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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亦骅初上任,打算大开筵席三天,于是留下花娘和十一县官,金如玉和晁献乙自然亦在留宿名单之内。
所有人皆住在后院,后院隔着一座跨桥,分为东西两大院落,花娘在西院其余男子皆在东院。
凤翎身为花魁,在西院里单独分得一个小院落。
她疲惫地坐在床上,尽管已沐浴饼,却依旧洗不去饶亦骅沾附在她身上的恶心气味。
“小姐,絮姨实在不该强迫你来,结果让你在这里撞见金大少。”紫蝶擦着她的发,叹道。
虽说她没到主屋大厅,但刚才寒烟阁的花娘全数到这儿歇息时,她听其他花娘说起了金大少有意攀饶家这门亲事。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她知道絮姨的难处,再加上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是不趁这当头打好关系,往后什么事都不好做了。
“那金大少”
“别提了。”直到现在,她心底还在生气。
他说要请饶千金回席,可这一找直到筵席结束都没见到他的人,而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饶亦骅给甩掉的。
没护在她身旁就算了,竟然连筵席结束了都还不见踪影
最令人气愤的是,饶亦弊能够从京城脱身竟是金家从中相助,这说来实在是太讽刺了。
她得知饶亦骅要来起了报仇的心,又因他被贪污案困住而打消念头,想要得到自己的幸福,如今却因为金家让他得以脱身上任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因缘,才让事情出现这般无法预测的结果?
而饶亦骅八年了,他苍老得让她第一眼认不出,而他自然也记不得她就是当年从他刀下逃过一命的凤家千金,对吧。
现在——她到底该怎么做?
“小姐,你不要胡思乱想。”紫蝶见她好半晌都没吭声,蹲到她面前低声说:“小姐,不管怎样,能够离开寒烟阁,对小姐才是最好的待在那里,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灾厄会发生。”
“你说到哪去了?”
“小姐,我不清楚金大少的为人,可是至少他应该不会像那朱书德那般对小姐才是。”
凤翎轻呀了声,轻抚着她的头。“紫蝶,你很怕我又遇到那事?”
“嗯,那好可怕的那天要不是有金大少,我根本救不了小姐。”说着,眼眶已经泛红。
她不禁没好气地说道:“没事,都过去了,你这小爱哭鬼,什么事都能让你掉泪。”
“人家害怕嘛”
“不用害怕,不管我出不出阁,我绝对不会让你受苦。”
“小姐,我担心的不是自己。”紫蝶气呼呼地说。
“我知道,逗着你玩的。”笑着说完,凤翎不禁轻叹,她是染上金如玉的恶习了,学他一样逗着人玩。
“小姐”话到一半,听见敲门声,紫蝶不禁紧张瑟缩了下。
“谁?”她沉声问着。
这儿毕竟不是寒烟阁,外头没有护院守着,有人闯入也不是不可能。
“凤姑娘,我家大少有请。”
并也的声音,让房内两个人皆松了口气。
“不去。”她哼道。
“凤姑娘”
“跟你家主子说,这儿不是寒烟阁也不是金府要他记住棒墙有耳,人言可畏。”她缓声道。
气恼是有的,但她更不希望和他的谈话又被人给偷听,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她并不是很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不想坏他的事也不想气坏自己。
“可是我家大少急着要见凤姑娘一面,就在两院后头,靠近后门的小花园里,这时候没人在那儿,有我看守着,不成问题的。”
凤翎忖了下,既然如此,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好过胡思乱想。
见她起身,紫蝶赶忙替她取来外衫,替她穿上,再快速地编起发盘好。
“紫蝶,你留在这里。”
“可是小姐”
“你别怕,要是有人真闯进房,大声喊叫便是。”知道她怕生,所以凤翎细心交代着“絮姨她们就住在隔壁院落,你一喊,她们会听见的。
“喔,小姐,你要早点回来。”
“嗯。”凤翎跟着并也来到两院后头的小花园,这儿没有悬上灯笼,只能靠月光依稀看见里头花团锦簇,闻得见香气缭绕。
一座石亭,就位在花园中央。
“凤姑娘,这边请。”并也指向石亭内。
她微眯起眼,果真瞧见那月牙白的身影,像抹朦胧月光。
深吸口气走向前,便见金如玉已经走到亭外,不带笑意的眼眸上下打量着她,仿佛在确定她——
“金如玉,你这是什么眼神?”她恼怒道。还没开口,光是他的眼神就令她发火,仿佛他正在检视她是否背地里做了什么。
“你沐浴过了?”他哑声问。
虽说他明知她不可能和饶亦骅亲近,但没问个清楚,他心里就是不踏实。离席时,名义上是要请饶珠仪回席,但他不过是要趁机接近她,而她也适巧邀他到她的院落坐坐,如此大好时机,他岂会放过?
然而饶珠仪缠着他不放,教他费了好一番工夫才离开,回主屋时才发现,筵席早已经散了,听并也说,她是和饶亦骅一道离席的。
这事让他心里极不舒坦,明知道不该趁夜找她,但没问清楚他肯定无法入眠。
“我不能沐浴吗?”凤翎冷凛着脸反问“难不成我要沐浴,还得要金大少点头同意?”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又是什么意思?”
面对凤翎的咄咄逼人,金如玉微恼道:“你今天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你答应过我,不再陪侍。”
“是吗?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哼笑着,尽管不施脂粉,美目依旧勾魂。“出现了又如何?我并没有阻止金大少追求所爱,不是吗?”
“我并不是”
“逢场作戏,是不是?”她笑得妩媚。
“凤翎!”
被他一吼,她更是忍不住怒火“更让人不敢置信的是,你金家竟然帮助饶亦骅那个狗贼!”
这话一喊出,守在外头的并也,赶忙绕了圈,就怕声音太大,传到外头去了。
“你”金如玉怔住。先前她认得出饶亦骅时,他便觉古怪,如今再听她这么说“你认识他?”
“岂只是认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拉着她进石亭。
凤翎恼火地挥开他的手。“你在乎吗?你不是只顾着和饶千金聊得愉快,就连筵席结束都没见到你的人。”
知道自己不该动怒,可他的态度无疑是火上添油,让她压抑的怒火彻底爆发。
“我是”金如玉是有口难言,在心底暗暗记了晁献乙一笔,决定日后非讨回不可。
“眼下我无法对你多做解释,但我可以跟你保证,我我光是看到你偎在饶亦骅怀里,我都大动肝火了,又怎么可能跟饶珠仪有关系?”
“你也会动肝火?”她哼笑着。
“凤翎。”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帮了我的仇人,竟还在我的眼前和仇人的千金搅和在一块”她知道时怒极,却又不知他有什么盘算,非但不敢发作坏他好事,甚至还替他隐瞒。
“凤翎,你把话说清楚,你和饶亦骅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饶亦骅是灭我凤家一门的人。”
金如玉紧皱起眉,不急着追问,等着她娓娓道来。
“八年前,我还是京城户部侍郎小千金,有爹娘疼、有兄姊宠,拥有人世间最极致的幸福,但我的幸福就在八年前的那一晚,被饶家父子给彻底毁了。”凤翎说着,美目闪动着微洋水光。
他微诧。她举手投足之间有股淡雅风情,原以为那是寒烟阁特地调教的,如今才知道那是因为她出身官家。
而她说的满门抄斩一事他有印象,曾经听闻过。
“我不是很清楚发生什么事,但是那一晚饶亦骅带着大批官兵搜查我家,说我爹贪污。”
“我听说是如此。”
“不!我爹不是个会贪污的人,他是个正直善良的人,我记得有人曾经上门要送贿,被我爹斥责离去。这样的人,你认为会贪污吗?”她问着,随即又沉声道:“好,就算我爹贪污好了,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他饶亦骅凭什么带着官兵抄我凤家?那时的他,不过是个内阁副首辅,他凭什么这么做?”
“然后?”他垂睫,想象凤家被抄家的那一晚。
“你知道我腰间有伤吧”凤翎喃着,又直盯着他。“你知道那伤怎么来的吗?”
“是他。”他说得毫不犹豫,万分肯定。
“对,是他他要轻薄我,而我不从他就以刀砍过我的腰。所以我怕我怕男人靠近我,不只是因为你对我”
金如玉说不出一个字。
原来她的恐惧是来自那段记忆,而他的行为无疑是加深了她的恐惧,他一再失控地伤害着她,尽管抚过她腰间的伤痕,却也没有半点怜香借玉之情,只是想要发泄。
他皱起眉,想着她腰间狰狞的伤痕要是那年,他没适巧经过,她和她姊姊薛底会落得什么样的命运?
长睫垂敛着股怒意在胸口躁动着。
原先帮忙,是因为献乙一再请托,但是现在就算献乙要他抽手,他也不会放过那个家伙!
“进门的官兵像是盗匪般,对我家的丫鬟轻薄凌虐,而我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我大哥救出,我大哥一身是血的把我送到姊姊怀里,要姊姊赶紧带我走大哥从后门门缝里对我笑,那是我看到大哥的最后一面。”
她的嗓音缠着浓浓鼻音,教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他想起那回她在街上,对菜贩那般照顾,曾提起那人的眼像极了她大哥。
一个无忧无虑的官家小千金,却一夕家变,沦落为花娘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所以当你知道饶亦骅要上任时,你为了报仇才将之乐交给我?”在花楼里,什么小道消息没有?
她肯定从客人口中得到消息,为了报仇决定孤注一掷,而忍痛放开之乐,只怕牵连他。
凤翎一顿,没想到他心细如发到这地步。“对,可惜之后朱书德告诉我,饶亦骅因为和内务监勾结贪污,所以皇上决定严办我原以为,这是老天不要我抱着复仇的心度日、不要我违背姊姊的遗言,所以安排这件事让我放下别再想,可是没想到你金家为什么要救那种人?难道你不知道饶亦骅是个丧尽天良的恶官?”金如玉叹了口气。
“凤翎,这事情说来有点复杂,但是请你相信,我所做的一切,并非是要讨好饶家,而是要彻底铲除饶家。”
“真的?”
他想了下,决定全盘托出。“饶亦骅会被困在京城,那是献乙的计谋,他故意举发他,目的是由我金家出面相救,让饶亦骅相信我,我才有机会进入饶家找到确切证据。”
“什么证据?”
“他勾结内务监贪污的证据。每年宫中上贡的珠宝奇玩之中,他会以户部的名义购买另一批珠宝,换出宫中内务监的珠宝,再将那批换出来的珠宝卖出,赚入大笔财富,从头到尾,没花到半毛钱。”
凤翎听得眉头紧蹙。“这事,能判他多重的刑责?”
“至少可以拿掉他的乌纱帽,其实这是为了削减饶家在朝势力,不让他结党营私。”那是皇上的算盘,但他另有打算。
“就这样?他做的恶事可不只这些,他至少杀了我凤家三十余口人!”
“凤翎,不会那么简单放过他的,只要能找到他的内帐,就可以治他死罪。”
“要是找不到呢?岂不是简单就放过他了?”她不能接受!
“凤翎,许多惨案,在当年要是未审,日后想要翻案,几乎是不可能。更重要的是,根本没有直接的罪证。”瞧她怒凛着小脸,他忙安抚道:“但是明的不行,咱们就来暗的。”
要是连正规法子,都制裁不了他的话,那么就栽赃他。
找人临摹他的笔迹,私造内帐,先吓唬他的同党,采得证词,再回头审他,还怕办不了他?
“怎么来暗的?他现在可是新任府尹,放眼崆峒城有谁能办他?”
“献乙。”
“他?”
“别小看他,他可是皇上安插在内阁的眼线,实际上是私衙里的成员,如今更是御命巡抚,代天巡狩。”
“私衙?”
“那是皇上未登基之前,便经由先皇允许设立的一个组织,直接听命于皇上,而里头成员负责蓖集重臣之间的各种消息,让皇上得以清楚这些大臣是否有二心,又是否贪污收贿。”
凤翎嗤之以鼻。“这算什么?要是有效的话,我凤家会被栽赃吗?我凤家会被灭门吗?”
“凤翎,你家的状况我并不清楚,我会找献乙问问,也许是饶家用了什么障眼法,所以皇上和私衙的成员才没有察觉。”
她沉默不语。
“但是相信我,我和献乙绝对会让他伏法。”
她垂着眼仍不吭声。
金如玉紧搂着她。“凤翎,逝者己矣走过了,就别再往后看,看着眼前、看着我和之乐,我们一家终于要团圆了,而那个人,就算天不制裁,我也会要他以命相抵。”
“你不要做傻事。”她忙道。
他顿时笑眯眼。“总算肯看我一眼了。”
“你不要做傻事。”她紧揪着他,就怕他会做出惊天动地的举动。
“我才要跟你说不要做傻事,你不要弄脏自己的手,因为我一定有法子让他在献乙的面前道出实情,再依律法诛之。”
她抿了抿嘴,不禁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我不会那么做,毕竟现在的我有你和小乐我也想得到自己的幸福。”
只是,饶亦骅就在眼前,仿佛一再地提醒她家人含冤未雪。
“没事的,凤翎。我会用我这一生好好地疼你宠你,把你失去的那些疼宠全都补回来,让你忘记所有的仇恨,只要记得我。”
“嗯。”偎在他怀里,她缓缓闭上眼,要自己放下仇恨,别再多想。
“明天天亮,找个借口立刻离开吧,我会要并也带你回金府。”
“这样会害絮姨难做人。”
“絮姨不过是想巴结府尹,可这人绝对会是腔洞城有史以来最短命的府尹,所以不巴结也无所谓。”
“好吧。”
“那真是太好了。”他总算松了口气。
“是呀,这么一来,你想做什么坏事,我都看不到。”她撇嘴哼了声。
“胡扯,要不是想藉由她得到一些东西,我还不肯这样委屈自己。”说着,金如玉不禁轻叹“在筵席上,看着你偎在那家伙怀里心头的滋味是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无奈。”
“谁教朱书德跳出来闹事?”
“确实是委屈你了。”就这么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委屈和屈辱。
“所以我才会沐浴想要洗掉那人的气味。”
“原来如此。”
“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没猜到?”
“被气得没细想。”
“还敢说我?你要到这儿也没跟我说一声。”
“对不起,我的娘子。”他往她唇上偷了个吻。
“你”凤翎羞红脸,想打他,却反被擒住双手,封了口。
那唇舌只是轻柔地磨蹭,不见**,反像是情人之间的一种温存。很磨人的温存点一滴地细细交缠,直到她忍遏不住地发出低吟,他立刻停住动作,轻搂着她。
感觉到他的气息微乱,像是在压抑什么,她想要告诉他,其实自己并不怕,只是不习惯可要是说了,又觉得像是自己在邀约他,太羞人。
于是,她只是静静地把脸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渐渐平稳的心跳,感觉自己被安抚了,不再想什么血海深仇、不再回想过去,只看着眼前,勇敢地是得到自己的幸福。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地——
“大少,西院那头似乎有什么骚动。”并也小脸苦哈哈地说着。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要坏人好事,可是有状况总得要享报嘛,要不然出了乱子,他不是死得更惨?
“那我先回去了。”凤翎忙道。
金如玉勾笑,眼神令人背脊发凉地看向躲在树丛后头的并也。“嗯,你先回去吧。今晚我就让并也好好陪我便是。”
并也瞬间化为硬石,无法动弹。
凤翎尽管觉得他话中有话,但没多细想,便被他拉着来到通往西院的小径,两人才各自回去。
她整理着衣衫,确定自己一身整齐,却突地觉得自己像是夜半私会情郎,还在私会之后打理仪容,怕别人看出端倪。
这想法,教她羞红俏脸。
忍不住榻着风,想要降下脸上的温度,免得待会被紫蝶看出端倪。
然而才刚走进西院,便瞧见自个儿住的院落前聚集着寒烟阁的姊妹们,她们望向里头窃窃私语,又像是看到什么恐怖景象,纷纷别开眼。
她疑惑着,快步走去,瞧见絮姨从里头走出来,两人刚好对上。
“凤翎,原来你不在里头”絮柳喊着,像是松口气却又像是在紧张什么,直往她走来,将她往外边推。
“絮姨,发生什么事了?”她疑惑地问着。“你的脸很苍白。”
“没、没事,只是来探探你,却不见你在院落里,吓了一跳罢了。”絮柳勉强地勾着笑,挽着她往隔壁院落走。“这今儿个也不知道怎地竟睡不着,你陪我回房和我聊聊吧。”
凤翎直睇着她半晌。“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呀,我不是说了没事?”
她看向还聚集在自己院落前的姊妹们,蓦地大步朝院落而去。
“凤翎,别去。”絮柳紧抓着她。
不抓还没事,这一抓,抓出了她心里的惶恐不安。
她的院落里只有紫蝶在,大伙儿都围在那儿为什么独独不见紫蝶?
也不知道从哪生出的气力,竟教她挣脱了絮姨,跑向院落,却踩到裙摆绊了一下,几个花娘赶忙搀住她。
“凤翎,小心。”
“我没事。”她看着地面,突见院落的石板广场上,有抹影子拉得极长,她不由得缓缓抬眼望去——
她美目圆膛着,直睇着悬在梁上的纤瘦身影。
看错了吧看错了吧!
那是谁那身上染血的人是谁?!
“凤翎,别看。”絮柳扯着她,不让她看。
但她却是瞪大眼推开絮姨,脚步发颤地朝屋内走去。
房门是敞开的,床被凌乱,桌椅被翻倒缓缓往上看去,瞧见紫蝶瞪凸着双眼,唇角、衣襟染着血。
“快快将紫蝶放下来”她虚弱地喊着。
“已经差人告知大人了,大人会派人来处理的。”
絮柳说着,后头已经传来脚步声,就见几个作官兵打扮的人,往里头一瞧,其中一人拔出腰间的配剑,跃起砍断紫蝶悬颈的腰带。
早无生息的身子重落在地,发出声响。
“不过就是个丫鬟,死了就算了还要扰烦人。”饶亦骅的亲信呸了声便离去。
凤翎怔愣地看着跌落在地的尸首,跟跄走去,双脚无力地跪在紫蝶身旁。
手微颤着,轻抚上紫蝶的脸,才惊觉她面颊有泪,而双眼怎么也闭不上。
“凤翎,你不要难过。”絮柳走来,想要将她扶起。“我会派护院来将紫蝶带回厚葬的。”
她不语,怔怔地看着紫蝶。
紫蝶怕生、爱哭又胆小,但是手脚很利落,待在她的身边总是笑口常开,帮着她照顾着小乐从无怨言,甚至将小乐当成弟弟般的疼爱。
小”‘头总是跟在自己的身后声声小姐地唤着。
不知道跟紫蝶说过多少次,她不过是个花娘,不需要喊她小姐,但紫蝶总执意这么喊着。
而她,怎么也没办法将笑着的紫蝶和眼前的她重叠在一块。
“凤翎”
“紫蝶你要我怎么跟小乐说,你不在了”喃着,泪水滑落。
怎会如此?她离开不过半个时辰,为什么就风云变色?
紫蝶怎会悬梁自尽?
“凤翎唉”絮柳话到嘴边,却只化成一缕叹息。
“絮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拭去泪水,目光锐利的瞧着。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絮柳蹙紧眉头,咬了咬下唇,闷声道:“大约半个时辰前,我听见了隔壁有声响,便起身查探却瞧见大人的随侍守在院落外头,怎么也不让我进去,我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想你出事了,没多久,大人和随侍们离开,我赶紧进院落却见紫蝶她被”
凤翎身子震了下,喉头像是被什么喔住。
咚!她的心沉重地跳着。
八年前的恶梦和眼前的紫蝶重叠着同样是软弱的小姑娘,而她有大哥救了她,却无人陪伴在紫蝶身边!
“我劝了紫蝶,要她当被狗咬了,可她一直哭我问了她你在哪儿,她也说不出口我急着要人去找你,再回来便见她”
咚咚咚咚!心跳像是失控般下急过一下,在胸口里不断被挤压着,像是要爆裂般的痛着,让她不能呼吸。
如果她带着紫蝶一起离开,紫蝶就可以逃过这一劫了紫蝶等于是为她而死的,她成了她的替死鬼!
是她害死她的紫蝶是为她而死的!
啊她饱着紫蝶冰冷的身躯,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双眼被泪水刺得好痛,不断地滑落。
“凤翎,你不要难过这只能说是紫蝶的命呀。”絮柳无奈地劝着。
“这是什么命?”凤翎怒吼着“烟花女子就该是地上烂泥由着人践踏?紫蝶不是花娘,她是我的丫鬟!”
她眼前看见的是当年饶亦骅目无王法、残虐至极的笑,他凌虐着丫鬟,刀落人亡,将户部侍郎府当作他的猎场,猎杀着府中下人
不能原谅、无法原谅!
为什么要放过这畜生?
律法制裁不了他,没有证物就要不了他的命没有人替凤家讨公道,而紫蝶身分低微是个丫鬟,就如蛾蚁般任人凌虐,没有人能为她讨公道
阵阵愤怒颤栗,从后脑勺如浪般地往全身游走。
这世间,不管身分高低,每个人都该有个公道,没有任何人可以随意被栽赃杀害!
如果律法无法替凤家、替紫蝶讨公道,那么就由她来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