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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琦缘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是遇到了自己难以理解的事才让她这么无措吗?
这样可不好,真的很不好,她看过怡春院里无数以泪洗面,结局凄惨的姑娘,在她们变成那样前,都出现了这种先兆,都是遇到了一个让她们最终肝肠寸断的男人
秦瑾隔三差五地会来趟怡春院听简琦缘弹琴,和她聊聊天。
每次陪在他身边的人都不一样,有些是经常往来于花街柳巷,花名在外的公子哥;有些则是完全没见过的面孔,不过不管秦瑾身边的人换了几批,唯一不变的是跟在他身后的,永远都是那个高大的男人华君昊。
自从发觉自己面对华君昊就会莫名地心神不宁起来,简琦缘就克制自己,不再去想关于他的事,她极力避免与华君昊的眼神接触,就算到了不得不和他交流时,也只用最少的语言带过。
不过这一天,简琦缘却是极想见到他,希望能和他说上两句话。
“姑娘姑娘,秦爷身边那个大个儿正在楼下和赵嬷嬷说话呢。”
简琦缘正坐在自己房间对着铜镜发呆,跟在她身边的小姑娘莲凤急忙忙跑了进来。
莲凤跟春红和这里的大部分姑娘一样,都是七、八岁就被卖进了青楼,尚接不了客就先从伺候人开始学习规矩,等到岁数够了,赵嬷嬷便再让她们自己挂牌接客,这辈子也就被这么定了命。
简琦缘瞧着这丫头可怜,平时就对她多有照顾,从不像别的姑娘那样,受了客人的气便对自己的跟班丫头大喊大叫,对莲凤也从没有过主子的架子。
她是个当过人家主子的人,所以她知道,她跟莲凤根本算不上什么主仆关系,在这怡春院中她们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分别。
因为她的照顾,莲凤对她也是死心塌地,处处为她着想,这会急忙忙赶了来就是为告诉她这事,简琦缘虽然身子一僵,表面却没露出什么异常。
“别大呼小叫的,让人听了去像什么样子。”她状似心不在焉,盯着铜镜也不知自己在瞧个什么。
莲凤抿了抿嘴,小碎步跑到她身边,倒是没再大呼小叫,但又坚持把事情重复了一遍:“缘儿姑娘,那位大个儿公子现在就在楼下呢,你不去见见他吗?”
“什么大个儿公子,让赵嬷嬷看见我跑去找男人,我受罚你也得跟着。”
“这会这么忙,赵嬷嬷哪有工夫盯着你啊。”莲凤圆眼溜溜一转“我看到时他们像是已经快说完了,我想那公子这会该回去了,再不去,就来不及喽,尤其这次只有他自己。”
简琦缘越听越躁,真不明白自己干嘛要受个黄毛丫头挑拨。
她攥了攥拳,不悦道:“楼下那么多人,我要是出去了怎么可能不被发现?他来找赵嬷嬷说事,肯定是秦爷有什么吩咐,难不成秦爷瞧上了别的姑娘,今后不再指名我弹琴?要是这样咱们该早做准备才是。莲凤你快去,别让人瞧见,把那大个儿带上来。”
“唠唠叨叨一大堆,结果还不是让我跑腿。”莲凤咧嘴一笑,在简琦缘发怒前已经脚底抹油窜了出去。
简琦缘坐也坐不住,在屋里踱来踱去,有点后悔自己一时脑热下的决定。
他凭什么要跟莲凤上来?他若是不来,她不是很没面子?可他要是来了,她又要跟他说些什么?
但是,过了今天,即使再见了他,也不会是现在的这个简琦缘了,因为在后天的中秋节,她就要
“姑娘,人给你带来了。”
简琦缘闪神,看莲凤硬把个男人推了进来后,小心地关上了门。
她推进来的男人自然是华君昊。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这毕竟是女人家的厢房,一个很私密的场所,在这里面对面站着,总觉得有那么些说不上来的别扭。
还是莲凤掩嘴笑了笑,说:“姑娘有话就慢慢问,反正今天姑娘不用出去接客,时间富余得很呢。”
“多嘴。”简琦缘头一次后悔自己对莲凤的管教太过放纵。
“是是,多嘴的我这就出去,不惹姑娘烦了!我去外面看谁要是想来找姑娘呢,就把她拦下一起聊聊天、嗑嗑瓜子、诉诉苦什么的,我的若可是很多的呀,看来没三、五个时辰是诉不完的了。”
简琦缘的脸热得烫人,那始作俑者的小丫头倒跑得快,再想说她又不见人了。
“小孩子不懂事,别介意。”她倒上两杯茶,先坐下把自己的那杯喝了,定了定心神。
华君昊没接她这个邀请,仍是站在原地,双手环抱着静静地看着她。
许久后,看她一直低头玩那个杯子,似乎是忘了还有他这个人,他才问:“刚才那小丫头说你找我有急事。”
“嗯”简琦缘又在心里小小地骂了一下莲凤,胡编道:“只是听说你来找赵嬷嬷说事,而秦爷又不在,想知道是否秦爷要你传些什么话给赵嬷嬷,如果是与我有关的,不知道能不能也透露给我一下,好让我早有个准备。”
“你们这些姑娘,果然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客人身上。”
他有些冰冷的话让她心紧了下,她不知他为何要这么说,似乎有些伤人的成分,她强要自己露出笑容,回道:“这是当然,这里的生存之道本就如此,有什么可感慨的呢?”
“哼,又是那所谓的生存之道吗?”华君昊一笑,不想和她多争执的样子,说:“我跟赵嬷嬷说的事的确与你有关,是最近京城里一条谣言传得风风雨雨,说怡春院的缘儿姑娘,要在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广招京城贵公子一同听曲叙情,若哪位公子与其有缘,就可共度良宵。我来,只为向赵嬷嬷确定这件事的真假。”
简琦缘总算明白他今天不冷不热的态度出自何故,本来有些雀跃的心,这会却因跳得过猛而把自己压得难受。
他话说得婉转,却不失为一种讽刺,共度良宵的意思不就是找个男人睡觉,她是选在了八月十五卖出自己的第一次,出价高的就能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这种事做都做了,有什么好羞于承认,又能怎样呢。
“那不知赵嬷嬷的回答是否令你满意了,你来特地问这个,是说那天秦爷也会赏脸前来吗?”她问,大大方方。
他蹙眉,似是对她的毫不遮掩表示不解“你已是怡春院的头牌,犯得上还把自己赔进去吗?”他不理她的问题,好像知道她并不在乎那个问题的答案。
“赔进去?我不是早把自己赔进去了?”简琦缘愣了下,竟因他的疑惑而有些心酸起来“你要真觉得我把自己赔进去不值,就在秦爷耳边多说些好话,让他那天也来凑个人气,出手大方一些,就当是哄抬价格好了,总不至于最后让人把我给贱卖了。”
她一副认命的样子,更让他的眉心拧了起来,看她还在玩着手里那盏小杯,对自己将会投入哪个男人怀抱倒并不关心的样子,他不禁又问:“是不是她逼你?”
她笑,觉得这样的事对于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下人来讲,是不是太过残酷了些?在他眼中,莫非她仍是个只卖艺不卖身的清白女子?
简琦缘起身,慢慢地说:“没有人逼我,我与其它姑娘本就一样,生活在这怡春院,有哪个是能干净的?只是仗着我有些技艺能装得清高,才有了这几年看似被追捧的日子,但各位公子少爷来这毕竟是取乐,而不是附庸风雅的。眼见着我在这已经三年,人马上就要过了二十岁,不趁着自己最风光的时候赚上一笔,难道真等得人老珠黄、没人要时,才着急吗?”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怕自己失了行情,卖不出个好价钱。”他冷冷道:“你以为将自己说得和这里的其它女人一样,就能掩饰你贪图这怡春院第一的宝座和大把银两的本质吗?”
她无法否认,但在看他时两眼喷出了火,她看着这个对自己表现出不屑的男人,甜笑着走向他。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图这大把的银两,图这怡红院第一的宝座,而且我还跟赵嬷嬷谈好了,这次中秋节出价最高的那笔钱要分我三成,这就是我打的算盘,人活着总要图一样什么,有人图色,而我图财,这有什么不对?”
“你作贱自己就是不对!”
“作贱我们的是你们这群臭男人!”她怒道:“身子是否清白,我就是我!是你们这些垂涎人家姑娘清白之身,过后就骂人家下贱的男人才真的肮脏不堪!你有时间说我作贱自己,为什么不拿出一笔银两为我赎身?我独自一人生活在这烟花之地,为自己的将来多做些打算有什么不对?哪轮得到你来说教!”
“你!我又不是那个意思!”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简琦缘却乘胜追击,戳着他的胸膛,用看似报复的话语说出自己心中的苦闷。
“你无非是瞧不起我用身体讨好别人,那些人也许没你正直,甚至还不及你识的字多,但起码我的付出能换来他们手上大笔的银两,而那些银两实实在在能帮到我。而你呢?难道要我像其它姐妹一样被赵嬷嬷打得半死也不接客,就为了你这么个穷酸的呆子,留着这清白的身体,最后郁郁而终?我不要那样,而你可以看不起我,却没有资格来对我说教!”
他可知道,他的诋毁讽刺,比任何的闲言碎语都还来得教她心痛。
她绝不是放弃了自己的人生、认了命,而是她太明白对自己来说还有远比谈情说爱更重要的事,她需要钱来为自己赎身,她还要去找她的弟弟简幕然,为了这个目的其它所有都是次要的,何况她现在身在青楼,本就没什么资格谈感情。
可是在她迈出这最后一步之前,她还是想再见他一面,这个愿望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这样微不足道,她只是想能再看看他
而他呢?
简琦缘摇头,她又能指望他说些什么,难道她还在期待着他会说出些不一样的话吗?
瞧着华君昊被自己气走的身影,简琦缘跌坐回椅上,捂着狂跳的心久久不能平息。
这样也好,她想,总算也是一个结局。
谁知,这非但不是结局,反成了她与他之间的另一个开始。
八月十五合家赏月,偏有人就是不稀罕在家待着,要跑到怡春院来揭这缘儿姑娘的头彩,不过那些人连家中老母都不顾,兴冲冲的来,却是弄了个败兴而归。
众人兴致高昂地好不容易等到简琦缘的手帕自薄帐后丢了出来,那手帕一落地便宣布着众人可以开始喊价了,赵嬷嬷站在帐旁,也是眉开眼笑,打算使出做老鸨这几十年的功力,非抬出个好价不可。
让谁都没想到的是,这手帕刚一落地,坐在第二排中间的秦瑾便以他那一贯斯文,有些清脆的嗓音,喊了:“一千两。”
顿时全场鸦雀无声,赵嬷嬷更是原地摔跤,这活动才刚刚开始,已经宣告了结束,怎能不教人败兴而归。
秦家公子花了一千两买了怡春院缘儿姑娘的初夜,这绝对是隔天京城内最热闹的话题。
当晚,简琦缘候在房里,完全没心思去想隔天她会成为京城百姓口中的红人。
简琦缘的房里燃着几根蜡烛,她坐在床边不安地搅着手指,此时她穿着条粉红的罗裙,上身透过同样粉红的纱衣,可见里面贴身的烫金刺绣红肚兜;她长发垂于两侧,脸上化着淡妆,在这烛光下更显盈盈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