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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殿笑声高高低低,莲嬷嬷穿过十数个臣子、男宠,将信呈给陈太后。
“太后娘娘,平津王府来的密信。”
氤氲的水烟中,伸出一只微微丰腴的雪白素手来,涂着鲜红豆蔻的指甲将信一捻。白雾散去一些,陈太后浓丽的脸映现出来,她瞟了眼信上的简笔画,殷红偏暗的唇弯起丝儿笑,眼皮一挑,朝殿上唯一一个冷着脸的男人看去。
“周爱卿,还是你来帮哀家读读这信,可好?”
陈太后对周宇的亲昵,引来殿上其它人的嫉妒不满,皆暗暗眸中含厉色。周宇并不谄媚迎合,但错便错在他不卑躬屈膝,还能得到陈太后如此倚重!真是气煞人也!
周宇接过信,只是瞟了一眼,便还了回去。“平津王府门客时常进出平津王书斋,恐怕在商量谋反之事。太后娘娘当小心。”
陈太后绵长的“嗯”了声音,瞟想莲嬷嬷。“莲嬷嬷,这细作是你一手培养的,你认为她这消息传送得如何。”
莲嬷嬷突然被点了名,也是有些紧张。自那龙凤袍和女帝冠做出来之后,陈太后性情便越发的难以捉摸了,时而大大嘉赏,时而便是张口便要人性命。
“目前来看……一切还算顺利。”
“啪”一声,水烟壶摔了个粉碎!陈太后怒拂袖,哼声道:“秦誉有谋逆之心哀家难道是眼瞎还看不出来么,还需要让她埋伏在府上一年半载的探,传回来告诉哀家?还什么厉害的细作,哀家看根本就是饭桶!这月余来也不见有什么大的突破!莲嬷嬷,依哀家看,还是换个人的好!至于这没用的东西,还是处理干净了!此事交给你去办吧。”
莲嬷嬷跪地求饶。“太后娘娘息怒、太后娘娘息怒。恐怕是那萧袭月和平津王看守太严,是以这密信才传递得十分委婉。再者将她安插在平津王府本就是潜伏着取得信任,最后在需要她的时候,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给平津王致命的一击!”
陈太后居高临下瞥着匍匐在脚跟儿前的莲嬷嬷。
“那依你之见,是说她这表现也是在计划之中喽?”
一滴冷汗自莲嬷嬷太阳穴蜿蜒流下,她却未敢擅动擦去。“正是。她是第一个安□□王府的双生眼线,其它的,会陆续安排进去。最后平津王身边会半数都是咱们的人!”
陈太后发怒非同小可,一阵子让人窒息的沉默,殿上每个人都不敢出声,只有陈太后端着茶,杯盖拂茶水摩擦茶杯杯沿的窸窣声。
“是了,你不说,哀家都差点忘了。好,便再看她半月表现,若半月还没有进步,便换人吧。”陈太后说得心不在焉,仿佛方才发怒的人并不是她似的。
莲嬷嬷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擦去了那滴冷汗。“是,太后娘娘。老奴这边传令于她,并加紧安插人进平津王府。”
“嗯……”陈太后抿了口茶,却被茶水烫了口,“哐啷”一声茶杯摔了一地,立马腾起一股热气水烟。
“谁泡的茶?拖出去打二十大板,发配罪奴司!这般粗心大意,如何能留在懿宁宫中!”周宇先一步与陈太后,率先发难。
满殿宫女太监全数跪地,如命悬一线般,却不敢太明显地发抖,唯恐越发惹怒了主子。
“回侯爷,是,是奴婢泡的。”宫女满面泪痕。
周宇居高临下俯视着瑟瑟发抖的宫女,毫不留情。
“拖下去。打。”
宫女求饶声渐渐消失在殿门口,殿里虽然依旧安静,却无形中比之前凝重窒息了许多。当然,陈太后并不觉得如何。
“还是昌宜侯懂得替哀家分忧。不过,像这种没用的奴才,应当直接一剑斩了,费力的打了还要用药治,岂不费事。”
也只有对着周宇,陈太后才会有这商量的口吻。周宇的脸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只有这一个冷漠的表情,如同石头雕刻的人,就算会动,也没有人气儿。“上回太后娘娘说莲花茶用完了,臣又吩咐人百里加急从家乡取了些来。”
莲嬷嬷忙从周宇手上取了呈给陈太后。陈太后闭眼闻了闻。“好茶。还是这茶好。莲花茶确然有驻颜的功效,哀家近来精神好了许多,哪怕是少睡一个半个时辰,气色也甚好。”
“莲花茶并无莲花,而是因为饮之能让人气色如莲,才得名。臣愿太后娘娘容颜永驻,千秋流芳。”
周宇说话无谄媚之色,却也正因如此,越加的让其内容让人信服。虽然极其不服,但殿上的人也不得不跟着周宇之后,呼喝“容颜不老、千秋流芳”云云。
陈太后眉开眼笑,心情欢畅,对周宇夸赞了一番,而后便提起了另一桩事。“听闻最近你接了萧袭月的邀请,要在花朝楼与白靖宇相见。可有此事?”
周宇低垂的眼皮和浓密的睫毛盖住眸子。“三日后,未时。”
他府上的动静都逃不过陈太后的眼睛,或者说,昌宜侯府上半数都是陈太后的眼线。
“听说,那白靖宇与你长相酷似,可是与你有亲属关系?”
“臣出生乡野寒微,如何能与前大学士之公子攀上关系。不过巧合罢了。”
陈太后嗯了一声,抽了水烟之后也是有些乏了,嘱咐了莲嬷嬷加快平津王府细作安插之事后,便歇息了。宠臣退出大殿,齐出门去。周宇一人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三三两两的宠臣,大凡都目光带恨的盯着他,暗自说着小话,尤其是那三个曾经做过男宠的最甚,说话阴柔又狠毒。
“不过耍泥巴长大的,空凭着一张脸罢了!先被男人睡过了,现在又用一双脏手来捧太后的脚,真是不要脸!”宠臣甲道。
“可不是!我看这种人比太监还不如。故作清高,哼,真以为自己是出淤泥不染、濯清涟不妖的莲花儿了!”宠臣乙道。
“走着瞧吧!总有一天,这死断袖会栽在咱们手里,跪着求咱们!你说,到时候咱们如何处置呢?呵呵,定要扒了他裤子,让大伙儿都看看他那地方儿是不是被弄烂过……”宠臣丙一说,另两人都得意的笑起来,仿佛已经看见了那天。
三人正笑言得开心,却忽然见一个人影子将他们罩在其中,忙侧头看却是已经晚了——
“周宇你——”
鲜血如小溪从宠臣丙的心口汩汩蜿蜒而下,滴在地上滴滴答答。另外两人想要高声呵斥、呼救,却被周宇那冰冷到足够杀人的眼睛给震住了。
宠臣丙当胸挨了一剑,吐了那三个字缓缓倒地。周宇闻了闻那滴血的匕首剑尖,皱了皱眉,嫌恶道:
“果然连血都有股恶臭。”
他抬起来,落在宠臣甲、乙脸上。
“不知你们的血,是香,还是臭?”
仿佛只是杀了一头畜生并不是一个人,周宇眼皮都没抽一下,缓缓将匕首用一尘不染的白手帕擦了干净,插-回鞘中,不染一滴血一粒尘,跨着方才的步子,缓步走远,留下宠臣甲乙跌坐在宠臣丙的血泊中。二人看了眼如同死猪一样倒地不动的宠臣丙,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这不是人,根本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周宇将将走出懿宁宫们,抬头便见那一只洁白的信鸽从头顶掠过,自懿宁宫朝南飞去。
而此刻懿宁宫另外一个角落,莲嬷嬷望着将将放走的信鸽消失的方向,狠辣阴沉的脸上,是难得的慈爱、担忧之色。
信鸽带着陈太后的密令,飞上云霄,穿过层云,带着九霄上的霜雪气儿,落在地上平津王府的一处屋檐上,与房顶的白雪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一双扎了两个针眼的女子的手,将信鸽招到窗前。林红凤取下信鸽腿上的信,看罢了之后隐约有兴奋之色!娘的,忍了那般久,总算能行动了!天天憋在房间里假意袖衣裳真是让她发疯!
“你可是又要害人!”
控诉之声自身后传来,林红凤忙回身一把怒捂住冬萱的嘴,低声怒斥道:“你想现在就死么?不许说话!”
说着,林红凤抽出匕首来架在冬萱脖子上。冬萱正在绣小衣裳,一下扎了手,脖子一晃,立马出现一道血痕。
冬萱咬牙含泪瞪着林红凤。
“不要再害人了,和萧娘娘作对你落不到好下场的!”
“住口,我让你不许说话!信不信我割了你舌头!”
泪水落下,冬萱气道:“我是你姐姐,一根同生,你竟要杀我!”
“呵,姐姐?”林红凤只觉好笑,“自当初娘将我们抛弃,亲人在我眼里就是个屁!最先背弃我的就是亲人!你这坑了我十几年的半路姐姐,还指望我对你好?别天真了!”
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一同来到这世上的一双姐妹,而今却怒目相对,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半晌,林红凤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也不必纠结。过不久,你便没用了,太后娘娘已经发令,今冬后我便不用要你来掩护!怎么个死法,姐姐这阵子可要好好想好,妹妹定然会让你死个全尸。”
冬萱心惊之余,满心悲哀。而今经过这一年多的苦难折磨,她才真正的体会到了当初萧袭月为何说她不适合一直跟在她身边,要让她与杨霸山在一起,让她留在平津当个普通人。
是她平素太傻了……
林红凤临出门,抛过来一瓶药粉,冷冷补了一句。“别以为我是关心你,我……只是不想让你留下疤痕让人区分开来!”
冬萱捏着药瓶子,许久以前就有的一个想法,越来越坚定……
她,不能再继续简单天真下去。她要告诉萧袭月,她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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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红凤放飞的信鸽刚飞出平津王府,便被一个石子儿打落了下来。颜暮秋取下信鸽腿上的字条,进萧袭月屋子去。
“娘娘,请看。”
萧袭月看了那字条,笑哼了一声。“不枉本宫耐着性子等了这许久。她,总算要动作了。”
顺着假冬萱这条藤,将所有双生细作都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