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席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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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柜新添置的衣服,在这三天里一让他穿了无数遍,买了一堆男性时尚杂志翻了又翻,就为了搭配出最适合他的风格,不仅不能落伍呆板,更要时尚与庄重兼具!

    张照不知道自己最后到底有没有睡着,总之最后的记忆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当他再度睁开眼,已是清晨五点。起身后,他瞪着镜子里那双充满血丝的眼惊叫了声,赶忙找几片凉眼贴敷着补救。

    接着就是换衣服。昨天终于配好的那套,今日一看,却觉得不够完美,于是又重新挑挑拣拣的搭配起来。

    终于,在八点半,出门前,达到了自己对完美的要求。

    站在玄关穿好鞋,看着门边那面全身镜里的自己,将脸侧了几个角度,最后停在四十五度角不动,勾着唇角,暗自丈量着勾起的弧度,在最刚好的地方定住。

    很好,很完美。

    这个角度的他,看起来不楼烈更像是楼然的兄弟。

    就如他的优秀,也比楼烈更接近楼然。

    不只接近,更会超越!

    “今天是八月十号呢”望着墙上的风景月历,那上头的向日葵花海在烈日下盛放得真是嚣张。

    “八月十号有什么特别的吗?”也跟着看了一眼过去。

    “有啊,很特别。夏天来了,伟人死了,复试的日子到了。”

    曲秀颖顿住喝粥的动作,挪出一只手抚了抚额,像是拨开满额黑线,无力的声线完全没有起伏地道:“夏天早就到了好不好。还有,今天根本不是什么国定假日,证明历史上的今天就算有一万个伟人死掉了,却构不上放假标准,那就说明他不够伟大,不能为广大民众创造休假的福利,因此也就没什么好感叹的,最后,你今天只是去复试,而不是已经进入高丰,所以这种日子不用太认真去铭记。”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原本天真善良老实拙言的曲秀颖小姑娘,也不过与堂姐生活没几日光景,就被带得一张嘴也开始淬毒了

    “哎啊,听你说得这样冷酷无情,心里真是好感伤。难道伟人的价值就只是给后人放假吗?”捂着心口,cos起施夷光。

    “感伤个头啦!事实就是如此咩,没放假,谁会记得谁生谁死啊?”对学生来说就是这样啊。然后,朝她伸手问:“还要再吃一碗吗?我帮你添。”

    “不用,我饱了,谢谢。”曲耘禾将碗筷拿到流理台放着,带着点悲壮的语调道:“我的面试时间是十点半,等会换好衣服就该出门了。”

    曲秀颖朝她翻了个白眼,道:“不过是穿裙子而已,又不是叫你上断头台,干嘛摆出这种表情啊?而且你的腿形很漂亮,又直又白又修长,最适合穿裙子了。昨天晚上你搭配的那身衣服,真是迷死人了!人家考官搞不好就因此拜倒在你的美腿下,让你过关了。”

    “你这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太看不起高丰的面试官?”

    “哎唷,不用计较那么多啦。都闯过两关了,能撑到最后的,表示能力都得到了肯定。也就是说,在最后关头,能上或不能上,其实是运气问题了。如果美人计可以加分,为什么不该期待?”

    “好吧,但愿我的面试官不是严厉刻板的女士。”

    “其实也还好吧,如果是女的面试官,只要你别浓妆艳抹,走路还一摇三摆的话,大概还是可以获得好感度的话说,姐,你不是上网看了彩妆教学吗?学得怎么样了?”

    “淡妆是没问题应该。”回答得没那么自信。

    “什么应该啊!那就快点去换衣服化妆,我也好帮你看一下。快去快去!”

    “好啦好啦,就去。”摆摆手,转身进房了,还低声咕哝着:“今天真是个鬼日子”

    曲秀颖耳尖听到了,从饭桌那边嚷过来:“姐,今年闰四月,端午节刚过,离鬼月还久得很呢!”

    “知道啦,知道啦”懒洋洋的应着,关上了房门。

    今天是八月十日,是张照来高丰复试的日子。

    他是第一名,第一号,是第一个面试的人,将在九点半来到高丰总部二十七楼的大会议厅,接受高丰所有高级主管面试。

    说是面试,其实也就只是过个场罢了。从近二万人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前五十名,自然不会有被刷掉的疑虑,他们将会成为高丰重点栽培的对象,在未来十年或二十年里,成为各部门的高级主管,或是高丰旗下事业体的执行总裁

    真是令人羡慕

    有个漂亮的资历与起点,日后即使是像搭了火箭般的晋升,也不会被任何人说三道四的侧目不已,因为一切都那么名正言顺。

    而他,林少丰,号称高级职员,跻身于代表高丰全力最高点的楼层,身边共事的都是总执行长的心腹,那些高高在上的各部门主管更是天天看到。表面上他看起来风光极了,前途肯定一片光明,但事实,也就只是看起来罢了

    在二十八楼工作的人,日后都是要去执掌高丰旗下公司的,所以即使现在的职称仅仅是秘书、特助、助理什么的,整幢大楼的员工也不敢有一丁点小看——但是,林少丰却觉得这一切都得先将他排除在外。

    原来他只是个普通人,才能不算出众,学历也没什么好说的,所以从来没想过进入职场后会有什么了不起的际遇或成就。在这个愈来愈不景气的时代,即使各大公司依然求才若渴,但对于他们这样普通的人来说,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仍是件很艰难的事。

    在进入高丰之前,他做过许多工作,待的都不是赚钱的或即将倒闭的小鲍司;那些只能短期做来糊口的工作,谁也不指望能待一辈子。但,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就是这样毫不出色的普通人,连想进大公司当个最低阶的文员都得经历惨烈的竞争,通常还无法如愿。“请等候通知”这样的话,都听到麻木了。

    在又一次经历公司的倒闭后,他跑去短期人力中介公司签约当约聘人员;幸运的是,第一份接到的约聘工作,竟然就是高丰为期八个月的财务会计工作。当时高丰财务部一名女职员因为怀孕期间状态极差,必须好好安胎,办理了留职停薪,于是便有了这样一份难得的职缺落到林少丰头上。

    然后,他就开始走运了。

    许多人都好奇林少丰为什么会突然从一名编制外的临时雇员,跃升为高丰的正式员工,并且还火速高升上了二十八楼——虽然只是个秘书助理的职衔,但对一般职员来说,已经是登上天梯了。对于这样的疑问,林少丰面对所有的打探,都只是笑笑不说,很低调老实的做一个安分的员工,像是什么也不知道。

    但其实,他是隐约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得到这份际遇的。

    因为一个名字:丰禾。

    某一日,已经习惯每日加班来应付永远也做不完的工作的林少丰,在深夜十一点半,拖着满身疲惫,挪着蹒跚脚步正打算离开公司时,没想到居然在电梯里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大人物。

    那时他头昏眼花,一时没想起眼前这个衣冠笔挺、相貌堂堂、气势凌人的年轻男子正是他崇拜已久的当代最成功的青年创业楷模——楼然。

    而楼然在看到他面孔的那一瞬,竟脸色乍变,脱口低叫出一个名字:“丰禾!”

    丰禾。

    又是丰禾!

    一个,林少丰完全没见过、不认识,却彻底影响了他人生轨迹的人。

    因为这个名字,他成为了张照的朋友,成为高丰的正式职员,还上了二十八楼。

    但,这个名字能为他带来的福利也到此为止了。

    除非他能再创造出更高得价值——用他这张充满优势的脸。

    他长得像丰禾,而丰禾这个人已经死了,死在与楼然友情最浓厚之时。于是楼然便深刻的铭记他,在记忆里将他塑造成完美无缺的人去思念。

    他长得像丰禾,他得赶在楼然随着岁月的流逝,将丰禾逐渐淡忘之前,获得更多的优待;或者是明确的栽培提拔,或者是私人的交情,反正都能让他牢牢的在高丰站稳脚步,终能真正位列精英之林,不再是那些庸庸碌碌的平凡上班族之一,而是职场金字塔上高阶中的一员,真正的商界人士。

    比起那些名校出身、能力出色的精英人士,他或许平凡、或许普通,但他长得像丰禾。

    这,便足够了。

    走出捷运站后,高丰大楼远远一望,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在每次经过玻璃门面时,都会微笑的瞥一眼玻璃里映照出来的自己。

    他讨厌丰禾,即使从来不认识他。

    但他不讨厌自己长成这样一张脸。

    一张,像丰禾的脸。

    瞥见桌上电子日历上显示的日期——2012/08/10,楼烈眯着眼想了一会,当他终于想起为什么会对这个日子感到眼熟时,便恨恨的低吼了声:“靠!什么晦气的日子!”

    一起床就想起这件讨厌的事,根本别指望今天一整天会有好心情了。

    简单的洗漱好,换了身休闲服下楼时,突然想到什么,快步跑到面向庭院的落地窗前朝外张望。

    “二少爷,您在看什么?”从厨房里端出早餐的福嫂好奇的问着。

    “我哥呢?我记得他昨天是回来睡的,对吧?”

    “大少爷吃完早餐就出门去了,已经出门好久了。”

    “这么早?!”

    埃嫂失笑道:“不是啦,我的少爷!现在都快十点了。您的科技公司上班自由,但大少爷可不是。他每天都很早去公司,就算再晚也都是九点以前到公司的。好啦,赶快来吃早餐,这土司烤得金黄酥脆,完全符合您的要求,快点趁热吃,不然等凉了您又要嫌弃了。”楼家三个孩子可以说是福嫂带大的,也就这二少爷比较龟毛一点。

    楼烈没空理会福嫂,仍然朝外看着,甚至推开一扇落地窗,半个身子向外倾去,不待福嫂发问,就开口问道:“墙边种的那一排七里香最近有开花吗?还是被什么人把花给都摘了?”一手还遥指着不远处那一排只剩下绿叶的灌木丛,脸色不怎么好看。

    “咦!你怎么突然注意起庭院里的花花草草啦?”

    “福嫂!”不耐烦的喊了声。

    “哎,别生气,我不是正要说了吗?”福嫂拍拍胸口,一副很惊的样子,赶忙说道:“早上五点半多,大少爷就起来了,跟我拿了花剪和竹编小篮子,篮子下面还搁了个水盘,就走到外面剪七里香去了。我说要帮他剪,大少爷还怕我累到,说什么也不肯,我就只好回厨房帮他弄早餐去了。我看他剪了满满一篮子,倒是没发现把所有的花都剪了。”真是个好孩子的说。

    “他、他一个大男人,拿花剪拎花篮的像什么话!这种娘娘、娘娘腔的行为他他他也干得出来?!不怕笑死人吗?”楼烈怒了,怒得都结巴了!

    埃嫂见怪不怪,也懒得作戏再惊惊一次,淡定的走到楼烈身边,探头看向七里香灌木丛的方位,点点头道:“其实都剪了也好。前一阵子你不是抱怨花香的味道太浓,想找园艺公司的人来把整个庭院的花都拔了,改种那些不开花的,或者开了花也不香的植物吗?现在也算如愿了。”

    如愿个头!楼烈满肚子火气发不出来,气呼呼的跑去餐桌前坐下。又问:“剪下来的那些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