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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岑轩接到宫中急报,快马加鞭赶到宫中,却只见到楚瀛早已冰冷的尸身。
楚瀛的尸体已被洛太医和若锦处理过,胸前的短刀已拔下,身上也换了干净华贵的锦衣,只是脸色惨白如纸,再没有半点生气。
楚岑轩一时愣在当场,几乎做不出半点反应,直到宇文殷含泪将事情经过讲迤完之后,楚岑轩才如梦方醒般奔到楚瀛身前,颤抖的抱住她的尸身,老泪纵横。
宇文殷告诉了楚岑轩,楚瀛临终前的遗愿。
楚岑轩失魂落魄地点点头,却哽咽地无法言语。
宇文殷看着他,缓缓道:“是朕害了瀛儿,朕本想将瀛儿风光大葬,但瀛儿并不想那样。朕定会追封瀛儿为忠孝仁皇后,让楚家世代享尽尊荣。”
楚岑轩哽咽道:“老臣谢皇上。那刺杀皇上的雪妃,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宇文殷略一沉吟,才道:“雪妃乃是鲜卑王派到朕的身边,鲜卑王狼子野心,竟然还想要夺取朕的性命,如今害死了贵妃,朕必不会放过他。至于雪妃”
宇文殷长叹一声,续道:“她甘愿入宫行刺朕,与三年前叶府一案有关,此案朕对叶府确实有所亏欠。”
楚岑轩也叹道:“当年凌阳王谋反,但皇上又答应已逝的太后要善待凌阳王,无论他做错什么,都要留他一条性命,便只能让叶显顶罪,从而杀尽凌阳王余党,没想到这雪妃竟与叶府有渊源。”
“正是,所以朕打算赐她一杯毒酒,给她留个全尸吧!”宇文殷道。
楚岑轩含泪道:“皇上决断英明,那老臣先带瀛儿回家了。”
宇文殷点点头,看着楚瀛静静地躺在那里,泪水再次滑落下来。
楚岑轩带着楚瀛的尸身离开了皇宫,此刻昏暗的牢房内,贺兰秋正缓缓拿起装着鹤顶红的碧色瓷瓶,嘴角竟露出一丝笑意。
贺兰秋想起在被侍卫架着强拉出舒暖阁那一刻,她看到了正午的阳光,那样明晃晃的照进她的眼底,她似乎许久未曾见过阳光了,从那个一忉美好都崩塌的清晨开始,她就再也没有看过阳光,还有鲜花、绿树、明月繁星。这世上所有值得留恋的美好事物,她再也没有享受过,她的心仿佛随着叶子衿的离去,被尘封在地底,没有人能将它释放。
贺兰秋微微仰起头,泪水缓缓滑落下来,沾湿了带着笑意的唇角。
她没有听公子的话,没有去看边塞沙天山雪,没有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因为公子不知道,他就是她全部的幸福,他走了,她又如何去寻找幸福?
她将瓷瓶举到嘴边,眼前似乎浮现出叶子衿一袭青衫的身影,她在心中默道:公子,我已经尽力了,只是终究没能给你报仇,但我还可以去陪你,我们再像以前那样,你教我识字读诗,我给你研墨添香。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耳边似乎传来阵阵笛声,萧瑟悠长,回荡在无边的暗夜里。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贺兰秋缓缓闭上双眼,眼角落下最后一滴泪,她举起手中的瓷瓶,一饮而尽。
黄昏落幕之前的最后一点烟霞里,楚岑轩带着楚瀛冰凉的尸体赶回了相府,马车在门前猛地停住,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府门中缓缓迎出。
楚岑轩下了马车,看到那个迎上来的身影,微微松了口气,指着身后巨大的马车道:“瀛儿就在那里面,现在怎么做?”
来人微微一笑,脸颊上浅浅的酒窝现了出来,他低低开口道:“交给我就好。”
楚岑轩尚未来得及说什么,那人已经几个大步走到后方的马车前,探身进去,一把抱起楚瀛,随即转身走进府内。
楚岑轩急忙跟在他身后,迭声问道:“洛海,你慢一点,我女儿我”
洛海抱着楚瀛猛地停住,回身挑眉看着楚岑轩“慢一点我是不介意,就怕娘娘等不了。”
楚岑轩立刻像被噎住般地收声,伸手做出请的手势,连声道:“你随意、你随意,只要把我女儿救活。”
洛海抱着楚瀛一路疾行到房内,将她轻轻放到床榻上,转身对楚岑轩道:“我救人的手法不能被任何人看到,你们都出去吧!”
楚岑轩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床上的楚瀛,却仍是点了点头,缓缓退了出去。
他不能不相信洛海,回宫的一路上,他一直抱着楚瀛,楚瀛全无一丝气息,身体已经冰冷,除了洛海,没有人敢说可以救活他的女儿。
洛海仔细关好门,回身走向床边,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伸手轻轻抚过楚瀛苍白的脸,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打开瓶口,倒出一颗散发着异香的药丸,放入楚瀛的口中。
片刻后,楚瀛苍白如纸的脸色渐渐回转,本已冰冷的身体也恢复正常的体温,洛海按捺不住心中欢喜,俯身凑上去,轻轻吻着她的脸颊,而她也在这时颤动着睫毛,幽幽地张开了眼。
像是作了一个梦,楚瀛缓缓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洛海,忍不住有些微微的呆滞。她眨动着长长的睫毛,许久才想起这一日发生的所有事,简直比自己平生所经历的加起来都更离奇刺激。
当时她听闻皇上所中之毒已解,心中惊喜之下,便要前往舒暖阁看望皇上,还没出门,就碰到了洛海。
洛海一身太监服饰,神色紧张,一脸郑重地说要告诉她一件重要的事。
楚瀛凝神听他说完,立刻被震惊到完全无法言语。
洛海告诉她,今日要她配合他完成一件重要的计画,此事一了,她便可以离开皇宫,从此逍遥天下,再无牵挂。
她不禁有些诧异地问道:“究竟是什么计画?”
洛海则一脸神秘地给楚瀛讲了一个故事“其实有一件事,我始终没有告诉你,当日我决定助你为皇上解毒后,便仔细调查了雪妃的来历身世,不料一查之下,却有极大收获。雪妃虽是被鲜卑王送入宫中,然而三年前,她却是一直待在京城的。”
看着楚瀛惊讶的神情,洛海继续道:“她的这些来历,本已被鲜卑王尽数抹去,旁人根本难以查到,只因我当年在机缘巧合之下,救过一位与她有莫大关联的舞姬,才得知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贺兰秋本是京中一名寻常舞姬,后来过到当时的兵部尚书公子叶子衿,被叶子衿带回府中。两年后,叶府因谋逆罪满门抄斩,贺兰秋却不知为何幸免逃脱,从此流落塞外,却在三年后再次回到京城,还成为皇上的宠妃。”
楚瀛恍然大悟道:“当年叶府满门抄斩其实是件惊天冤案,这贺兰秋出身叶府,难道进宫毒害皇上除了鲜卑王的指使,还有私人恩怨?”
洛海赞赏地点点头“瀛儿真是聪明。我当日也是猜到这一点,便想到这正是我们难得的机会。”
楚瀛迷惑道:“什么机会?”
洛海道:“让你出宫的机会。贺兰秋发现皇上的毒香已解,谋害皇上的计画顿时成空后,绝不会就此甘心,她很容易就能猜到皇上的毒香是你解的,便会猜想你会不会告发她?或是劝告皇上从此远离秋水阁?如此一来,她再无报仇的可能,所以今天就是她报仇的最后机会。”
楚瀛捂住嘴,瞪大眼睛“你是说”
“没错,就算她再没有把握,也只能选在今天刺杀皇上,因为今日过后,她可能再也无法接触皇上了。”
洛海转而笑道:“而我们就正好和用这次机会,让你离开皇宫。”
楚瀛道:“怎么利用?”
洛海道:“等一下你也会去舒暖阁,到时便一直待在皇上身边,贺兰秋前去行刺之时,你就仔细留意她手中的动作,提前挡在皇上的身前,你若是为皇上挡下这一刀,随即不治而亡,不就可以顺利出宫了?”
楚瀛张着嘴,半天阖不拢“我死了,还出什么宫?”
洛海忍不住笑道:“小笨蛋,我怎么会让你死?我自有办法,绝不会让你受伤,你只要记得看见雪妃动手时,便拦在皇上的身前。我会先躲在舒暖阁中,到时便会出来帮你,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计画肯定可以顺利完成。瀛儿,你相信我吗?”
楚瀛看着洛海漆黑的双眼,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洛海笑了起来,脸上酒窝闪得让楚瀛想要用力戳下去。
洛海道:“好,瀛儿,你就先去舒暖阁。记得按我说的去做,还有,临死前,求皇上把你的尸身送回相府,不要葬入皇陵,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嗯!我记住了。”楚瀛点点头,随即便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动身前往舒暖阁。
到了舒暖阁,果然没过多久,贺兰秋就前来见宇文殷,楚瀛看着贺兰秋一身肃杀之气,一步步逼近宇文殷,她紧张得双手直发抖。她藉着上前搀扶起贺兰秋的机会,挡住了宇文殷,同时也看见了贺兰秋藏在袖中的隐隐刀光。
她紧紧盯着贺兰秋的手,果然,贺兰秋猛然上前,袖中刀光闪过,雪亮刀身直刺而出,便要指向被吓得呆住的宇文殷。
她一直看着贺兰秋的动作,便先贺兰秋一步挡在宇文殷的身前。
看着那雪亮的刀身在眼前划过刺目的光,那一瞬间仿佛一个春秋那样漫长,她的脑中没有别的念头,只有洛海的话。她既然相信他,便可以将性命相托,他从来不会让她失望。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贺兰秋的刀尖已经指在了楚瀛的胸口,一阵异香突然扑鼻而来,整个殿内像是被无形的手猛地拉住,瞬间停滞在那一刻。
楚瀛惊讶地看着贺兰秋仿佛被施了定身术般,维持着拿刀指向自己的动作,却一动也不动,连眼神都凝住了,身后的宇文殷也是一副受惊的神情定在当场。
楚瀛觉得眼前这一切有些恍惚,不像是真实的,倒像一场梦。
此时,洛海忽然从房顶跃下,动作无比迅速地将一袋血包塞入楚瀛的胸口,随即拿出一柄半截短刀,换到贺兰秋的手中,再往楚瀛的口中塞入一颗药丸,便飞身转入屏风后,不知从何处离开了。
楚瀛眨了眨眼,须臾,像是咒语骤然解除般,殿内的两人都恢复了正常,贺兰秋握着那已经被换掉的短刀向前一刺,划破楚瀛的衣服,直入胸前的血袋中。
艳红的鲜血泉涌而出,染红了楚瀛的衣襟,而贺兰秋看着被刺中的楚瀛,一脸惊愕。
楚瀛乘机扶住刀身,做出中了刀、痛苦的样子,并一把推开贺兰秋,随即倒向字文殷的方向,而回过神来的宇文殷则急忙抱住楚瀛,大声喊来侍卫。
楚瀛感到全身越来越冷,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便猜到可能是洛海给她服的药所产生的效力,便喘息着演完了最后的一场戏。
出乎意料的是,宫里的太医居然也帮着她一起演戏,彻底骗过了宇文殷。
撑着说完最后一句话,楚瀛缓缓闭上了双眼,意识也离开了身体,再次睁开眼时,便看到洛海那熟悉得让她感到无比温暖的笑容。
楚瀛看着近在眼前的洛海,和洛海脸上的浅浅酒窝,不由得笑了起来,一把抓住他“你这个小坏蛋。”
洛海笑着拥住了楚瀛“瀛儿,我们自由了。”
楚瀛看着熟悉的帐顶,知道已经回到了相府家中。
长长舒了口气,楚瀛觉得整个人变得无比轻松,转念一想,又问道:“快点从实招来,你这个小神棍用了什么邪术,居然能做到那样?”
洛海笑着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用了我毒王香中的镇庄之宝,一瞬千年。”
“一瞬千年?”楚瀛疑惑地重复。
“没错。”洛海的神情得意中又带着一丝不舍“这一瞬千年可以让人瞬间意识停滞,不是昏迷也不是像点穴一样只是不能动,而是整个人的时间忽然静止。在这短短的停滞中,我便将一切布置好,还给你服下了假死药,等到药效过去,一切便仿佛没发生般,他们完全不会意识到自己曾经停顿过,而会以为一切都是连贯进行的。”
“好神奇的香!”楚瀛忍不住惊叹道。
“当然神奇。”洛海道:“那是我用了十年时间,倾尽天下奇珍异草所炼制出的绝世奇香,全都用在今日了,不过很值得。”
楚瀛笑着搂住洛海的脖子,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眼波盈盈地看着他,随即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道:“你又是怎么将我送回相府的?我父亲也知道这件事吗?”
洛海道:“宫中的洛太医是我爹,这你是知道的。”
楚瀛猛然醒悟般地道:“难怪,我当时还在奇怪,太医为什么要帮我一起骗皇上。”
洛海点头“是啊!如果不是我爹在宫中,其他太医一诊脉,便能看出你并没有中刀。虽然我给你服了假死药,脉息全无,但还是会被看出破绽,而且你死后,需要为你整理遗容,将刀拔出,还要换衣服,再由你父亲将你接出皇宫,这些都是我爹和若锦一起做的,没有外人插手,不然早就被发现了。”
楚瀛不禁感叹洛海的思维缜密,计画周详,随即又道:“你是怎么说服我父亲帮你的?你全都告诉他了?”
“当然没有。”洛海道:“我在宫中设完局后,便立刻出宫来相府求见你父亲,但我只是告诉他雪妃对皇上下毒一事,以及你我如何设计解毒,并未提起雪妃行刺之事,等到宫中来人,告诉你父亲,你在宫中出事,皇上请他立即进宫,我才抓住时机上前。”
“你说了什么?”楚瀛疑惑地问道。
“你父亲当时心急如焚,连声询问来人,宫里发生了何事,来人只道雪妃行剠皇上,贵妃舍身相救,为皇上挡了一刀,但是此刻已经你父亲听了之后,眼看就要昏倒,我这时才上前扶住他,告诉他不要担心,贵妃还有救。”
洛海缓缓说道:“我告诉他之前给你解药时,我觉得与你一见如故,便曾送你一种丹药,这种丹药服下后,无论遇到何种凶险,都能护住心脉一个昼夜,即使人看起来已经断气,但只要在这一个昼夜间服下我所制的返魂香,便可救你一命。”
“我父亲相信了?”楚瀛面露惊讶。
“纵是不全信,也信了八分。”洛海得意道:“毕竟我之前与他交谈时,百般渲染自己神乎其技,此刻说我能够起死回生,也没什么奇怪的。”
“然后呢?”楚瀛忍不住笑道。
“然后我便对你父亲说,要我救贵妃可以,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此刻皇上必是确信贵妃已死,我忽然出现令贵妃死而复生,只怕从此麻烦不断,而且贵妃复生后,心脉脆弱,需要我以独门秘法常年调养,且需到塞外雪山之上寻找药材,只能让贵妃假死出宫,再由我来治疗。”洛海慢条斯理地道。
“于是我爹就答应了?”
洛海点点头“他本就救女心切,我提什么要求,他都会同意的,况且我所言合理,你又是为救皇上而死,皇上感激内疚之下,从此必然勤于政事,专心治国,对楚家更会百倍荣宠,你父亲也没什么理由不答应。”
“真聪明。”楚瀛含笑地刮了刮洛海的鼻尖“难怪之前我父亲说药王庄庄主要来求见他,原来你早都计画好了。”
洛海道:“为了我们的幸福,我当然要计画周密,步步为营,一丝错漏也不能有,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洛海眼中含笑地看着楚瀛,又道:“不过,我的计画再如何缜密,这其中最重要的一步若是没有你的配合,便都没有用。谢谢你那么相信我,只是听了我的一句话,就敢挡在贺兰秋的刀尖前。”
楚瀛望着洛海澡黑的眼睛,感觉自己像是要被那眼中的光吸进去般,她缓缓的答道:“我既已许了你终生,又有什么是不能托付的,只要你说,我就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