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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元庆扯了扯嘴笑起来,朝瑞亲王抱拳善解人意道,“王爷,督主来了您自去相迎,我们自己进府里就成。”
瑞亲王脸上做出一副愧怍的神情,连连道了几声对不住,方才旋过身子指派了一个小厮,吩咐说,“将沛国公们领进去,好生招待着。”
小厮应了声是,他便回过身子步履匆匆地朝府门走去。小厮猫着腰走到陆元庆跟前儿,俯下身子恭敬道,“国公老爷,夫人,小爷小姐,请随奴才来——”说着便比了个请的手势,指向会客的前厅大堂。
陆妍笙不想再同严烨打交道有牵扯,打方才听见那句“严督主到了”起便是脸色惨白,浑身不自觉地微微发抖。玢儿在一旁搀着她的手臂忧心忡忡,问道,“小姐,您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不大舒服?”
她微微摇头,接着便跟着那小厮往前厅那方走,心头却细细盘算起来。
今儿个父亲特地要自己精心打扮,好让严烨过目心里有个数,自己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入宫,那就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旁的暂且不想,先将今天这关糊弄过去才是正经,留给那厂公的印象越坏越好!
陆妍笙心里琢磨着,忽地便听见身后方隐隐传来一道清润微凉的男子声音,严烨同瑞亲王已经并肩说着话儿从府门里进来了。大冬天儿的,她却紧张得手心里都沁出汗水,咬咬牙将心一横,暗道一声豁出去了,便身子一偏栽倒进了雪地里。
“小姐——”玢儿大惊,连忙俯下身子来扶她。
“哎,可疼死我了。”
这声痛呼也有意图,她刻意拔高了音量扯高了嗓门儿,仿佛就怕整个院子里的人听不见似的。
见此情形,陆家的另三个主儿几张脸面霎时黑了个大半。名门贵胄的千金自幼便要饱读诗书,声细腰软笑掩口,样样都是刻进骨子里的礼数,这妮子竟然失态至斯!
秦夫人又气又急,也连忙去搀她,眼风儿朝四下里扫了一番,边紧蹙着眉头嗔她,声音压得极低,“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
沛国公气得胡子都翘起来,紧张地朝后方张望了一眼,心里急得不行,这回到瑞王府参宴自己原打算让那厂公见见闺女,好在殿试时有个数,这下可好。不禁暗骂妍笙这个小孽障,平日里在府上胡来也便算了,竟然丢人丢到了瑞王府,净给他闹心,唉!
陆妍笙紧皱着眉头坐在雪地上,埋着头哎哟地痛吟,心头却如同擂鼓大作,陆元庆眼瞧着严烨同瑞亲王已经越走越近,心头更急,走过来几步低声喝道,“还不快起来!”
她小声咕哝着,“女儿腿疼。”
“你……”沛国公又气又忧心,秦夫人的眉头也愈皱愈深,这丫头往雪地里一摔,身上的衣裳全是雪水,今儿个瑞王请的全是贵胄,她还怎么见人?便又低声责备起来,“走个路也不让人省心,鞋袜衣裳全湿了,这可怎么是好?”
恰是此时,一个披着云锦千丝鹤氅的美妇人却从前厅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众的丫鬟婆子,肤光胜雪雍容美丽,美目之间有几分忧色,“湿了衣裳也不打紧,我家大丫头同小姐的身量年纪都相当,若是陆小姐不嫌弃,便随我去她房里选几件儿新衣。”
陆元庆和秦氏抬眼一望,见是瑞王妃,不禁为难道,“怎好麻烦王妃同郡主……”
“国公何必如此见外。”瑞王妃笑道,接着便招呼着几个丫鬟同玢儿一道将陆妍笙扶了起来,垂下眼细细地打量她,“有一年多没见过笙姐儿了,已经出落得这样标致。”
妍笙低眉敛目,掖了掖衣裙朝美妇人见礼,微微福身道,“臣女参见王妃。”
瑞王妃笑盈盈地看向陆元庆和秦氏,“那我先带笙姐儿去了。”接着便领着妍笙往后院儿的方向走,几个瑞王府的丫鬟婆子扶着妍笙,玢儿则跟在后头,习大郎有几分放心不下,朝她低声嘱咐道,“姑娘性子顽劣,可千万给我看紧了,别闹出什么乱子来,这可是瑞王府。”
“奴婢省得。”玢儿再三地保证,方才跟在一众人后头过去了。
王妃一行前脚将将跨入后院儿的梅花门,瑞亲王便同一个高个儿的挺拔男人徐徐走了过来。
沛国公定睛一瞧,只见那男人穿皂靴着蟒袍,玄色的大氅在冬日的寒风中猎猎作响,风华胜雪面如冠玉,正是东厂督主严烨。
陆家的三个家主见了严烨,沛国公同他打的交道多还好,秦氏同彦习却是浑身都有些不自在,手都不知往哪儿放一般。这个督主身形挺拔高大不说,浑身还股子莫名的压迫感,分明脸上带笑,却让人觉得丝丝阴冷。
三人堆起个笑朝他客气招呼道,“严督主。”
严烨面上挂着一丝淡漠疏离的笑,微微抱拳便算是回礼。迷离森冷的眸子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梅花门,却只瞥见了一个清瘦姣好的背影,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转了个弯儿便再瞧不见了。
方才隔了老远便听见那声叫唤,像是生怕不让人听见似的。
沛国府的大姑娘,陆妍笙。他在心里咀嚼着这三个字,眼中的笑意转而变得深沉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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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的勋贵圈儿不大,除却陆秦刘林四家外,便是皇室的瑞王、荣王、安王、端王和平乐长公主。几大名门时不时便要心血来潮办些花会诗会,是以姑娘们私底下都算是相识的。然而妍笙却是个例外,她自幼虽也读诗书习礼仪,却都是被父亲母亲逼出来的,对花花草草品茶论诗的更是没什么兴趣,往往打一头便溜。
是以她并不怎么了解这个郡主,只晓得她名为李清婉,封号是瑶光,现今的年岁十六,享有临安第一才女的美誉。
瑶光郡主住的凭栏香榭在瑞王府后院儿的深处,流水依依烟波画桥,很有几番诗情画意。陆妍笙一路不着痕迹地观望着,心里暗叹难怪这个郡主年纪轻轻便有第一才女的称号,连住的地方都这样雅致养心。
瑞王妃携着她的手笑盈盈道,“前些日子才送了些新衣裳过去,花色样式也算多,该有你喜欢的。”
“多谢王妃。”她柔声地应了一句。
又无言地行了少顷,瑞王妃便领着妍笙进了凭栏香榭,房门外立着一个一身青绿小袄子的丫鬟,朝她们这方望了眼,朝房门里头传话道,“王妃来了。”
说着便将她们迎了进去,陆妍笙听见一阵珠帘响动的声音,循声看过去,便见模样俏丽的丫鬟撩起了珠帘,从后头款款走出来一个白皙清瘦的少女,穿着白底水红竹叶梅花的对襟褙子,外罩白绫对襟袄,发髻松松绾起簪着一柄玳瑁云纹挂珠钗。
眉眼生得极好,脸色却有几分苍白,隐隐透着些病态。
“母妃。”少女低低地唤了一句。
瑞王妃捉着妍笙的手走上前,笑盈盈道,“婉姐儿,这是沛国府的大姑娘,方才在雪地里滑了跤子湿了衣裳,你取些新衣裳过来给陆小姐选选。”
陆妍笙望着眼前的瘦弱少女瞧了瞧,低低道,“见过瑶光郡主。”
李清婉显然是认识她的,也没有多说,只唇角勾起了一个笑,上前拉起妍笙的手便说,“我省得了母妃,今日府上客人多,您去前厅吧,我会好好招呼。”
瑞王妃满意地颔首,接着又望向妍笙,笑盈盈道,“前厅里都是些大官人,聊得也都是些官话,你们年轻姑娘家听了也没什么意思,在这儿好好说会儿话就成,”说着微顿,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又道,“过会子另几个姑娘来了我也将她们带过来,那就更热闹了。”说罢便旋身领着几个嬷嬷丫鬟走了。
李清婉侧过头瞧着妍笙,笑道,“我这儿将好有些新衣裳,你来选选。”说着吩咐一旁的丫鬟说,“去将衣裳取来。”
丫鬟们应了句是便退了出去。
屋里烧着地龙,陆妍笙浑身都是湿的,如今倒也不那么冷了。李清婉侧过眼细细地瞧她,开口道,“陆姑娘……”
“郡主叫我妍笙就好。”她面上也挂着丝客套的笑容,说道。
李清婉点点头,“那你也别叫我郡主,我年长你一岁,你唤我一声婉姐姐就是。”
两人正说着话,几个丫鬟便捧着紫檀木雕花托案进来了,上头盛放的全是崭新的冬装,花色布料均是上佳,呈到妍笙面前供她挑选。她随意地望了望,选了一件儿翠兰素面褙子和暗红秀锦的交领袄子,玢儿同几个瑞王府的丫鬟便拥着她进了里屋将衣裳换了。
正是这阵儿功夫,两个周身珠光宝气的貌美小姐已经有说有笑地进了凭栏香榭,妍笙从里屋出来时便见李清婉和两人聊得正起劲。
她双眸微动,一眼认出了两个年轻姑娘——刘府的四姑娘刘香玲,以及当朝文宗帝的三女儿,景伦公主。
“参见公主。”她微微屈膝,见礼道。
刘皇后同瑞王妃是嫡亲姐妹,景伦公主是李清婉的表姐,而刘香玲则是两人的姑表妹。此时见陆妍笙走了出来,两个刚来的年轻姑娘纷纷抬眼朝她看过去,刘香玲年纪最小只有十四,站起身子便走过去笑呵呵道,“原来陆大姑娘也在啊。”
李清婉脸上的笑容不减,道,“还是咱们在一起有意思,前厅里那些叔伯们说得都是些朝堂上的无聊话。”
“就是。”刘四姑娘点头附和,说着又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一样,到底年幼天真,说起话来也口无遮拦,朝三人兴冲冲道,“说起来,这回我可算是瞧见东厂的厂公了,那模样也忒俊俏了,还没见过那样的人物。”
景伦便说,“长得好看又怎么?心肠又毒又狠,躲都来不及呢,何况还是个宦臣。”
陆妍笙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今日顶好是别让她同严烨打照面,否则她真担心自己会不会冲上去咬死他,再质问一句他的良心是不是让狗给吃了!?
☆、逢应不识
?大梁的名门贵胄里有个习俗,但凡是哪个府上宴饮宾客,吃的都是晚宴。午膳并不怎么紧要,一众人等的都是那场晚间席,届时莺莺燕燕们一窝蜂从一处出来,丝竹管弦奏起,皓腕雪凝翩翩起舞,供贵家爷们品头论足一番,那才叫个滋味。
那为何大清早就要往瑞王府赶过去呢?原因说来也简单,大梁的各个望族平日里鲜少有机会共聚一头,寻着这样一个时机自然不会错过。老爷们推杯换盏间便论一论朝堂上说不出的话,夫人们笑靥如花地闲谈,都是些高宅大院里的主母,自然有些好手段,几句话里头便能窥伺出各家又出了哪些话段子。
晌午已经过了良久,正是申正时分。
严烨并不怎么喜欢热闹的场合,也不喜欢人多,桂嵘记得自家师父曾经告诫过自己一番话,他迄今记忆犹新——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容易乱心。做大事的人不能心动,不能心软,更不能心乱。
桂嵘将这番话记得牢牢的。怎么能不记牢呢?自己是跟着督主混饭吃的,督主是提督东厂的头儿,司礼监的大掌印,动动手指头便能兴起大梁一场血雨的人物。说句老实话,跟在严烨身边,不提心吊胆是不可能的,像他们这样的人,讨的都是在刀尖儿上舔血的生活,如果不将师父的话记得牢牢,一旦出了半点差池,就是掉吃饭家伙的事。
瑞王府前厅里头一派的喧哗热闹,瑞王同严烨坐在上席,沛国公坐在左方的首位,两人时不时都会对严烨说几句话,严烨每回都只是淡淡嗯一声,间或答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