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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细腻的万道金丝投射到房间内。
梁以柔被日光照到眼睛,眼皮下的眼珠转了几圈,而后缓缓的睁开唔,是昨天新搬到的地方,又迎来了一个在敌营的早上。
她又闭上眼睛眯了会儿,片刻后才准备伸个懒腰起床咦,怎么胳膊动不了?她狐疑的睁开眼睛,低头朝自己的胳膊看过去,随着视野的清晰,美丽的眸更是瞠成了一个夸张的圆!
这双搂着自己的手是谁的?
又黑又粗又壮是是那个男人的吗?
一向淡定自持的梁以柔也忍不住险些尖叫失态,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不但环着自己,还压着自己的大手,然后以极慢的速度拿开那只手,又以同样缓慢的速度转过身去男人的睡颜纳入眼帘,粗犷刚毅的脸,棱角分明的五官,目光下滑,是男人赤条条的身体,梁以柔“刷”的闭上了眼睛。
是个梦吧?一定是!
当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光着**的男人就会消失,一切会恢复正常,默数一、二、三,梁以柔再度睁开了眼睛怎么还在!
梁以柔觉得浑身发冷,如果这不是梦的话,那么,她浑身的酸痛都是因为
这时候,完颜千里也醒了。
他混沌的睁开眼,看到梁以柔苍白的脸后微微一愣,嘟囔着:“还是梦?”言罢兀自笑了笑,心满意足的凑过来朝梁以柔伸出长臂“幸亏没醒,来,抱抱。”可双手还没捞美人入怀,自己就先挨了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完颜千里瞬间就被打醒了。
“混帐!”女人尖利的怒骂声刺痛耳膜。
完颜千里一愣,旋即翻身下床,抹了把脸“我不是在作梦?”
“你你你觉得这像是一场梦?”梁以柔拿床单裹住自己,颤抖着唇看着完颜千里“没错,是梦,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恶梦!你这个魔鬼,伪君子,混蛋!”
梁以柔气得脸色发青,浑身颤抖得厉害,像是风中落叶,她错了,她居然以为完颜千里没其他人说的那么坏,原来他是这样的无耻下流,竟然夺了自己的清白!
“以柔,你”“别叫我的名字,恶心。”梁以柔狠狠的说,怒瞪他的眼里蕴满了愤怒的泪。
“你听我解释,我昨晚喝醉了,是无意识的,我还以为是梦”
“那你怎么解释我会出现在你的床上?难不成你醉倒了后还知道将我抱到你床上?而且为什么我对昨晚的记忆那么模糊?肯定是被你下药了,证据确凿,你还敢推说是酒后乱性?”梁以柔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脸色苍白如纸“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无耻”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穿上衣服,滚出去,我不要再看到你!”梁以柔用床单蒙住自己的脸,失控的大叫。
这让她如何能接受,自己的处子之身居然给了敌国的将领,还是在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虽然当了数年的宰相,忙起来的时候她几乎忘了自己是个女人,但这并不代表她对自己的清白不重视。
“你别激动,我”完颜千里抓了抓头发,捞起地上的长裤套上,无措的想要上前安抚她,但又怕会令她更加激动,于是只好咬牙退了出去。
房间外阳光普照,照在赤luo的胸膛上,映着他麦色的肌肉格外漂亮,但现在完颜千里可没有欣赏阳光的心思,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这他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来人!”他底气十足的一喝。
“属下在。”贴身的亲兵立刻迎上来跪下。
“昨晚我喝醉之后,谁把我送到房间内的?”完颜千里眯眼问。
杨副将美滋滋的来到主厅,以为将军召他是要打赏他。
可一进去,杨副将就觉得气氛不大对劲,将军屈着一只膝坐在榻上,一只手架在膝盖上,一只手架在小几上,拇指轮番按着其他指头,发出扳指节的喀拉声,杨副将迟疑了一瞬,目光从他赤luo的胸膛滑到他一侧泛红的脸颊上。
“将军。”他单膝跪地行礼。
“昨晚是你把我送回房间的?”完颜千里低声问,听不出喜怒。
“是。”杨副将硬着头皮回答,确定将军这不是要赏,肯定是要罚了。
“那么你可知道,我床上的女人是谁安排的?”完颜千里又问,声线微凝。
“女人”杨副将沉吟,知道这时候撒谎只会令将军更生气,只好半真半假的说:“是兄弟们送的,可能是认错了房间,将喝醉的姑娘给送到将军的房间了。”
“喝醉?那副模样是喝醉了吗?”
“属下知罪,不该弄乱了房间给将军惹麻烦。”杨副将慌忙说。
“你还嘴硬,鬼才相信你们是送错房间!说吧,谁给她下的药?”完颜千里咬牙问。
“这”“快说!”完颜千里一拍桌子。
“是是参军下的药!请将军息怒,我们也是气不过那女人不知好歹,仗着将军喜欢她就一直给将军脸色看,才想成人之美的属下情愿领罪!”杨副将深深伏下,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果然是对完颜千里十分畏惧。
“你们也太蠢了!”完颜千里恨恨的叹气“这哪里是帮忙,简直是害惨了我!”
杨副将见完颜千里语气有变,大着胆子说:“属下不明白,将军不是喜欢那女人吗?”
完颜千里白他一眼“你们懂什么,喜欢她就要跟她睡吗?”无奈的叹气,他头疼得揉了揉太阳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算了,但凡参与这件事的人,都去领十军棍,以后不要再擅作主张了,知道吗?”
“是。”杨副将行了一个大礼,颤巍巍的退下了。
“蠢货”完颜千里懊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我也是蠢,喝了点酒就没有理智了!怎么还以为是梦呢,梦能这么真吗?”数落了自己一番之后,便拖着半边脸开始发呆,脸颊还有些火辣辣的疼,梁以柔那一下可是用足了全身的力气,打得他这皮糙肉厚的都知道疼了,可见她有多生气。
懊怎么办呢?
完颜千里沉吟一声,将埋入大掌之中。
正懊恼着,就听到大厅外传来了亲兵的禀报声:“将军,梁姑娘自尽了!”
听到她自尽的消息时,完颜千里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揪紧了,赶往那房间的一路上,只觉得又是愧疚,又是生气被他要了身子,就是这样无法忍受吗?居然会想要寻死,难道接受自己,是比死还要可怕的一件事?她究竟是有多讨厌他,宁愿死,也不要再看到他!
完颜千里大力的推开房门,只听得“砰”的一声响。
“还活着吗?”他劈头就问。
“被及时救下了,并无大碍。”尚修荣点头笑。
“嗯。”完颜千里大步越过尚修荣和侍女,来到床边,床上人儿的脸色泛着青白,脸上满是泪痕,应该是将脖子探入白绫的那一瞬间,还在羞辱的哭泣。
完颜千里攥紧了拳头,一颗心五味杂陈,说不上什么滋味,他沿着床边坐下,轻轻拉住梁以柔的手,呢喃道:“就这样不能接受吗?”
床上的人睫毛一颤,梁以柔隐在被子下的手,从怀中摸出早已预备好的匕首,猛地抽出来朝他刺去!
完颜千里猛地瞠目,鹰眸之中映出那利刃的光芒,他即刻侧首,躲开了刀刃,而后迅速攥住了梁以柔的手腕。
惊愕过后,是不敢相信、刺痛与愤怒,他看了看那匕首,又看了看不断挣扎的梁以柔,一字一句的问:“你要杀我?”
梁以柔刚被救下,浑身虚弱,手还在微微颤抖着。
“你糟蹋了我,我不该杀你吗?”梁以柔怒道。
“糟蹋?”完颜千里重复着她的措辞,虽然知道错在自己,但还是觉得好生气“不管你信不信,昨晚我待你,是真心的。”
他甩开梁以柔的手,过大的力道令梁以柔跌在床上“你知道听到你自尽的时候,我有多紧张吗?”言罢他低眸深深的看着梁以柔,那目光令梁以柔心慌,于是她别开了头。
“将军?”尚修荣有些担心的问。
“出去。”完颜千里却是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梁以柔。
“可是”
“出去!”完颜千里愤怒得大喝。
尚修荣略有些担忧的蹙眉,又看了看这两人,终于是离开了。
屋里的人都散尽,完颜千里凝眸看着梁以柔,片刻后,吐出口气来“是我有错在先,你要杀我也无可厚非,不过也请你等自己力气够了的时候再动手。”他转过身去,背影冷傲“这段日子好好养身体,痊愈之后再来杀我也不迟,本将军随时恭候。”
“你以为我不敢?”梁以柔道。
“杀了我,再没第二人能把沅军杀得溃不成军。”完颜千里假言道,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用这种方式来逼梁以柔杀自己,逼梁以柔好好活着来杀自己。
“或许你运气好,能杀了我来救国。”
“我一定会的!”
“好。”完颜千里轻轻笑了,大步离开。
完颜千里承认,这件事错在他,可他还是十分生气!
入营以来,梁以柔总是以软政策来抵抗,她的隐忍与不在乎反而让完颜千里受不了,那副连生死都置之于外的淡定样,让完颜千里有种被忽视的挫败感。
这次倒好,她终于有反应了,终于知道生气了,可没想到她会自杀完颜千里并不觉得那是强暴,他充满情意,梁以柔也挺配合的,虽然有药的作用,但总归还有些意识吧?
至于寻死吗?还扬言要杀他,真是恼死人了!
而梁以柔呢,在件事发生不久后,她有一段时间都维持不了那淡定自若的样子了,多年的睿智、理性全部都被抛之脑后,她只想杀死这个无耻的男人!
于是一点的计策与谋划都没有,单纯的靠着发热的大脑,她就这样对着完颜千里下了手,只可惜,她屡战屡败。
“当啷”茶杯应声落地,打了个转,茶水洒了一地。
完颜千里的靴子被水渍沾染,他抖了抖脚,旋即朗声笑了笑“你当我这个将军是吃饱撑着的吗?如此分量的药,我又怎会闻不出来?以柔,这局你输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好像真的是在和梁以柔开玩笑。
“算你命大。”梁以柔冷哼。
“如此说也可。”完颜千里起身,迈过那滩水渍大步走来“才刚搜城时寻到了个好物件,是朵玉雕的杜若,一瞧见就觉得和你很配。”他从怀里摸出那物件来,献宝似的捧到梁以柔眼前。
“好看不?”
梁以柔却是看都不看。
完颜千里不急,用大手捏着那花凑到梁以柔鬓边比划,而后点了点头“我猜得没错,你戴着好看,等凯旋后,就让帝都里手艺好的给做个簪子什么的,现下就搁你这收着吧。”
梁以柔紧紧抿着唇,斜看了一眼,而后面无表情的抬手拿了过来,然而下一瞬,她却将雕花扔了出去。
完颜千里眼疾手快,后挪几步,大掌一伸,将半空中雕花稳稳接住,他没言语,攥着雕花深深的看了梁以柔一眼,而后低声道:“挺好看的东西,摔碎了可惜。”之后他没多说什么,将雕花放到桌上,转身欲走。
而这时候,梁以柔却突然开了口,声音冰冷却又有些颤抖:“你不会凯旋的。”
完颜千里步子一顿。
梁以柔瞪着他的背影,狠狠的说:“东夷不会胜的!”
不多几日,梁以柔将酒壶放到毒水里煮,而后用这酒壶煮了酒给完颜千里喝,烈酒一经煮沸,酒壶上的毒液就能渗入酒水。
这次他又发现了也没关系,梁以柔捏了捏袖口里的淬毒匕首,毒不死他就刺死他!她狠狠的想。
如此看来,梁以柔究竟有多恨完颜千里呢?
与其说恨,倒不如说生气、不甘心,对方漫不经心的态度对梁以柔来说是侮辱,他明知道自己有意杀他,却还对她一如既往,虽然偶尔会有些小恶劣,却是依然温柔,而梁以柔,就是恨死了这种温柔。
因为一直以来,她都不愿承认对那夜的记忆还是残存的,虽然那是她极不愿记得的耻辱回忆,但她不得不承认,那晚的完颜千里对她很温柔,他的那些话她也都记得,那般温存好听
对完颜千里的愤怒,有一半也是在气自己,难道她是这样的放浪形骸吗?为什么想起那放荡又羞耻的一夜,反而会觉得脸红心跳?
不不,她是沅国宰相,她有极好的修养,怎么会如此放荡!于是乎,她越是忘不掉那晚的事,就越想杀死完颜千里。
杀死那个明明残忍下流,却要装得温柔的混蛋!
梁以柔咬了咬牙,抬眼看窗外的天色,暮色四合,该是完颜千里来看她的时候了,她坐在圆桌旁,摸了摸桌上被小炉温着的酒,有些忐忑。
半盏茶的时间过后,完颜千里果然来了,一如既往的大步流星,风姿飒飒,他撩帘而入,一袭铠甲未褪,带着一股尘土味道而至。
“今日竟是有如此兴致!”完颜千里瞄见她眼前的酒壶,扬眉一笑“已是深秋,喝酒御寒,对你身子也好。”
梁以柔淡淡的看他一眼,抿唇不语,只是给自己倒了杯酒,完颜千里撩袍在她对面坐下,将胳膊下夹着的头盔“砰”的一声放到桌上,然后从桌上翻过个茶杯,不客气的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梁以柔不着痕迹的看了他的动作一眼上钩了。
“今日一战,我们持平了。”完颜千里把茶杯凑到唇边,刚欲喝就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又将茶杯放下,看着梁以柔有些恶劣的笑“今天是我指挥失策,下回可不能再便宜沅军了。”言罢,换来梁以柔白眼一记。
“小人得志。”
“一个战场杀敌,一个背后下毒,哪一个才是小人?”完颜千里突然说。
梁以柔一怔,忽地抬眼看他。
完颜千里露齿笑,举起茶杯对她晃了晃“不是吗?”
梁以柔脸色发白,怨恨的咬了咬牙,强忍着怒气问:“你如何看出来的?”
完颜千里目光一划,落到茶杯上,唇角带笑,眼神略有些阴沉“壶身和壶盖颜色不同你对我,还真是煞费了心思,总这样识破你,我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梁以柔怒意更甚,冷哼“你别太猖狂。”
完颜千里还是摇晃着茶杯,看着那烈酒荡来荡去,却始终不看梁以柔“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为什么我怎么做都温暖不了你?”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的自嘲。
他的话将梁以柔说愣,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待她回神时,完颜千里已经离开了,桌上却多了一朵雕花。
是杜若。
梁以柔静了静,抬手将雕花拿起,她攥着雕花,突然就落了泪“石头做的难道说,错在我吗?”
梁以柔轻轻的笑了笑,她承认自己不是无坚不摧的,承认自己也会伤心,也会无助,活了二十多年,她先是为养父、养母活,后来又为了天下百姓而活,她从没为过自己。
或许她一直坚强,是因为从未受过什么打击,一直都顺风顺水,所以自以为什么都能接受,所以才会在发生这件事后几乎崩溃。
她这样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怎么能忍受自己不是完璧?可冷静下来,才发现死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她还没有回到沅国,还没有说出自己的冤屈,她一定要活着回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样静静的坐了一夜,梁以柔想了很多。
翌日破晓的时候,她抹了抹脸上干涸的泪,起身走到案后坐下,翻出那张宣纸来看,那是幅几乎完成的山水画,却是暗藏玄机。
经过数日的观察,她将留意下来的军营分布融进画中,虽然军营经常变更,但一个人用兵、排兵的方式总不会轻易变。
她将宣纸摊开,还蕴着泪的眸中有锋华闪过,凝眸看着山水画,她从袖中掏出几日前收到的那张飞鸽传书,没想到沅国不仅知道她在东夷军营,还查出了她在营中的具体位置。
在接到传书的那一瞬,梁以柔就猜出了八、九分,原还一直想着或许沅国会派人来救她,可没想到等来的第一封信却是让她做东夷的内鬼。
她一身正骨,本来是不屑于做这种事的
可是此刻,她只想让完颜千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