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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侯府里,同样恨不得天快亮的,是苏清蕙。
苏清蕙心里惦记着表姊手腕上的晶石,一宿没睡好,她知道晶石现在还不曾流行起来,等十年后,二十年后,一颗成色好的如指甲盖般大的晶石都是千金难求的!
只是苏清蕙手头上的银子并不足以进购晶石,她只是想到,她知道藜国未来二三十年商业的发展,所以,她可以优先抓取优势。
天微微亮,苏清蕙便起身,让牡丹和绿意伺候着梳洗,然后,独坐在窗前,细细地写了一份单子,边上伺候着磨墨的绿意,见小姐一张白纸上,写的都是一些脂粉、香料单子,都是她们平日里常用的头油、香粉、口脂、面脂、眉粉。
等苏清蕙一一列好,天光也亮了,陪着娘亲用了一些米粥、金角馒头,苏清蕙便往三房的院里去。侯生玉常年在外经商,往日里在家倒有晚起的习惯,只是今早夫人一早就起了,他便也跟着起了,正在自个院里伸腿踢脚锻炼筋骨,不曾想,竟听见丫鬟进来报:“老爷,表小姐到了!”
侯生玉一愣,忙请了进来,见外甥女儿眼下一片乌黑,显是昨夜没睡好,想到这般早便先来三房,怕是有事找他!
可是,待苏清蕙拿出一张脂粉单子,侯生玉奇道:“怎地,是要舅舅给你凑齐吗?”
“不是,三舅舅,我昨个看三舅母面上鲜嫩,不似这个年纪的女子,便知道,三舅舅肯定在外头给舅母带了什么了不得的脂粉回来,蕙蕙手头紧,想跟三舅舅搭个伙挣点私房钱花花!”苏清蕙伸着两根手指尖儿指着那张脂粉单子道:“要和这上头不一样的!”
侯生玉便见外甥女儿如猫熊一般的黑眼圈里,迸射出一缕光采来。
顿时明白了外甥女儿的意思,摆手道:“女孩家家的,不需管这些俗事,你要是缺私房钱,三舅舅给你,你呀,挑挑吃的,穿的,便好!”侯生玉没说的是,蕙蕙毕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这个年头,士农工商,商为末流,要是蕙蕙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家便从商,怕是要为那些达官贵人不齿,以苏家的身份,蕙蕙至少也是要嫁到官宦人家的,很不必赚这些小钱。
苏清蕙见三舅舅面上虽还笑着,可眼里竟有两分苍凉,心下微动,仰脸笑道:“三舅舅,你也不必挣这些小钱的不是,外祖还能让你露宿街头不成,蕙蕙和三舅舅心里是一样的,蕙蕙喜欢!”
侯生玉微微沉吟,看着已然到了他肩头的十四岁女孩儿,一脸期待希翼地看着他,竟忍不住点了头。又叮嘱道:“这事儿,我回头给你爹写份信细细说明了,可不许和你外祖、外祖母透一点风声!”
苏清蕙忙一一应下,拍着小胸脯保证道:“三舅舅放心,这事至多爹娘和哥哥知道!”
苏清蕙实是觉得,那些诗词歌赋,只是盛世里的一点锦上添花罢了,要是真遇到什么事,诗词能顶什么用处呢?可是,那又是安言师傅和爹爹对自己寄予的厚望,她不曾排斥,却也希望能有一点谋生的手段,让以后一家人不至于过的如前世般捉襟见肘。
苏清蕙这边了了一桩心事,欢欢喜喜地回去研磨铺纸,也不要绿意和牡丹在一旁伺候,一个人守在屋里,对着宣纸发了一会呆,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才好,程修?程子休?
想了半天,苏清蕙还是绕过了称呼,直奔主题,说起了需要一点123言情的月石,希望能帮忙寄一点过来。苏清蕙看着纸上干巴巴的两句话,忍不住又添了两句:“前日随母来江陵外祖家,不幸恰遇雷雨,马受惊而狂,险葬身水阳江,侥幸得东城张家大公子所救!”
写好,吹了吹墨,待晾干,才细细地卷好,塞进竹筒中,交给绿意送至驿站。
想来,他收到这信,也得十日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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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便去找婆母商议的侯杨氏,絮絮叨叨地和婆母说了一盏茶的功夫,却见,婆母依旧抿着嘴,捏着手上的佛珠,一直不曾搭言,忙过去捶着婆婆的腿,撒娇道:“娘,这事您可得帮玹儿,小姑子向来最听您老人家的话儿!您不帮忙开这个口,儿媳笨嘴拙舌的,要是说的不合适,岂不毁了一段大好姻缘!”
侯老夫人看着十多年来依然如少女般娇嫩的儿媳,这容貌没怎么变,这心性竟也没怎么变,快当婆婆的人了,还像小姑娘一般的脾气,不过侯老夫人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她还就吃这一套,几个儿媳里,要说偏疼谁,也是小儿媳了。
此时脸上绷不住,眉眼都忍不住翘了翘,握着儿媳的手,道:“真是磨不过你,我和你透个底,蕙蕙在仓佑城里素有才女的名头。”老太太稍一沉吟,叹道:“只是,昨晚你小姑子和我说,蕙蕙来江陵的路上,套车的马癫狂了,是一个少年郎舍命救的,那少年郎曾往府上求过两次亲,她娘俩担忧我老婆子的身子,道了谢就赶过来了,这一旦回仓佑城,怕又是一桩事呀!”
侯杨氏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她和夫君两个郎有情妾有意,十多年来一直好的如胶似膝,最是明白这男女之间,最怕动了心。她原本想着在外甥女情窦未开的时候便定下来,以后孩子两个互相通通信,慢慢也自有了感情。
“娘,我明白您老人家的顾虑,既是如此,这事我便先不忙着和小姑子透口风了,也省的小姑子为难!”
婆媳两个在内屋里聊的入神,并不曾发觉,当事人侯玹就站在门外,听了个一清二楚,当下见里面聊完了,瞪了一眼外头守门的丫鬟,才朗声笑道:“祖母,我怎么听见我娘在里头内!真是奇了!”
要知道以往他爹在家住的时候,他娘不到日上三竿,再不曾起床的!
侯杨氏面上一红,骂道:“猴崽子,竟学会到你祖母跟前埋汰你娘了!枉你娘一早……就吩咐厨上中午给你炖蹄髈子!”
侯玹也当没注意他娘忽地转的话音,依旧没脸没皮地笑道:“儿子马上都要娶媳妇回来了,娘还像小姑娘一样,哪家姑娘敢进门哦!”
侯玹说闹了几句,待哥哥弟弟一起齐了便一起退了出来,往书院去,路上大房十八岁的侯瑜对年仅十岁的堂弟侯玮说道:“听说你昨个见到姑姑一家,并不曾上前见礼?”
侯玮点头道:“是呀,第一次见,又不熟!”
侯瑜看着眸子黑白分明的弟弟,无奈地道:“你这话可莫在二老面前提起,不然可有你好果子吃,你要记住,姑姑虽远在仓佑城,咱们常年不曾见到,可是仍是血脉至亲,你待清蕙姊姊要像待府里的姊姊们一样!”
侯玮歪着脑袋,仰头看向身姿挺拔的大哥,嘟囔道:“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姑姑家那般远,十来年不见一回,人家怎么亲近!”
侯瑜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弟弟实是无法,只怪二叔常年在外游学,二婶又太宠爱这盼了好些年的男娃。
落后一步的侯玹,心里却被侯玮挑起了一根弦,连十岁的弟弟都知道姑姑嫁的远,两家不甚亲近,娘亲又何尝不知呢,与其说是她一眼相中了蕙妹妹这个人,不如说是,她相中了蕙妹妹身后入仕途的父亲和将入仕途的哥哥!
侯生玉对自个看似柔弱实则狡黠的娘亲,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昨日他见姑姑和蕙妹妹面上虽有几分连续奔波在路上的疲惫,可是眉眼间确是掩不住的见到家人的欢喜,他实不愿去算计一个将自家视为至亲的人,况,还是一个女孩子的姻缘!
被三房惦记着的苏清蕙,实也一直惦记着三房,陪着娘亲和外祖母说了一会家常,苏清蕙就摸到了三房找侯杨氏,一见面就磨蹭要讨一点舅母的面脂、口脂,侯杨氏最是灵透不过的人,看外甥女面上并未涂脂抹粉,便知道,这女孩儿是看中了她的面脂、口脂不假,却并不是为了自个抹。
一时也不拆穿她,十分爽快地将自个的螺子黛、玉簪粉、珠粉、桃花口脂,这些虽平常百姓家也不常见,但是作为仓佑城的知府家的小姐,苏清蕙还是见过一些的,所谓玉簪粉和珠粉也就是在平常用的香粉里加些玉簪花汁、珍珠粉罢了,并不足为奇。
侯杨氏见外甥女儿面上恹恹的,有些不起劲,这才笑道:“你个小妮子,舅母我一早就看出来,你是有来意的,来来来,舅母给你见识一点好的!”对身后伺候的丫鬟微微仰头,那丫鬟便去了壁橱里,没一会搬出来一个紫木匣子。
苏清蕙目中一亮,挽着侯杨氏的手道:“三舅母这果真有好东西!快给我瞧瞧!”
那丫鬟将匣子一打开,里头琳琅满目,红红绿绿的各色各式样的琉璃瓶子,上头还绘着好看的花纹,有红色的长春花,有卷发的美人儿,还有光着身子的小娃娃。
侯杨氏拿起一个椭圆形的粉色的琉璃瓶,轻轻用小指勾了一点,抹在苏清蕙细嫩嫣红的唇上,缓缓道:“这是用上好的脂膏拧出汁子来,淘澄净了,配上玫瑰花露,我们这里没有红色的玫瑰,和我们这里橙黄色的长春花差不多,要是兑点水,也可以当面脂用。”
苏清蕙见三舅母说的清楚明白,心下大喜,“三舅母会做这个不成?”
侯杨氏美丽的脖颈微微摇晃,“不是我会,是你三舅舅会!他说与我听的!傻丫头,告诉你也无妨,不禁这些,我这里还有许多脂粉香料单子呢,有些是你三舅舅出海觅得的,有些,是走街串巷兜售货物的时候偶然间得的!”侯杨氏提起夫君的心意,面上是掩不住的自得,都说她这般的美人儿嫁给一个商户真是憾事,可是,却不知,真是世人眼里瞧不上的商户,让她十来年如一日地自在愉悦。
苏清蕙看着明艳动人的侯杨氏,那微扬的下巴,那眼里藏不住的欢喜,十足一个被娇宠的小女子模样,心里竟隐隐有几分羡慕,轻轻笑道:“三舅舅真有心,怪不得三舅母看着比蕙蕙还要年轻,原来三舅舅也是使了许多力的!”
她何尝不知,一个女人的美貌,并不是靠脂粉就可维持住的,最重要的,还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