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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觉察到了她内心的煎熬,司徒彻勾起唇,朝她徐徐道,“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我数到三,你若不肯说,我便杀了她。”
碧清面上一派的决然,朝景伦道:“公主,奴婢死不足惜!”
“一。”
她眼眶湿得不成话,泪珠子如断了线一般滚落下来。她又慌又乱,怎么办?她不想牺牲碧清姑姑,可是要她用兄长的性命去换,她做不到!究竟该怎么办?怎么办!
“二。”
催命一般的声音砸耳畔响起,她在地上瑟瑟地发抖,忽地爬过去抱住他的腿,哭泣道,“求求你,别杀她……”
“三。”
司徒彻垂下眸子看了她一眼,低低地叹息一声,仿佛夹杂无尽地惋惜:“没办法了。”说罢狠狠一剑刺入了碧清的腹部。
剧烈的痛楚令身体弓了起来,碧清痛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视线忽地模糊了起来,她隐约看到公主尖叫着想朝她扑过来,却被两个士兵牢牢地摁住。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血水却从嘴里不断地喷涌出来,呛得人说不出半个字。
“碧清姑姑!姑姑!”
碧清的身子像是风中断了线的纸鸢,缓缓地滑了下去。景伦捂住口失声痛哭起来,蜷缩成一团剧烈地发抖。
忽地外头又疾步走进来一个人,在司徒彻耳旁道,“殿下,外头有个人要见您。”
他略皱眉,转身走了出去,只见庭院中立着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披着玄色的斗篷,篷帽遮去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张优雅起菱的薄唇,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司徒彻挑眉,“你是来看热闹的?”
篷帽下的薄唇扬起一抹优雅的弧度,严烨朝他微微一笑:“殿下不是在找大皇子么?”
☆、第95章
对于一个国家而言,皇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常言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历朝历代皆如此,汉南灭梁,若不将皇室人诛杀殆尽,终究会留下祸患。
显然,四殿下懂这个道理,而严烨也懂四皇子。若论心狠手辣的程度,司徒彻可谓是丝毫不逊他。以司徒彻的性子,绝不会放过任何一条李家的漏网之鱼,更何况这条鱼还是李家的皇长子。李景晟的死活太重要,所以他选择走这一步棋,在暗道外头截下了李景晟,拿他的性命引司徒彻上钩。
果不其然,听见“大皇子”三个字,司徒彻的眸光蓦地黯淡下去。他直直地望着严烨,心头暗自盘算起来。
事情有些蹊跷,据他安插在梁军中的眼线所言,严烨率军驻在燕都同淮渠的交界处,同临安隔了好几百里地,即便快马加鞭也不该这么快就赶回了临安。看来,严烨应当是骗过了大军中的人,在临安恭候他多时了。
心中如是想,司徒彻微微皱了眉头,他朝严烨试探道:“厂公知道李家的皇长子在何处?”
严烨面上含着一丝寡淡的笑意,朝司徒彻揖手,神色恭谨道:“李景晟扮作了宫中的内监从暗道离去,将好被咱家拿了个正着。”
司徒彻哦了一声,眼中的神色莫名,徐徐道:“厂公可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他垂着眼帘,浓长的眼睫垂下来,在面上投下两圈淡淡的阴影,换上副恭恭敬敬的口吻道,“殿下千万不可说这种话。认真说,咱家在殿下跟前儿也还得自称一个‘臣’字,往后到了汉南,臣的富贵荣华还全得仰仗着四殿下。”
这番话说得字字恳切,一口一个“臣”,几乎奴颜婢膝。然而这些话里头几句真几句假恐怕也只有这个厂公自己清楚。严烨一贯诡计多端阴险狡诈,司徒彻一笑,只漠然道:“厂公劳苦功高功不可没,待回汉南,我必定奏明父皇大肆褒奖。”说着他抬眼看了看天色,又说:“厂公说拿了李景晟,那么人这会儿在何处?”
严烨仍旧微微垂着首,教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他只是揖手回道:“殿下放心,臣将他扣在个隐秘的处所,是杀是留,全凭殿下一句话。”
司徒彻微微颔首,侧目看他一眼,说:“既然如此,厂公将人压回紫禁城来吧。”
严烨却说:“殿下何必多此一举,若您要他死,臣自会将他的项上人头送到您跟前儿过目。”
司徒彻一贯多疑,听他这么一所,反倒愈发怀疑起来。李景晟是大梁的皇长子,照着他父皇的意思是非死不可,半点儿差池也不能出。如今人到了这个厂公手里,严烨狡诈,保不准儿会同他们耍什么花招。这人今儿能同他们合作灭梁,明儿指不定就要翻他们的天,严烨的话信不过。
他心头忖了忖,语调莫名道:“不必劳烦厂公了。你将人扣在何处,我差人随你一道去将他带回来。”
严烨眼中漫上一丝笑意,抬起头看向司徒彻,面容却沉冷下去,冷笑道:“四殿下这是信不过咱家?”
他语气冷硬起来,倒令司徒彻的神色微变。脚底下踩着的毕竟还是大梁的地界儿,如今这个厂公手里握着大梁的三十万兵力,汉南的兵士征战千里早已经疲惫不堪,自然不能同梁军比,若是真的动起干戈,孰胜孰负也不是说得准的。之前商量得再好也是枉然,严烨手中攥着大梁的虎符,号令三十万精兵,若是触怒了他,挥军入宫,到时候可就不好收场了。
严烨何其狡诈,他给自己留足了退路。
司徒彻琢磨着,神色缓缓柔和下来,勾起唇笑了笑,“厂公这是哪儿的话,我怎么会信不过厂公。厂公为汉南出谋划策披肝沥胆,忠心可昭日月。”
严烨深邃的眸子里划过一线流光,司徒彻果然是个聪明人,不消多提,一点就透。修长如玉的指节从斗篷底下伸出来理了理篷帽,淡淡笑道:“事关重大,殿下放心不下也无可厚非。不如殿下亲自随臣去,您亲手除了李景晟。”
这个提议倒也未尝不可。司徒彻微微颔首,严烨因抬手虚虚比了比,说:“殿下请。”
司徒彻半眯着眸子微微侧首,朝立在宫门前的心腹递了个眼色,这才旋身随严烨一道踏着夜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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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愈发深浓了,云层堆得厚厚的,半点星光月光也瞧不见。
严烨走在前头,领着司徒彻一路往掌印值房走。那里是紫禁城暗道的其中一个入口,直达宫外,当初工匠修筑时便是为了发生宫乱时能给皇帝留一条逃生的活路。
暗道的入口极其隐秘,在一座假山后头。严烨伸手转动了机关,“轰”一阵响动,巨大的假山从中间往两旁分了开,现出一个黑魆魆的洞口来,长长的石阶通往地底,蜿蜒而下。
暗道之中没有烛火,两人只能靠着严烨手中的风灯照明。一路无言,前行约莫半个时辰,便依稀瞧见前方依稀闪着几丝亮光,果然,前头是一条往上的石阶,出口竟是一座雕梁画栋的大宅院。
司徒彻略皱了眉,随口道:“宫闱的暗道出口竟然是一处大宅。”
严烨并不言声,忽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出了暗道反手便去旋机关,意欲将洞口封死。司徒彻双眸一凛,千钧一发之际险险出了洞口,身后的石门轰隆一声合起,他勾起唇冷笑了一声,侧目看严烨,冷声道:“厂公这是做什么?”
他迷离森冷的眼中冰寒彻骨,微抿的薄唇却含笑,温声说:“四殿下果然身手了得。紫禁暗道机关重重,您出得来,您的几个心腹恐怕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司徒彻狠声道:“什么意思?”
严烨勾起唇,这一笑带着种和风霁月的洒脱,“咱家方才已触动了重重机关,他们出不来了……”他的眸子抬起来看向他,又道:“你也回不去了。”
话音方落,一阵脚步声大作,数十个手持弓箭的厂臣将司徒团团包围在中央。
遭了!中计了!
司徒彻恍然大悟,李景晟果然只是一个幌子,严烨费尽心机引他出宫,是为了要他的性命!他怒极反笑,“严烨,你这背信弃义的小人!”
严烨闻言低声笑了起来,他立在廊下,伸手抽出了腰间的软件,慢条斯理道:“咱家原本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剑锋朝他直直指过去,严烨收起了唇畔的笑容,又嗟叹道,“别做困兽之斗了,四殿下,这里全是我的人,你插翅也难飞。你放心,待你死后,我会带着你的尸首回汉南面见你父皇,将你好好安葬。”
话音方落,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却朝着他这方来了。严烨侧目看过去,只见从回廊处走来一个美人,着马面裙,绾青丝点绛唇,明媚无双。
他皱了眉,一把将她拉过来护在怀里,叱道:“你怎么出来了?”
妍笙被他唬了一跳,似乎有些委屈,嗫嚅着说:“我有些心神不宁的。”
他的面容柔和下来,伸手亲昵地刮了刮她小巧挺拔的鼻头,柔声道,“乖,回屋去。”说着扫了一眼司徒彻,“这里不太平。”
陆妍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将好对上司徒彻森冷的眼,不禁打了个冷颤。又侧目看了看周遭的阵仗,心头隐隐明白了几分,她两只小手紧紧地捉着他的袖袍,迟疑道:“这个人狡猾得很,你一定要小心。”
严烨正要开口,司徒彻却先他一步大笑了起来,冷嘲道:“严烨,我差点儿忘了告诉你。今日我若死了,你也要跟着陪葬。”
此言一出,严烨的神色骤然一凛,冷笑道:“司徒彻,你不必耍什么花招。”
司徒彻却换上了一副毫无所谓的姿态,“你不信?”他又放声笑了起来,转眼看向了陆妍笙,悠然道:“贵妃娘娘,你该不会忘了那个香囊吧?”
听他这么说,妍笙的面色大变——香囊?为何他会知道她的香囊!陆妍笙惊惶道:“什么香囊?”
他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个人,“香囊,绣着金荷。母妃,当日御花园一见,你把儿臣忘了么?那日你的香囊被儿臣拾了去,儿臣后来还专门命人给你送还了回来呢。”
她的脑子瞬间懵了——御花园?那日竟然是司徒彻!竟然是司徒彻!他冒充了二皇子,在她绣给严烨的香囊上动了手脚!
严烨挑眉,“你在香囊上下了毒?”
司徒彻微微一笑,“香囊熏过胭脂醉,无色无味。严烨,若没有我的解药,你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