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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炔也没有食言,搂着华容沭浴完毕,招呼人传了膳,饭后就着将黑的夜色,一骑两人出了城门。
虽然如愿以偿地骑了马,可稍早前的欢爱早已将华容的力气掏得干干净净,她只能秃乖地偎在燕炔怀中,昏昏欲睡。
晚风有些凉,乌云放开了蹄子跑得欢,燕炔用斗篷将华容裹得紧紧的,下巴一下一下地轻磨着她的头顶“容儿,不是要骑马吗?”
“乙哥哥我困”
“不成,快起来骑马。”装模作样地板脸,捏她小巧的鼻尖,不停地搔扰怀中欲睡的佳人,她不听劝,对她也讲不了道理,他不能让她继续惦记着要骑马的事,她要骑,就让她骑到怕好了。
燕炔的怀里暖融融的,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华容心满意足睡意正浓,哪堪这样的搔扰。他捏她,她就拂开,他躲开她的手,继续捏她的鼻子,这一来一去,弄得她觉得鼻子痒痒的,有些难受。
泥人也会有三分性子,何况这时想睡想得迷糊的华容,手勾不上,不及对方灵活,怒向嘴边生,小巧的牙齿派上了用场,紧紧地咬住那使坏的手。
这一下出乎燕炔意料之外,他皮厚得很,也不觉得疼,只感觉刺刺的,有些痒,这痒意弄得他的原则又动摇了。
燕炔摇了摇头,用腿夹夹乌云示意它放缓速度,无可奈何地搂着怀中酣睡的佳人往城里去了。
“小姐,你不要爬那么高。”倚翠无力地仰头,重复着每天必说好几次的话:一万一摔着,就得好几日不能来了。”
劝,是没有用的,每回都得从华容最在意的事情诱哄。
想到这里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弄玉那丫头平日沉默寡言得像块木头,怎么会是她帮小姐找到这样一处,可以每日里爬上墙头看王爷进出府里的必经路径,偏生她的碎碎念对身旁扶着木梯的弄玉来说,比对华容更为无用。
弄玉是在来燕国路上遗走了头批嘴碎的仆妇后,由燕勤送过来的,说难得找到这个丫鬟,曾是一西显罪臣大户小姐的贴身丫鬟,据说干活稳当,口嘴极牢,可以顶绿莺的缺。
嘴是牢,牢得像个闷葫芦似的,几乎不说话,可最恐怖的是,一旦她给华容出主意时,都是些了不得的馊主意。像上次告诉华容马廊的所在,像后来华容再闹着要找燕炔时,她直接扛了梯子,指了指这处在外花园一角的墙头。
王府里的仆从似乎都受了知会,在华容爬墙的头两回,管家燕齐的老脸抽啊抽,也滚远地、无奈地如自己此时一般仰着头,紧盯着爬得不稳却一副勇往直前的华容,欲言又止。
他不离得远不成,华容怕生人更怕异性,就算他是个半老头子,靠近了她,一样像看到什么登徒浪子般地惊叫,于是自尊受损的燕管家,后来也只有假装看不见了。
弄玉把梯子扶得稳稳当当的,经过多日的实践,华容已经可以很熟练地趴稳墙头,她看见远远地一抹玄黑金冠的身影,大踏步地迈过外院的门房,她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乙哥哥要出门了,要去他们说的那个什么早朝,每日里只有这个时候肯定能见着。
他抬起头了,华容高兴地拚命挥手,整个身子带动着木梯也左右晃动起来。
她顾不上下面倚翠的惊呼和弄玉的吃力扶正,眼里只有那抹挺拔的人影,挥手,继续用力挥手,就差没整个人跳起来了。
“乙哥哥,乙哥哥!”
燕炔眼力很好,耳力亦佳,想装作看不到、听不见三墙之外那抹嫩黄的身影都不成,事实上这半月来,就算刮风下雨也阻止不了华大小姐的任性,她日日坚决趴墙窥视他出门,他又怎么会一无所感。
不去理会那头的呼唤,他坚定地步出王府大门,外墙比内墙要高多了,她再胡闹也看不到王府外头去,想来在王府里整天闷着也没什么好要的,就由着她吧。
他上了马车,噙着嘴边一抹微笑,闭目养神。
那日在马廊,他用外袍裹着她抱回房中,外头只有红着脸的倚翠和用讪笑掩饰浮躁的燕勤。
机灵如燕勤,既然之前会遗散众人,自然也不会在此时跟上。
擅自跑去逗弄乌云不仅没有受罚,那晚燕炔还和她纵马出城,两人近期又多次同吃同睡,府中不少人都有眼力,知道这位从西显带回的华夫人极之受宠。
连燕炔自己也清楚,为了华容一再地破了很多惯例。
华屿说,不求富贵,只希望她一生平安。
燕炔好像有些明白华屿的心态了,和华容一起久了,他整日里无奈又叹息的,可不也像个老头子般,只望她安分自在、平平安安而已。
可是隐约中,他又觉得自己并非仅仅是满足这样,这分心思正如一小石头砸入平静的湖面,引起涟漪无数。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石头最终会安生地落到湖底,还是被水波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乱啊希望华容能安分的念头,数日后也出现在倚翠的脑中。
近日华容看到别人送给燕炔的一块木雕后,突发其想自己也要雕匹像乌云一样的骂儿,在花园里闹腾得正欢。
恰好这日燕炔回府,带着客人一同到花园赏花,和华容主仆遇了个正着。
远远地,看着一清贵十足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容色艳丽的少女,跟在燕炔身侧慢悠悠地逛了过来,主客三人相谈正欢。
“乙哥哥。”华容眼尖,立刻抛下手中的根块和雕刀,欢呼一声就往那头跑。
她身子向来轻灵,这一下动如脱兔,倚翠和弄玉都来不及制止。
“乙哥哥,我好想你!”
可跑到燕炔几人身前数丈,她的欢呼和身子同时停住,疑惑不安地盯着燕炔身后那一身尊贵的客人和远远跟着的仆众,熟悉她的人就会知道,她怕生人的毛病又发作了。
燕炔脸上原本带着温浅而疏离的笑容,此时都化做了无奈“燕齐,找人带华夫人回院。”
“是。”身后陪同的管家燕齐恭敬地点头,转身对已经赶到华容身边的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倚翠、弄玉,先陪华夫人回去吧;刘嬷嬷、张嬷嬷,你俩也陪着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知道华夫人心智异于常人,幸好贵客上门时身后跟着侍候的人多,赶紧分两个有力气又有眼色的婆子过去帮忙。
“三哥哥,这位姐姐是?”
“炔儿,那边繁花似锦,不如过去瞧瞧?”
那两名客人同时开口,却是一个娇嗔中难掩探究,一个有意错开话题解围。
燕炔点点头,安南王是他堂叔,奉安郡主是安南王的独女,小时候他曾在安南王领地住饼一段时间,和两人关系颇为亲厚。这次安南王进宫朝贺,皇帝有意将奉安郡主指婚给他,所以这段时间那两人不会住在行馆,而是住到他府中。
“我不要!乙哥哥走开啊,你们走开!”却不想那两个婆子一近身,华容果然尖声叫了起来,手舞足踢地挣开两人,跳到燕炔身侧,紧拉着他的衣袖,脸埋进他衣裳中拽得死紧。
“三哥!”奉安郡主长这么大一直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她本来最为靠近燕炔,被华容这疯了般地一闹一靠近,整个人不由得倒退两步。
安南王见此,不动声色地在女儿身后一托,示意她稳住。
燕炔一身玄色金线蟠龙绣朝服,多了几个泥手印,此时死命拽紧他的华容,手上、衣袖都沾染了泥污,裙摆和绣鞋上也是污迹遍布。
他能感觉她在发抖,但碍于客人在,不好多言,只好瞪了吓着她的几个婆子一眼,将她从身边扯开,压着声音说:“你先回院里,我稍后去看你。”
“不要!”她扭麻花似地躲,拚命往他身后挤“我要乙哥哥陪我!”
“胡闹!”一声喝斥,已经趋于严厉。
华容向来被他纵容惯了,倒没什么,反倒是倚翠向来害怕燕炔,见此阵仗赶忙跪下“王爷开恩,小姐她”
燕炔的眉头皱得更紧,这一个个怎么都像是嫌不够乱似的,尽是添乱。
安南王父女身分特殊,是皇帝有意拉拢的对象,这次联姻对皇家意义颇重,身为皇上近臣和爱弟的他责无旁贷。
他没有放弃过要对华容好,立华容为侧妃的念头,正打算藉着这次的联姻让皇帝高兴,一并请封,而让安南王父女进府也存了刻意讨好的心,让他俩不至于在请封侧妃的事情上成为阻力。
可现在华容倒好,什么不好玩,偏偏要来这里玩。
不忍心治华容,难道还治不了这个护主心切不看场合的丫鬟?
燕炔唤人:“倚翠不能好好劝慰主子,把她关到柴房里锁一天,饿着。”
立刻就有人应了,扒拉起跪着的倚翠就往外拉。
华容可不准了,松开扯紧燕炔的手,想去拉住倚翠,这时燕炔却反手将她扯着,咬着牙,低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话:“你给我乖乖地回院子里待好,你不听话,我就罚倚翠再不听话,我把弄玉也一并关起来,直到你不再胡闹为止。”
华容歪着头,嘴微张又合,看看被拉着走不敢出声的倚翠,再看看满脸狠戾色的燕炔
“我我没”像是在努力消化他的话,又像是在想办法组织话语,她跺跺脚对呆站在一边木头人似的弄玉说:“弄玉你告诉告诉乙哥哥,我我很乖,不要关倚翠不要关倚翠!”
“谁要敢替倚翠求情,责二十板子赶出府。”燕炔冷冷加上一句。
好吧,弄玉本来就呆呆的,听到这话后更是不吱声了。
再不追,倚翠就要被人拉出花园外了,华容发了狠,甩开燕炔的手,冷不妨一心急就摔了个跟斗,她双手撑地,痛得晈紧牙关,半天不能出声。
她仰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满是不解地在燕炔和他身旁的父女身上来回看。
她又没有不乖,只是想他了,为什么他要骂她,还要将倚翠关起来,为什么?
还有那两人,看她的神色为什么这样
她想不出来此时安南王父女眼中的不屑、防备该怎么去形容,但直觉地知道,这样的眼光和她雕刻用的刀子一般锋利。
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挣扎,华容挣开他的手摔倒在地上时,燕炔也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去扶她,正要弯身却被她受伤的、含泪的模样给震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