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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这天,莫香芝煮了一只鸡,做了艾叶青团,买了香烛纸钱到公墓给秦娜和蔚然的外婆扫墓,两母女一个东一个西,要分别上香祭拜,还打水用抹布把花岗岩墓碑都擦干净了,只有她一个人低头忙碌着,周边一起扫墓的人们投来同情的目光,这家的风水不对啊,人都没剩几个了!
忙完了,又赶回G市,给自家的祖坟上香,爸爸还好些,去年蔚然资助了双胞胎妹妹10万学费,已经不太管她的事了。只有妈妈问:那个男孩怎么没跟你过来?是不是分手了?分得好!
莫香芝气道,没有分!不会分!
天天没事看着手机,也没收到蔚然的回信!隐隐觉得蔚然已经知道自己生孩子的事了,每天拍一张相片传给蔚然,有时候是自己做的菜,有时候是嗨嘟,有时候是楼下的喷泉,不再打字说话,只是想他知道,自己还在等!还在坚守承诺,要跟他解释清楚,这个孩子只是在她肚子借住了几个月,跟她没什么关系,甚至看都没看一眼!更何况她还看管着蔚然的钱和房子,是亲人!说什么也要等着他回来!
然而,又一年过去了,蔚然还是没有回来,清明节,还是莫香芝一个人拿着贡品去扫墓!
整整一年的时间,莫香芝像以前的蔚然一样,几乎不出门,也不跟任何人来往,在家带着嗨嘟,守着电脑,日复一日只盯着中国银行这只股票,这只超级大盘股,每天画着心电图,上下波动才几分钱,蔚然交待过她,跌破3元就买了放着不动,长线等翻倍再卖。有一天,真的跌到2.9元了,莫香芝把蔚然留给她的钱全都买进,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步、周两家的漫长的官司也完结了,L市的商界传奇就这样黯然落幕,周东犯有命案,情节恶劣判了死刑,步家积极偿还非法的民间借贷,变卖资产赔付给银行,而且另有财团担保支持,从轻处罚,金贵富判了7年有期徒刑,步赞亓有期徒刑2年,缓刑一年执行。
跑出去的周媛媛和蔚然,没有人再提起,好像从来没有在这个小城存在过一样!
不敢去找步赞亓,几乎都忘了那个孩子的事了,想都不愿意想起!也不敢到处打听蔚然,怕听到不好的消息,自己连等的机会都没有了!
阳光明媚的夏天又来临了,莫香芝在屋里呆不下了,她不是特别能宅的人,不想打工,也不想跑得太远,在楼下江堤的沙街拐角找到一间小小的门面,卖自制的手工休闲布衣,周边有很多宠物店,还配套做了些宠物的衣服和饰品。
白天,晨练的人们散后,沙街很安静,莫香芝拿着布料和针线,坐在江边树下的石椅上缝衣服,有时就看着青幽的江水发呆。
夏天,是游船,帆船的活跃时间,还有了不少豪华私家游艇,男男女女身着泳装在甲板上嘻闹,开着热闹的派对,还对着岸边的莫香芝挥手致意,看来有钱的富人此起彼伏,没落了一批,又冒出来一批,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对这些人,不再羡慕,也不再有好奇心!自己守好蔚然的家和钱,等他回来,长长久久地等着,只要还活在人世,就不可能永远不回家!每次推开家门前,都满怀着希望,蔚然已经回来了,在家里笑眯眯地抱着嗨嘟!
夜幕降临后,江里的音乐喷泉开放时间,有不少来观赏的人流,还有在江堤溜狗散步的人们,一些客人会逛进店里看看,宠物的衣服倒是比较受欢迎,勉强可以维持店面的开支。
“这件小狗裙子怎么卖?”有一个年轻男子进到店里来,翻动着衣架上挂着的衣服。
“金灿?”
金灿咧嘴一笑:“白天我在游艇上就看见你了,果真是你!”
好不容易看见一个认识的人,而且还是金灿,莫香芝望着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两年没见了,过得怎样?”金灿在放物品的矮柜上坐下。
“就这样了,打发时间过日子,你呢?”
“白天陪酒陪唱陪吃,你也看见了,那些游艇!我是派对王子,晚上也偶尔跑场,老爸坐牢了,不能呆在北京乐队混日子,只能回来混了,还能陪陪老妈。”金灿还是老样子,带着耳钉,打扮时髦,吊不琅珰的。
莫香芝很自然地问起:“你家里的人怎样了?”
“你还在等我那小哥哥吧?看你也没走远!”
心猛然跳了一下,金灿说的是与他同父异母的蔚然,“他还好吗?”
“应该不错吧,你不要等他了,要回来早就回来了。”
莫香芝摇头:“还有事没说清楚,不能这样就算了,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金灿奇道:“他在美国啊!步赞亓没告诉你?”
“······,这么远!”
“他和安家的人在一起,安家和我们这些小地方的土鳖不同,解放前就是军阀和资本家了,是财势雄厚的家族!这个城市对我们家来说是个伤心地,我要是高攀上了权贵,也不会回来了!你再等就是傻子!”
莫香芝不相信蔚然是贪图别人钱财的人,一定是自己让他失望了,心情低落到极点,沉默不语!
金灿:“我早就说了,他不适合你!你们根本不配!”
莫香芝瞄他一眼,我和你也不配,不要再提当年的事了。
“你和步赞亓一点联系也没有?”金灿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窥探神情,看得莫香芝心里发毛!
果然,金灿脱口而出:“他儿子长得和你一模一样,圆头圆脑的,头发还有些卷!”
如果手里拿着个碗,肯定“磅当”掉在地上了,可惜没有,莫香芝抓着自己的裙摆:“孩子不是我的!”
“唉,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步赞亓莫名其妙带个孩子回来,说是他的。他也够倒霉,去年他爸死了,今年他妈改嫁去了外地,他现在住的房子是我外公的,就是他爷爷,当年留有遗嘱,房子是给他的,现在是步赞云当家,不知道抓住了什么把柄,让他交出房子,这几天正找地方搬呢!你知道他现在干什么工作吗?你一定想不到!”
“他,他在干什么?”
“他开淘宝店,卖土特产,北大经济系毕业的混成这样!唉!不过不用早出晚归,不用喝酒应酬,还可以在家陪着孩子!”
“他自己带孩子?”
“是他自己带,还有钱请保姆吗?个人贷款,信用卡都停了,别的企业也不敢雇用他,能养活儿子就不错了,不过他对儿子很好,你不想去看看?”
“······”
不是遇见了金灿,是不想去看的,那个孩子快有一岁半了,怎么这样讨嫌,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实在是不相信。
那次,和蔚然被绑架解救回来后,步赞亓把他们接到自己爷爷家,莫香芝还住了一晚,带着院子的低层住宅,种着桂花和玉兰树,可以在院子外头偷偷看。
拿着手机装着在树荫下接听电话,这个傍晚的时间,快递会来收淘宝店的包裹,等着碰碰运气。
房门开了,一个孩子拿着皮球出来,穿着小背心和短裤,他要拍皮球。
“小南,当心别被蚊子咬了!”屋里传来步赞亓的声音。
“哦!”孩子答应着,一下一下拍着皮球,就是这个孩子了,真的和自己很像,为什么不像他爸爸?长大了一点也不帅,还好,看着个头不矮!
孩子还小,控制不了球,球拍偏了,滚了过来,“嘭嘭嘭”跑过来捡球,看见了莫香芝,头歪了一下,笑了,在她面前拍起了皮球,有些炫耀自己的球技,拍了几下停住,抱着球看着莫香芝:你怎么还不表扬我?
“宝宝真能干,会拍球了!”莫香芝小声地对他说。
孩子捡起地上掉的一朵玉兰花,闻了闻,小手穿过铁栏杆递给她。莫香芝接过那朵玉兰花,转身要逃跑。
“妈妈!”
莫香芝一个激凌,回头:“你叫我什么?”
“妈妈!”孩子抱球站着,又叫了一声。
“小南和谁说话呢?”步赞亓从房里出来,看见了呆若木鸡的莫香芝,抱起孩子,把铁栏杆院门打开:“进来吧!”
客厅里堆着一箱箱的货物,是本地的特产小吃,还有角落的电脑,真的在开淘宝店!
“随便坐吧,地方有点乱!”步赞亓放下孩子,检查着他的四肢,“有没有被蚊子咬着?”
“这里!”孩子伸出胖胖的小腿。
步赞亓拿茶几上的清凉油给他涂上,“去看一会图书,就可以吃饭了!”
孩子“嘭嘭嘭”扶着楼梯栏杆上楼了。
“你别介意,他还不会说太多的话,看见别的孩子喊妈妈,以为女人都是妈妈。”
莫香芝站着:“他那时缺氧了,现在没问题吗?”而且还帮安妮试吃了不少药,意识里这个孩子是不可能正常的。
“刚开始肌张力有些问题,医生让坚持做婴儿体操,现在还拍球,捡豆子,手脚能协调好了,上个月,还把粘连的舌系带剪开,说话也清晰了,是个正常健康的孩子!”
“那就好!”莫香芝有愧意,从医院逃跑,孩子也没看一眼就丢给步赞亓就算了,现在还冒出来干什么?
“嘭嘭嘭”孩子扶着木栏杆又笑嘻嘻地下楼了,提着个小篮子,走到莫香芝面前,放下篮子,里面装着图画书和玩具。
“你陪他玩一会吧,我再做个汤就好了!”步赞亓进厨房了。
莫香芝蹲下身,翻看着篮子里的东西问道:“这些都是你最喜欢的?谁买给你的?”
“爸爸!”
“你叫什么名字?”
“步南晟。”
不难生?很难生好吗,脐带绕颈,是剖腹产的!
步赞亓做的晚饭是蒸肉饼,炒青菜,西红柿蛋花汤,才端出饭桌,盛好一碗饭给孩子,收快递的来了,要把打包好的物品给快递员拿走。
步南晟自己爬上椅子,拿着勺子吃饭,看来是饿了,吃得脸上粘着饭米粒。
稀罕他这么小就会自己吃饭了,莫香芝坐在一旁问道:“好吃吗?”以前步赞亓可是连微波炉都不会用,现在看来什么家务都能做了。
步南晟用勺子抠下一小块肉饼,递给她,“肉肉,吃!”
莫香芝摇摇头,不愿意吃,勺子上都是他的口水。步赞亓发完货过来了,步南晟又把勺子递给他。
步赞亓低头吃了勺里的肉饼,用纸巾擦掉他脸上的米粒,夹了一点青菜到他碗里,“小南,要吃青菜才能长高哦!”
看他俩过得挺好的,想到他们要被撵走了,有些担心:“听说你们要搬了,找到房子没有?”
步赞亓盛了一碗饭给她:“看了几个地方,还没有合适的。”
莫香芝正想着,自己占着蔚然的房子,是不是要让出来给他们?步赞亓又说:“要进货和发货,最好是一楼,还要不影响周边的住户,最好是偏僻点的地方。”
何止是偏僻,还要是住户要求不高的地方,不会有人投诉你扰民清静,这带私宅是最好的,房屋间隔远,不容易影响到别人。但堂姐步赞云恨得牙痒,家里的企业长期被倒插门的金贵富霸占着、步赞亓也是他的儿子,家门孽畜,凭什么还要步家的祖屋?
步赞亓没有莫香芝想像得那样萎靡不振,做饭的时候穿着围裙,白衬衫挽着袖子,很干净没有油渍,神态平和,和过去西装革履,开着名车,带着下属的样子,并无太大区别,而且似乎戒了酒,眼睛比以前清亮健康,只是不知道再这样奔波下去,还带着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耐力会不会消耗光了?
不应该来看的,虽然觉得做错的不是自己,负主要责任的也不该是自己,仍无法像步赞亓这样坦然,发生过的事,不管怎样自我心理按摩,都无法去掉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