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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香偶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险些没跳起来,连忙摆摆手:“不来了不来了!那就五十遍吧!”
她态度转变倒快,裴喻寒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嗤:“你学笛子有多久了?”
叶香偶又变成蔫头耷脑的模样:“一年多了。”
裴喻寒显得颇为费解:“叶香偶,你在我面前有吹过一首完整的曲子么?”
叶香偶继续低头,下巴都快着地了:“没有……”其实她也很疑惑,为什么她连个笛子都吹不好呢?不过这个答案,裴喻寒很快就告诉她了,因为裴喻寒说了——
“你比猪还笨。”
他骂她的时候,从来不会长篇大论,而是言简意赅,字字诛心。
至于叶香偶,则是习以为常,听时羞愧,事后忘之,也算没心没肺到一定境界。
不过每回被裴喻寒骂,其实她心里也不好受啊,跟他这个腰缠万贯头脑精明的富家子弟来讲,她的确是笨头笨脑,一无是处。
裴喻寒要她学女红、吹笛子、读书写字,把她当做大家闺秀一样培养,可她明明就不是那块料,她也不想成什么大家闺秀。
她只想出去玩,游山玩水,自由自在,好像小时候那般,父亲带着她爬山采蘑菇,摘野果子吃。
她出生英州,在她很小很小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娘亲就去世了,只剩下她跟父亲相依为命,其实她儿时的生活尚算充裕,父亲是位木匠,后做起棺材生意,开个棺材铺,平日雇了两名家丁打点,怎料某一晚家丁吃醉了酒,打翻灯盏,害得仓库失火,那家丁害怕,连夜逃走,父亲因赔偿无措,一病不起,足足两年,所谓祸不单行,另一家丁眼瞅家中生意惨淡,暗中卷了银钱逃走,父亲没办法,带着所剩余积,带她投奔到淮州裴家,叶香偶也在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她有这么一号富到流油的远房亲戚啊!
后来父亲病重,四十而卒,而她也被裴家收留。
那会儿裴喻寒已经是当家少主了,说实在的,叶香偶心里还是很感激他的,毕竟肯收留她这个穷途末路的落魄表妹,至于裴喻寒对她的态度,八成也是觉得她可怜吧,反正裴家有的事钱,也不在乎她多吃一口饭。
叶香偶垂头丧气地返回镜清居,翠枝一直在门口翘首张望,见她回来,忙焦急地赶上前:“表姑娘,表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叶香偶头也不抬,无精打采。
翠枝情知一二,担心地问:“表姑娘……是、是不是又被少主……”
叶香偶叹气,摆了摆手:“没事,还是老样子。”
翠枝眼圈一红,快哭了出来:“表姑娘,真的不是奴婢告的密,哪料到今儿个表姑娘出去没多久,可巧大管家就来了,说少主请了贵祥和的裁缝量制新衣,叫表姑娘也过去量一套,结、结果就露馅了……”
“我知道,事情跟你无关,怪我今天没有翻黄历。”叶香偶拍着她肩膀安慰,随后想到,“不过他们没有罚你吧?”
翠枝天生一张圆圆的娃娃脸,听主子惦记自己,眯眯着眼一笑,更像小苹果了:“没有……我就照表姑娘说的那样,是表姑娘要睡午觉,不准我进屋伺候,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嗯。”叶香偶颔首,很快,又有些郁闷了,“你去帮我准备纸笔吧……”
翠枝愕然:“少主又罚表姑娘抄书了?”
叶香偶点头:“是啊,这回要每天五十遍。”
翠枝张大嘴巴,似乎下一刻就要叫出来,好在控制住,转换成一脸同情加节哀的表情。
待翠枝走后,叶香偶甫要进屋,廊下忽然传来一道清脆响亮的叫声:“呆瓜!”
☆、第3章[作弊]
叶香偶循声望去,不禁气急败坏地骂道:“死拐拐,又是你这个讨厌鬼!”
拐拐是只鹦鹉,羽毛色彩斑斓,拖着一条长尾巴,听说品种十分名贵,是裴喻寒的商贾朋友出海带回来的,天天美得像只小凤凰,见谁都趾高气昂。
叶香偶走到拐拐面前,两手叉腰,教它念道:“叫小偶,小偶!”
拐拐回应:“呆瓜,呆瓜。”
“小偶,小偶。”
“呆瓜,呆瓜。”
叶香偶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佯作威胁:“再叫一次,我就扒光你身上的毛,让你变成秃毛鸟喔!”
拐拐的眼睛原本也又大又圆,可跟叶香偶一比,那就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彼此你瞪我我瞪你一会儿,拐拐不吭声了。
嗯,听懂了?
叶香偶立马喜笑颜开,继续教它:“小偶,小偶。”
拐拐歪过脑袋,啄啄背后的毛。
叶香偶略一思索,取来核桃仁,笑嘻嘻地在它面前晃来晃去:“想不想吃?想不想吃?”
拐拐看到核桃仁,一下子红光满面,唰唰扑扇着大翅膀,伸着脖子要够。
叶香偶得意洋洋地逗它:“叫‘小偶’,叫‘小偶’我就喂给你吃!”
拐拐费劲半晌吃不着,最后急得蹦出三个字:“裴喻寒!”
天!
叶香偶气得快七窍生烟:“你这只笨鸟,除了‘呆瓜’跟‘裴喻寒’,还会说什么!”
“裴喻寒!裴喻寒!”拐拐越絰ìng交丁�
叶香偶跟中了咒语似的,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痛,最后气愤一吼:“不理你了!”
拐拐以前住在裴喻寒的书房里,后来叶香偶因为父亲病逝,伤心过度病了好一阵,裴喻寒便命人把拐拐拿来给她做伴。
所以叶香偶想,怪不得拐拐这么趾高气昂呢,这就是有其主必有其鸟?大管家当初还笑呵呵地说拐拐在裴喻寒身边很闹腾,但自从住进镜清居,就变得乖巧许多,叶香偶觉得……这分明就是失落吧?毕竟人家曾是裴喻寒的爱宠,但搬到她的镜清居,是不是有种宠妃被打入冷宫的感觉?
拐拐如今三岁了,叶香偶第一次看见它,小家伙就会说“呆瓜”跟“裴喻寒”,到现在,也依然就会说这两句。
叶香偶觉得好奇,之前究竟是谁教拐拐说的话?她可不认为裴喻寒会神经病地教拐拐喊“呆瓜”。大概只有一人——他的长姐裴蕴诗,听说是位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比裴喻寒年长四岁。关于裴家的家事,叶香偶倒是略知一二,裴喻寒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相继而亡,只留下偌大家业给他们姐弟俩,别瞧裴蕴诗身为女儿身,但精明能干,处事果决,十四五岁便能独当一面,一边主理裴家家业,一边照顾裴喻寒,更是为了裴喻寒守到二十有三才出嫁,那夫家是郦州人,据说也是当地豪门巨室。
可以说,裴喻寒是被裴蕴诗一手拉扯长大的,姐弟间感情甚笃,裴喻寒十分尊重爱戴他的这位长姐,因此,这世上恐怕也只有裴蕴诗,敢对裴喻寒的爱宠教“呆瓜”两个字吧?
晚上,叶香偶做了一个梦,周围飘着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煞是好看,她喜欢雪,毫无理由的喜欢,好像她的前世就是一片小小的雪花,晶莹、纯洁、自由自在地飘舞、旋转、落地,再一点一点融化……
那些雪宛如一盏盏天宫冰灯,围着她纷飞旋转,忽一阵疾风吹来,雪花愈刮愈猛,化成细粉碎粒,密密麻麻,漫天苍芒一片,她慌忙以袖掩面,迷迷蒙蒙地看到前方,似站着一道人影……
叶香偶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是那熟悉的床顶雕花,此刻她躺在床上,窗外已是大亮。
她愣了愣,待神智彻底回归大脑,“蹭”地一下坐起身:“翠枝,翠枝!”
等翠枝赶过来,她一边穿着鞋子一边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翠枝答道:“快晌午了。”
“天!”叶香偶头都大了,简直欲哭无泪,“不是让你早点叫醒我的吗!”
翠枝没敢说她睡的跟死猪一样,根本叫不醒的,满脸无辜地道:“奴婢先前叫了好几次,可是表姑娘始终没有反应。”
叶香偶不再多说,惦记着裴喻寒罚她抄书一事,匆匆梳洗一番,吃了几口细点,便坐在案前翻开那篇《女论语》,蘸了笔尖,挥毫如飞。
整整一天,她连喝口水的功夫都顾不得上,屋内静得只能听到笔落的嗖嗖声,簌簌声,不久书桌一隅渐渐堆叠成小纸山堆,临近黄昏日落,终是饥肠辘辘,才肯停了笔,她手酸眼疼,仰在太师椅呼呼喘气,真是动一下都懒得动,宛如活死人一般。
翠枝知她累了,将准备好的膳肴端来:“一下午滴水未沾,还是先歇一歇,吃些东西吧。”
“不行不行。”叶香偶闭着眼摆摆手,心道裴喻寒实在太狠,这分明是叫她食不得咽夜不能寐嘛。可闻着那股熟悉的肉香味,她用鼻子嗅嗅,有些激动地睁开眼,“酱肉酥饼?”
翠枝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