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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周鹏这厮今日要告假!
姜玉竹露出舍身取义的表情,默默吃下太子投喂的虾,紧接着,什么红烧鹿筋,凤尾鱼翅,一样样菜肴被太子不紧不慢夹入碗中,很快就堆得小山般高。
姜玉竹不禁怀疑,太子怕是没忘记她方才的造次,这是要活活撑死自己。
宴席食至一半,突闻一阵叮叮铛铛的铃铛声,席间宾客们好奇抬起头,不由神色微荡。
只见数十位衣着轻薄的西域舞姬来盈盈走来。
正直豆蔻年华的西域舞姬赤足踏上莲花方砖,随着鼓点声响起,她们缓缓扭动曼妙腰肢,纤细的脚腕上挂着一串金铃,足尖点地如蝴蝶翩跹,红裙飞舞,震荡起的铃声急促又激烈,听得人浑身血液不禁朝着脑中涌去。
在场宾客们看得如此如醉之际,又有数位手捧托盘,玉峰半露的侍女鱼贯而入。
这些侍女跪在玉几前,她们手捧玉盘,给在场宾客呈上了一道菜肴和一盆清水。
众人低头瞧见白玉瓷盘中放置着一小团颜色乌亮,颗粒饱满的黑鱼子,皆是面露不解之色。
这时,已然有些微醺的五皇子摇摇晃晃站起身,只见他满面红光,眉梢高扬,洋洋得意对众人解释道:
“这盘中的黑鱼子虽不起眼,却是极为稀罕的舶来品,在罗刹国被成称作‘海中珍珠’,只在当地鲟鱼身上才有。取卵时不能让鱼死了,取出鱼卵后需在一盏茶的时辰内腌渍好,方能保留其鲜味。小王花重金从罗刹国运来百条罗刹鲟鱼,只有两条活着到了大燕,今夜便让你们尝尝被罗刹佬视作珍馐的美味....”
众人听完五皇子解释的话,再看向盘中核桃仁般大小的一团黑鱼子,只叹其珍贵罕见,粒粒堪比黄金啊!
“福王贵人多忘事,未给我们准备银勺,只端上一盆清水,这让我们如何下咽啊?”
宾客中有一位纨绔子弟高声嚷嚷道,姜玉竹顺声看去,不由缓缓皱起了眉头。
出言之人正是她在华庭书院里的死对头,曾与她立下赌约的永昌侯小世子——蒋高吉。
五皇子显然同蒋高吉的关系不浅,他并未将对方的调侃之言放在心上,只笑眯眯地打了个酒嗝,对跪在脚畔的侍女勾了勾手。
那位容色艳丽的侍女先是将一对莹白素手放入盆中清洗干净,随后从波涛雪峰间取出一枚贝壳勺,又用浸满了女子馨香温度的贝壳勺从盘中挖取出一小勺黑鱼子,涂抹在白皙无暇的手背上。
紧接着,侍女将自己香娇玉嫩的身子贴附上去,主动把柔荑送到五皇子唇边,媚眼如丝,娇滴滴道:
“王爷,请用。”
五皇子满意大笑,埋头吃下侍女手背上的黑鱼子,油腻的大嘴顺着美人玉臂亲吻上去...
侍女咛嘤一声,仿若被抽走了浑身的骨头,顺势倒在五皇子怀中...
“你们有所不知,这黑鱼子娇贵至极,若是以普通银勺食用,味道就变了,需放在手背上,待黑鱼子变得与手面温度相近再入口,才能激发其鲜香。”
“哈哈哈,福王好雅兴,珍馐配美人,以美人纤纤玉手作勺,甚妙,甚绝!”
听到众人的阿谀奉承之词,五皇子脸上得意之色愈浓,他拍了拍手,命侍女给在场宾客们奉上黑鱼子。
转瞬间,宴席上的气氛变得靡乱起来,男客们放肆的笑声,侍女们的含娇莺语,都让涉世未深的姜玉竹看得面红耳赤。
她悄悄瞥了眼身旁正襟危坐的太子,见男子神色淡漠,漆色眸底一片清明。
好像一尊没有感情的佛像,桀骜孤冷,威严神圣,让人不敢近身。
跪在太子身畔的侍女刚想凑上前服侍,却被太子冷冷睥下的眸光吓得定在原地,不敢再进一步。
姜玉竹忽然想起什么,她抬眸看向场中混乱的宾客们,瞧见萧时晏所在的位子上空着,心中不由一松。
转睫间,一股浓郁的胭脂气扑面而来,姜玉竹觉得肩头一沉,只见刚刚被太子拒绝的侍女跪在她身侧,主动将白花花的手臂搭在她肩上,倾斜着软弱无骨的身子依附上来,水眸湿润,楚楚可怜道:
“少傅,让奴服侍您用黑鱼子罢。”
姜玉竹一时惊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第18章不能挑食
詹灼邺低垂眼睫,将小少傅坐拥美人的痴傻模样看在眼里,眸光微深。
就在侍女纤纤素手从姜玉竹肩头滑落,马上要搭上她胸口时,姜玉竹这才猛然惊醒,下意识猛地推开怀中美人。
侍女没想到看似文邹邹的玉面少年郎说变脸就变脸,手上力气还不小,猝不及防被姜玉竹推了跟头,绯色长袖连带着玉几上的酒盏摔落在地,噼里哗啦,闹出不小的动静。
霎时间,四面八方的目光朝姜玉竹投来。
五皇子从美人香软的身子里抬起头,眸底猩红一片。
“下贱东西,连服侍人都不会。拖下去,剁碎了喂小王的獒犬。”
趴在地上的侍女吓得面无血色,身子抖得如风中落叶,口中呜咽着饶命。
姜玉竹蹙起剑眉,她没想到五皇子酒后性情残暴如斯,竟将怒火全撒在一个侍女身上。
她双手抱拳,主动站出来解释道:“王爷误会了,此事全因姜某鲁莽,失手推搡到这位侍女,还请王爷息怒。”
可宴席上有些纨绔子弟,偏偏不想此事就这样轻易揭过去。
“状元郎就是不一样,姜状元洁身自好,连女人都碰不得,衬得咱们这群酒囊饭袋与衣冠禽兽无异啊!”
“哼,姜状元自然不屑和咱们这些胸无点墨之人同流合污,他以前在华庭书院里可是目空四海,双脚不沾凡尘,从不会与我们这些学业差的子弟来往。”
蒋高吉坐拥美人,他冷眼看向害自己在京城里闹出洋相的少年朗,皮笑肉不笑与在场宾客你一言我一语挤兑起来。
要知五皇子从小学业不好,最憎恶那些假清高的文人墨客。
“蒋世子慎言,姜兄性子腼腆,为人谦卑有礼,他入仕后,提携了几位昔日同窗入司天监任职,并非你口中恃才傲物之辈。”
萧时晏刚刚在西域舞姬入场时,便借口更衣离开席位,归来时他刚好瞧见蒋世子联合一伙人对姜玉竹发难,当即出言为其辩护。
萧时晏乃是荣国公的嫡孙,身份尊贵,蒋高吉自知得罪不起,他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姜玉竹见状,适时出言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听闻福王心胸宽广,为人乐善好施,不如王爷再给这位侍女一次机会。姜某从未尝过罗刹国的黑鱼子,心里很是期待。”
五皇子眯起眼,目光在少年笑盈盈的脸上流转一会,又看向一旁神色淡漠的太子,冷笑道:
“好,本王就再给这贱奴一次机会,不过...是让她服侍好太子!”
“若是她能侍奉太子食黑鱼子,本王就饶她不死。”
侍女眸底绽开一抹光亮,她顾不得衣衫上洒落的酒水,哆哆嗦嗦往手背舀上一勺黑鱼子,匍匐着爬过去。
可还未容她近身,便听太子淡淡道:“孤不吃这东西。”
侍女身子一僵,眼底的光亮迅速熄灭,泪水潸然而下。
她不想死,可又能如何呢,她只是庭院里最卑贱的奴,供人取乐的奴,就连生死都捏在主人手上的奴。
“五弟,莫要闹了!”
一直默不出声的大皇子缓缓开口道,他浓眉紧促,语气隐含责备之意:“此事闹大,传到父皇那里,影响不好。”
五皇子满脸写着不在乎,他笑呵呵反驳:“大哥多虑了,我乃是为大燕带来祥瑞之兆的皇子,就算此事传到父皇耳朵里,父皇顶多训斥我几句。况且,本王已经大发慈悲给这贱奴机会,要怪就怪太子殿下不懂怜香惜玉,酒后玩乐而已,何必将自己的姿态高高架到云端上。来人啊!将这贱奴...”
“且等一下!”
一道清亮的喊声突然打断了五皇的话,众人惊讶顺声看去,只见姜少傅不紧不慢撩开袖摆,少年将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放进鎏金盆中洗净,又拾起帕子擦拭指尖。
“既然我耽误这位侍女当差,不如就由我代替她,服侍太子殿下用膳。”
说完,姜少傅舀起一勺黑鱼子放在手背上,在宾客们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抬起一只手搭在太子肩头,另一只手主动凑到太子唇边,眉眼含笑,语气平静:
“殿下,不能挑食哦!”
小少傅的手生得很好看,腕白肌红,十指纤细,白嫩如新剥鲜菱,手背上的肌肤吹弹可破,此刻托起一颗颗乌亮的黑鱼子。
浓郁的黑与极致的白,交相辉映,撞入眸底。
少年腕间散漫出的淡淡馨香萦绕在鼻尖,使得那略显腥咸的黑鱼子都变得美味诱人。
詹灼邺低垂双眸,看到小少傅仰起一张瓷白小脸,一对盈盈水眸波光流转,就连浓密的睫都镀上了一层月色。
少年眉眼含笑,可按压在他肩头的小手却在暗暗发力,红唇一张一合,吐息如兰:
“殿下,不能挑食!”
语气虽轻快,不过二人离得太近,以至于他似乎听到小少傅磨着后槽牙的咯噔声。
宴席上,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看着师生二人之间的动作。
姜少傅为了挽回太子冷血无情的声誉,不惜自降身份,抢了婢女的差事。
少师一片苦心,让人动容啊!
只是观太子神色冷然如冰,不为所动,或许是真不想品尝这舶来品。
时光一寸寸流逝,姜玉竹的心亦一点点沉了下去,眉眼间泻出一抹焦急。
她不想连累无辜的侍女丧命,偏偏眼前的太子脾气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气得她牙根痒痒,恨不得按下太子殿下尊贵的龙首。
就在她不抱希望时,男子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侧过俊颜,薄唇压了下来。
姜玉竹身子一僵,男子灼热的鼻息拂过手背,唇齿间湿润气息滑过肌肤,这酥麻的感觉袭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以至于她下意识想抽回手腕,却被对方狠狠攥住。
明明是少年先招惹他,这会子倒是怕了。
詹灼邺眸色幽暗了几许,他强硬地按住想要打退堂鼓的少年,慢条斯理地品尝着他主动送上的珍馐。
一颗颗黑鱼子在口腔中爆开,初品时会有些一点鲜腥,回味后唇齿间迸出一丝鲜甜。
恰如眼前胆大妄为的少年郎。
姜玉竹手臂酸麻,此时此刻,早不是她给太子呈上食物,而是被对方生扯着进食。
月光下,男子侧颜俊美,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低垂的浓睫遮挡住他眸底的情愫。
男子舌尖一次次卷走手背上的黑鱼子,牙齿无意间触碰到她的肌肤,这异样的感觉让姜玉竹忍不住指尖轻颤。
她恍然间觉得,男子好似静谧夜色中的野兽,而她,便是他利爪下挣扎的猎物。
良久,太子终于松开了手,姜玉竹不动神色将手收回袖口里。
詹灼邺拾起丝帕擦拭唇角,抬眸看向五皇子,语气淡淡:
“孤吃完了,五哥可否放过这位侍女?”
“哈哈哈!”
五皇子抚掌大笑,他这个人最好面子,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太子愿意低下头给他面子,心里自然是畅快极了。
“区区一个婢女,太子若是喜欢,不妨就送你了!来人啊,将此女送去太子府。”
风波告一段落,宴席上的宾客们见没热闹看,纷纷将屁股落回座,继而观赏起场中媚态如风的西域舞姬。
姜玉竹静静品尝果酒,她耳根子上的热气还未消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出现在她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