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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会儿。”彭彧忽然撤开一步,神色诧异地打量着他,心说他不入雷池,这雷池怎么还冒出点火花燎他呢。
他缓一口气:“你能不伸舌头吗?这地方可就咱俩,你悠着点啊。”
某龙十分乖觉地点了点头——承认罪行,就是不改,继续放小火花燎他。
彭彧只好左躲右闪着不被燎到,继续跟某龙斗智斗勇,只感觉自己像在蜂巢里偷蜂蜜,分明怕挨蛰,可又舍不得那点甜头。
最后虽然是偷到了蜂蜜,可还是被恼人的蜜蜂在喉结肩颈叮了几口,他一手拢好凌乱的衣衫,无奈说:“我看你学得挺快,你真的清心寡欲三千年?”
龙王无声地白他一眼,一把将这得便宜卖乖的凡人推开,整理好厚厚一沓抄好的纸:“走吧。”
白虎爪和黄豆成了山洞里唯二的见证者,亲眼目睹一番凡人和龙的“互通友谊”,可惜这唯二的见证者一个不会说话,一个不会说人话,无法将这场伟大的友谊昭告天下,只能“独乐乐”,要不得“众乐乐”。
两人从裂隙里出来的时候,天幕之上已经星子高悬,整片昆仑山脉像一只蛰伏的巨兽,安静匍匐在夜空之下。
白龙徐徐御风而起,乘着夜色飞上昆仑神宫。
整座宫殿不知用什么照明,竟浮现出淡淡的白光,似乎跟天上的星子遥相呼应,倒真有几分仙气缭绕的样子。
彭彧远远就看到有个人站在宫门前,白衣黑发,打扮跟龙王有些相像,但不同的是龙王常年散发,而此人头戴玉冠,腰间别着一把折扇,遥遥冲他们拱手作了个揖:“在下白泽,在此恭候龙王多时了。”
白龙化人落地,彭彧跟他并肩走着,心说这人原形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只看见蹄印未见真容,实在有些心里痒痒。
李祎简短地一点头,单刀直入切入正题:“墨理怎样了?”
“已经用过药睡下了。”白泽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外伤容易痊愈,但修为受损严重,恐怕短期内无法恢复。”
他引着两人穿过回廊进入主殿,彭彧发现这里还真建得跟个仙宫似的,连床都是玉质,墙壁上点缀着数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白光。
黑衣墨发的男人就躺在那玉床上,眉头不自觉地拧在一起,似乎睡梦中也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彭彧打量他一番,发觉这男人身量极高,即便躺在那里存在感也相当强烈,立起来只怕是跟叶荣不相上下。他年纪似乎稍长一点,介于二十多的后半段,显得比李祎更沉稳些。
他忍不住戳了戳李祎的胳膊,轻轻地说:“哎,你们龙……长得还都怪好看的啊。”
第73章锁龙(四)
李祎睨他一眼,没吭声。
九渊从床边起身,上前道了句“王”,李祎摆摆手让他一边戳着,便听白泽说:“他常年受昆仑山寒气侵扰,而这床是暖玉打制而成,对他的伤有一定好处。”
白泽又递上来一个白色的瓶子:“这是瑶池玉露,已经给他服用过一次了。”
“多谢。”
李祎让九渊继续去守着他家墨龙王,把白泽拉到一边:“我此来其实主要是为了白虎爪,恰逢寻到墨理,发现锁他的地方就有一根,并且那里还有一个伏龙大阵——你可知那是谁的手笔?”
“伏龙大阵?”白泽认真思索一番,“这我不大清楚,但据九渊说墨龙王被困于此地数百年,百年前来过昆仑山的……只有边崇仙君。”
“边崇?”
李祎搜肠刮肚也没从自己认识的仙人里找出这个名字,又听白泽说:“关于圣物的事,好像是由他负责——那时候我并不在昆仑,也是后来才知晓的。”
“边崇……”他又喃喃了一遍,觉得此人很有可能就是那日在仙君殿上接待他的人,不过那时他来去匆匆,也忘了打听他的名号。
他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又问:“那你可知道另外两根白虎爪在哪里?”
白泽露出为难的表情:“实不相瞒,虽然同在昆仑附近活动,可‘道不同不相为谋’,白虎族太喜杀伐,我实在跟他们交情不深,关于白虎神也知之甚少——他将一根白虎爪落于昆仑山下,还是你们来以后我才知道的。”
李祎听他这么说也不甚意外,换了个问题又问:“那你近些年可有在昆仑一带见过白虎族?”
“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一百多年以前,”白泽说,“近段时间未曾见过他们的踪迹,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李祎忍不住皱起眉头,片刻说:“我知道了,多谢。”
白泽一拱手:“九渊方才已经大致跟我说过了,几位既然来此寻找白虎爪,定少不了要待些时日,不妨在此处落脚,也方便些。”
“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四人暂时在昆仑神宫居住下来,彭彧觉得这地方哪里都好,唯一不方便的是位置太高了,茅厕设得十分反人道,每次嘘嘘都要瞻仰一番“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奇景。
龙族不愧恢复能力惊人,又有瑶池玉露相助,那墨龙王昏睡三天已清醒过来,甚至勉强可下地行走。他一边养伤一边陆陆续续向众人叙述了自己的遭遇,说是那时他来还白虎旗,经过昆仑上空时误入伏羲伏龙大阵,便被困于阵中,得知牺牲他的修为可以支持封印不破,便没有挣扎,被锁入山底——基本跟李祎推测的一致。
彭彧问:“白虎旗?白虎旗又是什么东西?”
墨理:“白虎旗是白虎族的东西,得此旗可号令白虎助战。前朝曾有一支无往不胜的玄甲军,因为攻无不克声闻四海,得前朝历届皇帝信赖。可也正因为这份信赖,全大胤百姓都认为只要有玄甲军在,天下就不会乱,军队本身也变得越来越自负,谁都不放在眼里。”
“终于是刚极必折,没多久玄甲军就吃到了有史以来最大一场败仗,反叛的军队如有神助,玄甲军在一夜之间全线溃败,都城沦陷,从此再无大胤,而立大周。”
他此时气血两虚,说话还有些困难,不得不停下来缓了口气:“后来我们才知道,大周军队之所以能赢得这么快,是因为他们曾向白虎族借到了白虎旗——我不知白虎族为何会答应。再后来改朝换代,天下安定之后,我墨龙族发觉他们手里有这么件不该有的东西,便偷偷拿回。”
“我亲自去还白虎旗,本想顺带向白虎族问个明白,没想到中途出了岔子,我被困在昆仑山下,白虎旗也遗失了。”
“有这等事,”李祎说,“墨问可没告诉我。”
墨理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微微一怔:“墨问……你见过他?”
李祎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坠天不久之时,某天晚上跟那两位并不愉快的交谈,嘴角一抽:“见过,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看样子你们墨龙族的禁术,也不是一定会害死龙啊。”
墨理:“……”
彭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实在不知这两位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只好眼观鼻鼻观心,权当自己是无关紧要的空气。
两条龙进行完一场“凡人听不懂”的交流,又各自散去,李祎在院子里的玉桌上鼓捣白虎神的封文,彭彧蹑手蹑脚地凑过去观摩,看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个演算法,只觉那些蚂蚁大的文字看得人眼花,看着就很头痛。
他悄悄绕到龙王背后,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轻轻在他耳边呵了口气。
“别闹,”李祎显然并不想理他,把头偏向另一边,“没事干找他们去,我这马上就要解开了,别打断我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