若赠与对方,其言不言而喻,这一点,裴喻寒不可能不清楚,可是他居然接受了,亦是说,他接受了……楚楚的心意?
或许是太突然了,叶香偶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傻愣愣地望着她,今天楚楚穿着一件鹅黄色菊花纹镶边夹袄,下面搭配青莲色拖垂至地的百褶裙,外面系着花缎斗篷,当斗篷随风开合间,就露出她婀娜细长的身姿来,那身上的鹅黄色亦如小雏鸭毛茸茸的颜色,在冬日里显得温暖可人,烘托得她一张鹅蛋小脸好似初春微绽的一瓣粉樱,分外娇妍带嫩。
虽说叶香偶个头比楚楚高一些,但仅有两指之差,称不上太大差距,况且楚楚从小娇养长大,发育得好,叶香偶只能算得上纤瘦苗条,永远是姑娘家的小骨子架,哪怕十七八岁,也总徘徊在长不大的年纪,而杜楚楚脸色圆润,肤光滢亮,身上流露着一股子富态千金劲儿,就仿佛努着劲生长的小朵牡丹花,有朝一日会艳的要命。两者比较,自然后者更引人注意。
十五岁的少女,亭亭玉立,又生得妍美动人,怎能不惹男子侧目?
连她在与楚楚的长久接触中,也会不由自主地喜欢上她,裴喻寒如今对楚楚心动,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许久,叶香偶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问:“这是多久的事了?”
“十天前……”杜楚楚一脸幸福甜蜜的模样,“他还告诉了我他的字,少琼。”
叶香偶跟裴喻寒认识两年了,可是从来不知道他的字,裴少琼,只怕连秋薄罗秦婠婠她们都不得而知吧。
但是他,却告诉了楚楚。
十天前……而五天前,楚楚还来过裴府,那时她跟裴喻寒早已心神相属,眉来眼去,自己居然都毫无所觉,被蒙在鼓里。
“小偶……”杜楚楚担心地握住她的手,搁在胸前,“对不起,我之所以没有一早告诉你,是因为我到相信都不敢相信他……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这是真实的,你、你不会怪我吧。”
她紧张而诚挚地注目过来,叶香偶懵愣着回神,赶紧结巴着答道:“不……怎么会……我表哥肯收下你的荷包,足以证明你在他心里的重要性,楚楚……我真替你高兴……”
杜楚楚脸一红,遏制着那份愉悦,愈发用力拢紧她的手:“小偶,有你这个朋友我真开心。”继而想到时间,“呀”了一声,“不耽搁了,你表哥上回答应我,今天要教我吹那首《梅花落》,那次我在画月阁下遥遥听着,就觉得好听极了。”
因她焦急,叶香偶也不敢耽搁她,催促起来:“是啊,那、那你快去吧,我表哥他一向不喜欢等人的。”
杜楚楚恨不得往她脸上亲一口了,点点头,提着裙裾急匆匆离去。
而叶香偶形如石雕木人一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裴喻寒接受了楚楚的荷包……可像楚楚这样活泼可爱的女子,谁又能不喜欢?大概是太突然了吧,所以现在她脑子一片空茫,不知该做什么,不知该说什么。
她这般告诉自己。
莫名其妙的,她想到自己受伤时,有裴喻寒陪伴的那段日子,他为她擦眼泪,让她握着他的手,亲自给她上药,晚上守着她,陪她看雪,一起用膳,吹笛子给她听,会趁着闲暇到床边给她掖被子,会弯着身给她系斗篷的丝绦,特别安静的氛围下,她能听到东次间传来他敲打算盘的声音,她知道他烦躁的时候会重重搁下茶盏,生气的时候会开口训人,愤怒的时候会直接摔账本……这一个一个小细节,仿佛画在走马灯上的图画,当转起来,便串连成一幕幕完整连贯的画面……
其实裴喻寒温柔起来的时候,也挺好的,尤其他不说话,看着那长如蝶翅的睫毛在微微颤抖,带着黑缎子亮的光泽般,特别迷人。
叶香偶忽然发觉心底有些酸酸、胀胀的,像含着一大口青涩未熟的杨梅,从腮帮子到喉咙,再从喉咙到胃里,酸涩到底的感觉。
楚楚那么喜欢裴喻寒,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作为朋友,她是打心眼里替楚楚高兴,可高兴之外,似乎又有一丝无法解释的失落……
彼此表明心意后,今后杜楚楚再来,总是春风满面,那嘴角一直往上翘、往上翘,连眼窝处都是掩不住的笑意,窝着浓浓的喜,陷入恋爱中的少女,或许都是这种样子的吧,仿佛情人手上的水蜜桃儿,由里而外涨红,轻轻一捅,就恨不能爆出蜜汁来,甜得要命。
尽管她还是来找裴喻寒教笛子,但神情不再是当初的小心翼翼,忸怩无措,而是甜蜜的笑容铺满了整张脸庞,好似映着朝阳的芍药花,妍艳无比,而裴喻寒通常在一旁静静地注视她,像看着淘气的孩子,阳光在他隽美的容颜上折射出宠溺与柔和的光芒。
宠溺……想想以前裴喻寒对秦婠婠也很好,可是这种情绪,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