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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陈琦接过了贴纸。
“你可能还有点迷糊,慢慢就好啦,无论你之前经历了什么,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们不是坏人,都是河神的小帮手。”
“河神……是谁?”
“奈河呀,就你身后的这条,”女孩指了指我的家,然后手指滑到那棵用来证明我不是秃头的大柳树身上,“这是河神的许愿树,很灵的,可以试试啊。不过最好是在游戏世界里获得许愿牌,许愿牌许下的愿望大部分都会得到实现的,河神超帅的。”
“河神姓什么?”
“河神就是河神啊,没有姓,也没人见过。但是我们坚信,河神是存在的。”
“纪存在吗?”
“那又是谁?”女孩愣了一下,随后又笑说:“是你的女朋友吗?你一直记得她?很浪漫。”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她可能会是我好朋友的女朋友。”
女孩的表情马上转为了同情,恳切道:“总之……加油,很快就会和你的亲人团聚的。”
“好。”他点点头。
陈琦捏着那个贴纸走了一会儿,将它放进兜里,他沿着河岸走了一会儿,然后停住了。
我猜他是在调阅什么基础资料,真可惜,高尚的我并没有给自己开通这个功能。他不知道看什么看了这么久,我在等他的时候,顺便处理一下挤压的事务,抓了几个该进黑名单的用户塞到狂欢监狱里面去,又把一些到期的用户放出来。
几分钟之后,他绷直身体,飞向了雪山。
他去了耶路撒冷争夺战的副本。
当年的事情并没有对宗教本身造成过多的伤害,签订了俗世停战合约后,各个宗教仍按照原来的规则运行着。经三个宗教要求,耶路撒冷副本只有每年的4月21日才开放,其他时间观众只能观看回放。
他坐在那里观看了全程。约书亚如何混进城里,又如何获取了胜利。然后是现实世界中的场景,约书亚和屠刀男见面,而他的影像在这个时候投影在空中。他似乎没有想到游戏里玩笑一样的卡片是出自这个场景,他皱着眉向前倾身,手撑住扶手,好像马上就要站起来去看看谁录了这段视频一样。
纪存在声音响起的时候,他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去,按了下太阳穴。他向左右看了看,似乎想找个什么人问一下,但还是放弃了。
短短的视频播放完成,圣城地上的人们呆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跪下去,沉默之后爆发了哭泣。只是些影像,但他还是开始不自在地挪动身体,但是跪下去的人太多了,怎么挪也躲不过跪拜。他猫着腰站起来,准备离场。
“啊哈哈,最喜欢这个时候了,感觉我自己像一个皇帝一样!”他后排的游客哈哈大笑:“众傻逼平身!”
素质!怎么能让我的男人看到这么没素质的一幕呢?他会怼你的,你知道吗?
“你有什么痛苦的事情,也说出来让我们高兴一下?”陈琦停住脚步问他。
“一个游戏而已,这么当真干什么!他们不是也跪你了吗?”
“我受不起,正打算走。”陈琦说。
“哎呀,装什么沉痛悲哀,来这个副本不为了这一刻,为什么啊?”
“为了教育你这个傻逼。”陈琦冷笑。
“你怎么骂人?”那人站起来。
“骂的是人才算,我已经举报了,河神事务局,还有宗教管理局。”陈琦对他笑了一下:“哈哈。”
“你有病啊!”
“是啊,不然怎么和你吵架。”陈琦点头。
“你一会儿也得跟着挨抓!”
“是吗?”陈琦从兜里取出那个小花贴纸,贴在胸前:“我是新手。”
“我%……*……”
“去小黑屋里骂人吧。”陈琦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很高兴看到他适应环境和毒舌的能力都依然这么出众。陈琦站在耶路撒冷副本的边缘又愣了一会儿,我猜还是在选下一个地点吧。
他去了盖亚学院遗址。
盖亚学院的现实遗址已经是封闭的核辐射区域了,三十年不能靠近。狂欢里的遗址是我根据卫星图像重新搭建的,说是遗址,其实更像一个深坑。当年我们在的时候,就是在山谷里,被炸了以后,更像一个坑了。我不敢在坑里加什么装饰,只是保持着坑外面的景色如故。我偶尔也会来,在坑的上空填补学院原来的样子,运输平台、护院,还有满谷的粉红桃花。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他坐在坑边问我。
我坐在他身旁,想说话,但是还是决定先保持沉默。我有点厌倦和他说什么“我是陆潜”、“你不是陆潜”、“我是真的陆潜”、“你是我爸扮演的陆潜”这类对话了。我这两天重复自己的名字,比过去23年都多。
“现在是2020年,我和你,分开7年了吗?我和丁哥分开的那天,我以为最多两年我就和你团聚了,没想到居然拖了这么多年。”
愿意认识我了么?远神说的还是挺对的,他自己逛逛自然就想通了。我从他身旁站起来,轻轻地鬼抱住他。
“我真的相信这个世界是你创造出来的了。寻人版上面有灯的指示牌,搭配的蓝色是初代擎天柱的颜色;奈何边的柳树是那年离家出走学钓鱼,问咱们多大的那个老大爷乘凉的那棵;雪山不是富士山,也不是珠穆朗玛,而是玉龙,因为竹竿儿六年级写过的那个玄幻文里,我们俩是在那结拜的。还有家园系统,你注意过吗,统一的邮箱配的锁孔,和咱们初中的邮箱是一样的,那时候我负责取班级杂志,但是我不喜欢被女生堵住,所以经常让你替我去拿。我看到那个锁孔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我还有那把钥匙,那么一定能严丝合缝地插进去。”
嗯,从柯南那里进修回来的男朋友很不一样。我将头放倒他肩膀上去。
“相比较你的形象,这个世界更让我熟悉,这里的每一样东西的结构都带着你的气息,你搭狂欢这个世界的时候,是不是并没有想这么多?你只是觉得雪山、柳树、邮箱就应该是那样的,是不是?就像捏脚店在上坡后右转,从煎饼摊去打篮球的广场是上坡右转;你的世界里有一条河,而我们俩生活的地方也有一条河。也像这里,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这里仍然没有鸟叫的声音。我现在还记得你和我说‘这鬼地方连鸟都没有,吓人’,我和你说‘没有也好,能多睡会儿’。”
“真的太有意思了,你把狂欢的世界搭成这个样子,每样东西都在直白说爱我,却还想着把床底下的那个停车场藏得再深一点。你还记得吗?我以前送你的那些礼物,你都是藏在床底下的,连我都不可以轻易翻。我猜如果不是昨天情况太突然,我又把你逼急了,你一定不会把它们拿出来给我看的吧?”
“你现在听着我说话,是不是在想回去要把停车场换一个地方?”
哦,柯南还帮你选修了玄学吗?我把头从他肩膀上拿下来,侧过头去看他,他眼睛亮闪闪的,耳朵也有些红,他是要表白了吗?我们末日那天互助完回到家,他也是这个状态,然后表示会对我负责的。
“很抱歉昨天我从工作室里逃跑了。对我来说那是个天堂或者地狱的选择题,我也希望是天堂,但是我不敢赌我有这样的运气。毕竟,将我带到世上的父母都是那个样子的。”
他坐在坑边,自嘲地笑了。我坐到离他更近的地方,盖住他的手。
“我不愿相信现在是2020年,但我相信了。这不是因为我看到的这世界里发生过的那些事情,而是我自己一个人逛了那么久,现在又说了这么久,你还是没有走过来抱住我。2014年的陆潜没有这么能忍的,他和我冷战的时候也总是托别人打听我的消息。那么现在换我来问你,是不是我非常没用,这么久没来找你,所以你已经习惯一个人,不再爱我了?”
这个问题是我最受不了的。我贴到他臂弯里的兔子上,然后非常努力地抱住了他的脖子:“我爱你,我其实一直跟着你来着,刚才也在你身上靠了半天了。”
“我知道,如果我这样问,你总会出现的。”他笑着将我拉回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