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攸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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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刚刚在哭哦哭、哭得很伤心的我也会伤心也会难、难过的啊不是成天笑着、的人就、就都不会难过的”她阖眼流泪,想着这人的怀抱明明这样温暖,这样令她依恋,他心却那样冷凉。他现在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这样被她抱着很恶心?

    “你怎么了?”没见过她这样哭过,她哽一声,他心便抽痛一下。

    “我、我想我妈了,突然很想、很想她”还以为嫁了他,这个怀抱就会是她的家,明明近在眼前,却觉他的心隔山隔海的远。

    他笑了一声,摸摸她如云白发。“怎么突然想妈妈了?”

    “难过的时候就会想她,想她教我的话、想她教我做人处事的态度想她摸着我的头发说我是她的小月亮我、我可不可以不当月亮?世上真的只有妈妈最好,可是、可是她不在了””

    “玥心,你难过什么?”他听出异状,低首询问。

    “没有啦。”摇头,看见自己的鼻涕沾到他衣物,她吸了下鼻,声犹哽。“流鼻涕了你、你衣服脱下来,我洗、洗一洗”

    “不用,晚上洗澡再换就好。”

    “但是脏脏掉了,弄脏你了。”他心里不厌恶吗?

    “不脏。”他看了眼腕表,问:“你要不要吃早餐了?都十点四十几了。还是不要吃了,我们去外面吃午餐,找家餐厅怎么样?”

    童玥心又是摇头,顺了顺呼吸,才说:“跟你说,我不戴眼镜时,每个人在我眼里都像僵尸,那是真的哦。”她微笑看他,眼瞳犹红,腮面还湿着。

    “我知道,你说看上去都没有表情。”他探指欲抹她面上泪花,她却惊恐似地退了一步,他愕然看她。

    她笑了笑,又退了两步。“像这样的距离,看上去就是模糊的。”她歪头看看他,还是笑。“这样子看也是模糊的,我突然发现视力不清也不错,有时候看得太清楚反而心里不好过,你说对不对?”

    苏钰唐心口一跳,定定看她。“玥心,你”她扬睫望向日头,拾臂去遮阳光。“好刺眼哦,我先进去了。”

    他拧着浓眉看她背影,心底隐约不安。难道她知道了什么?想起方才一楼的对话,钰洁几度高扬着尖锐的嗓音她听见了?

    大步追进房,她盘腿坐在床铺上,已戴上眼镜,镜面后的眼眸眨啊眨地望着他,面上还有方才日照后的红晕。

    他看她一眼,转身拉窗帘,身后有她轻唤,那一声教他一凛,背脊微凉。

    “苏医师。”童玥心看着他的背影,语调轻缓。

    苏医师她用的是初识时对他的称谓。

    垂在身侧的掌心握成拳,松开后他才回身看她。“你一定饿了,我们去外面吃饭好不好?”

    “好。但是可以等一下再去吃吗?”她拍拍身侧,说:“这里坐。”

    苏钰唐迟疑几秒,坐了下来。

    “你今天反正没事嘛,陪我一下好不好呀?”

    他皱眉看她,淡点下颚。“好。”

    “那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她转过身,面向他。

    “真心话大冒险?”他探究的眼神。怎么突然要玩这个?

    “嗯,必须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话。”她半举手臂。“猜拳决定!剪刀石头布!哦喔你输了,我是布,包你这个拳头。真心话还大冒险?”她根本未等他出拳,直接包住他掌心。

    苏钰唐是任由她,心口无来由地慌,他丰唇挤出声音:“真心话。”

    她低着眼,轻问:“你第一次见到我什么感觉?”

    “头发很白,我想到李莫愁手里那把拂尘。”

    她点点头,出拳。“剪刀石头布!你又输了。”她手心一直包着他的掌,他根本没有机会出拳。“真心话还大冒险?”

    “真心话。”

    “医院遇见那次,我说我是圣诞老公公的女儿,你说我是雪天使时,心里想着什么?”

    苏钰唐闭了闭眼,丰唇困难地掀动:“故作天真。”

    “噢你看我还是布,你依然是石头,所以你又输了。”她握他的力道加重。“还是真心话吗?”见他点头,她问:“刚交往第一个月,我跟你说我们不适合时,你心里想什么?”

    他抿起嘴,看她的目光很是沉郁,半晌,才听他哑道:“欲擒故纵。”

    她点点头。她在他心里,从来就只是个妈妈抢了人家爸爸的女儿。她微微一笑,眸中却有泪,浸了水似的,汪汪两泉。“我是不是很好骗?”

    她知道了。即便她不说、未有质问,他也清楚感受到她眼中的疏离。他胸口一绞,抑制不住的酸疼,他磨唇应了声:“是。”

    “对不起,我偷听了你们的对话,我想知道你打算接下来要怎么”她偏头想着措词,悲伤的模样带着孩子气,更引他心酸。“怎么处置我?”

    倾前身子,苏钰唐抱住她。“没有什么处置,什么都不会有。你跟我猜拳,我再选一次真心话,让我告诉你我的真心话。”

    她僵着身子,轻道:“什么真心话?你每次说那些动人的话语时,都是像现在这样抱着我。你心虚、你怕面对我会被我看透你脸上的虚情假意,所以故意抱着我,可是我却笨到以为那是你示爱的表现。”

    闻言,他立即松开她,双手做出投降的手势。“好,我不抱。你看着我,玥心,你看着我的眼睛,我现在跟你说,我爱你,我真真切切爱着你,你可以打我骂我,但请给我一个机会,我——”

    “你们整形医师最擅长的不就是伪装跟虚假吗?把不好看的五宫或身材修整后,让那些求诊的普通男女都成了俊男美女,把真实的面目掩藏在那张虚假的面皮下,连假意都能伪装成真心”她红着眼圈、红着鼻头,胸膛明显起伏,哽咽几声才又说:“真心都可以伪装了,还要我跟你猜什么拳!”她略显激动。

    “我不是没有对你的一些反应怀疑过,可是我告诉自己既然爱你就要信任,像我这样的人如果学不会信任,随便见了哪个人对我多注目几眼我就会胡思乱想那个人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的样子。我不想过那种猜忌、自怜自卑的生活,所以我努力用相信的态度去看每个人、每件事。你知不知道你妹在你房间里看到我,尖叫着好像看到鬼的模样让我多难过?你那时并没有为我说句话,我一个人对她解释我的病,还要安抚她请她不要被我吓到,我、我这样容易吗?你以为以为我不会难受的吗?我什么什”

    她哽了声,才又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也是也是刚刚才听见你爸说起他和我妈妈的过去我错了什么,我做、做错什么,你这样欺、欺骗我”说到最后,她抬脸,几乎是咆哮地对他。

    “对不起、对不起”他忍不住长臂一揽,搂她入怀。

    “你以为我喜欢我这样子吗?你以为那些人看了我不是害怕就是鄙弃的态度我愿意吗?我认真过我的生活碍着你吗?你这样耍着我”只要想起自己不知被他暗暗嘲笑过几百回,她难掩悲愤、难堪、懊恼,疯了似的,就在他怀里挣扎着,两手推挤着,甚至拍打着他的肩、他的胸口,最后她张嘴,愤恨地咬住他肩头,眼泪、鼻涕和口水全沾在他衣上。

    她真用了力在咬。他闭眼握拳忍着那皮肉像要被撕裂的痛,直至她像是累了,慢慢松口时,他才展眸,眼底血丝一片。

    瞧她珠泪涟涟,低低的抽泣声让他像被刨了心,骤然而至的剧痛漫延四肢百骸。他鼻尖一呛,嗓音沙哑:“那是还没爱上你以前,我的确不怀好意,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后悔不已,我也想过跟你坦白,可是我怕你不原谅我,所——”

    “不是我不原谅你,是你恨我,才会有这一切。我当时在医院遇见你时,为什么要跟你说话呢?我捡了帽子就离开,什么事、什么事都不会有的”她像是在说给他听,更像自语。“我干嘛要理你”“但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不是为了我母亲才接近你,我也许就错过了你。”

    童玥心像没听见,又像是不想听,反正也只是满口谎言。她笑了声,神色凄冷。“犯得着这样吗?娶了我,你不也等于丧失幸福的权利?将来离婚想再婚,多少有损你行情的,你真是赔很大。”

    “我不会离婚。其实我从没想过要结婚,在我体会我双亲过着争吵、同床异梦的生活后,我对婚姻还能抱有什么想法?娶你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我还能将你锁在婚姻牢笼里,亲眼目睹你在笼中枯竭,然后我在心里得意、享受着那份报复的快感;我还多了佣人帮我整理家务,这对我来说是个很划算的计划。我自以为是,却没算计到有一天我会爱上你;因为爱着你,所以我不会离婚。”

    她吸着鼻,冷凉的目光投在他面上,匀颊湿泪泛着冷光,那样的疏离、这样的冷漠,让他脚底生寒。

    苏钰唐低着眉眼,看她苍白漠然的脸蛋。“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了是不是?其实我自己也矛盾了很久才相信自己爱上你。我不止一次在理智和感情间挣扎。为了替我妈出口气,我是不应该对你有感情,可是与你相处愈久,我就愈喜欢你。那晚你拉着礼服说脱不下时,我一度心软想留下来的——车开到一半,想起你说婚宴上没吃几口,我狠不下心不管你,才去买了几个面包,我在韩国没有一天不思念你,伯你气我把你扔着、怕你再也不理我,我完成工作就急着回来,我想着我要补偿你、我要跟你好好过夫妻生活、我要告诉你我爱你,我——”她突然撇开脸,他一顿,眼眶潮湿,再说不下去。

    他见不着她神色,只看见她肩一耸一耸的,不停吸着鼻,一声又一声像会腐蚀人心一样。他心口酸软、紧缩,被人抓在手里扭着般地疼,他抬手覆上她肩窝,她却惊跳了下,整个人缩到另一角的激烈反应,让他明白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手中一点一点地流失。

    她含泪瞪着他,愤恨和惊恐的表情渐淡时,垂眸忽笑了声:“我还沾沾自喜成了金龟嫂的,结果是狐狸精”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扬睫望他。“我们还没登记,婚姻应该是无效的,我”

    “你想说什么?”意识到了什么,他目光惊痛地看着她,忽然间拔身而起,绕到另一头去拉她。“我们现在就去登记,走!登记了我们就是合法夫妻。”

    “你以为我会傻到跟你去登记,然后任由你对我做什么报复的事吗?”她冷笑一声,抽回手腕。

    一直以来,她都是笑咪咪的脸,受了委屈总能调适得很好,即使新婚那晚搁下她,她也只是发顿小脾气,还是那种爱娇模样的脾气,未曾见过她这态度,他慌乱不已。

    “玥心,别这么急着判定我们婚姻无效,你给我时间,让我有机会证明我爱你我、我是真的后悔,你——”

    “如果是你,你愿意原谅吗?”她轻轻地问,脸上已是沉淀后的神色。

    他瞠大长眸,无言以对。要换作他,他会原谅吗?也许不会,也许会;但就算会原谅,恐怕也要时光来冲淡,拿岁月来赔偿,那需要多少年?他突然有一种灵魂被抽离的感觉,惶恐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