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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木质的窗棂是干净而温暖的颜色,蓝浩琛不禁倚起面庞,任紧绷了一上午的心情能有片刻放松。
将好友的反应看在眼里,温政繁并不讶异。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若浩琛不想说,拿枪抵在他头上他可能还会拿来搔头皮。“那聊聊你的白衬衫?”
斜了他一眼,蓝浩琛懒得解释。
温政繁抚抚下巴。从前,浩琛虽不会主动提及他那群女友,但若自己问起,他也极少避谈嗯,这回情况不同。
温政繁很确信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盯着浩琛,直到餐点送上,两人开动了,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温政繁在心里下了结论。
蓝浩琛并不是没感觉到对面的家伙从刚才开始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可,盘中料理实在实在太令他惊异了。
叠起的土耳其面包上是两颗半熟的水波蛋,上头淋上了温煮过的荷兰酱,旁边摆了一片片香酥培根,和厚蕃茄片、莴苣等等的配菜
没有。
蓝浩琛从没在台湾这宝岛上吃过如此地道的eggsbenedict。双眼发亮,他以刀叉截了几样料送入口。
边啜着大洋洲特产的咖啡flatwhite,以特有的咖啡与牛奶比例,调出与拿铁截然不同的浓郁风味,是人间一大享受。
前者他在英国留学时常吃,离开之后十分想念;后者则是一回到澳洲洽公时偶然发现的宝。受英国文化影响,从来只喝茶的他,自此也开始喝咖啡。
只是,这发迹于纽澳的品种,不知怎地,一跨到别国就全失了真。
但,眼前这杯,竟与他回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样温暖的餐点,蓝浩琛希望每天一睁眼就能吃到。
拧眉抬头,望了眼柜台一抹忙碌的影子。
总是背着身,只能见到她脑后扎起的马尾,与她低头时白皙的颈间
忽地,一人挡去了那身影。
好看的眉拧起,睨着那刚才帮他们点菜、应是这家咖啡听店长的壮汉。
好几次,几乎能见到她的样子,却总又被挡去。
就这样,面对面而坐的两人观察各自的目标,直到扫光了盘中飧,蓝浩琛才在温政繁的催促下离开了咖啡厅。
吴铭雄收了钱,见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店中,唤道:“小悦,帮我整理一下六桌。”
听见那声“悦”字,走在后头的温政繁回过头来。
悦?不会那么巧吧?和浩琛的新神秘女友名字一样不禁又探头望了望窗内。
就见一个身着白t恤、牛仔裤,外加店内一致的黑色长围裙,白皙小巧的脸蛋未施脂粉,柔顺黑发系在脑后不就是刚才拿着沾血衬衫来还的那个她吗?
的确是很清新、很可爱,但——真的不像浩琛一向的品味。
“喂!说要快点走是你,拖拖拉拉的也是你。”已走到巷口的蓝浩琛不耐烦地:“等等要跟你那个没人性的大哥开会,迟到算你的。”
“好啦。”温政繁不再多看,赶着回去开会。
“小悦,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一个小时内,第十七次同样的问句。
“没问题。”韩悦还是给他一样的回复。几乎,她要以为他们的对话是来自重复播放的什么会话练习cd了。
“但,换了菜单之后,店里真的很忙。”吴铭雄还是不放心。“我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付我双倍薪水。”她转转眼,笑道:“其它的,包在我身上。”
“问题不是在钱呀,小悦。”跟小悦沟通,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这一去,一来一回至少要两天呀。”
“你有没有良心啊?!”闻言,韩悦劈头就骂,一副骂不肖子的模样。“你妈生病,你至少要陪她到病好!”太小题大作了吧?吴铭雄嗤笑了声。“她不过是感冒发烧——”
“我妈就是感冒死的。”韩悦定定地说。
一席话,让两人都沉默了。
谁想过,伤风感冒,竟能夺人命?
可,她不是在说笑。
而吴铭雄也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小悦对不起”他不是有意,只是比起自己那个在家中可说是被父亲及其它哥哥宠着的母亲,吴铭雄更想陪在小悦身边。
“你不需要道歉。”还是一般平静的语气,韩悦替他下了结论:“一个星期内,我不想看到你的脸。今天午餐时段过后就给我滚。”站在高处睥睨坐在椅子上的大锥。
吴铭雄垂下头,算是应了她。
韩悦满意地点点头。举腕看看手表,其实也接近午餐时段了,该开始准备材料。“今天咖啡交给你,这几天点餐人数越来越多了,我要在里面忙。”说着,她露出自傲的笑。
虽然刚开始的几天他们花了很多时间介绍餐点,但口耳相传,现在每到中午整间咖啡厅就塞满了人其中,也包括了——
那个男人。
想起他,韩悦的眼飘了飘。
不敢想象他收到衬衫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她该有担当点,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这不是自讨苦吃吗?照他那得理不饶人的个性,一定会找上门来要她赔。
虽然,什么都没留下,他还是有本事找到店里来。好佳在他好像没发现自己——当然也因为自己小心避开。
回想跟他的每一回见面,都只能用巧合两字来形容。
他们之间,少了巧合,或许就真的一点关联也不剩了吧
不知为何,一旦这么想,胸口竟然有点闷。
“啊,欢迎光临。”听见店门上的铃铛响起,吴铭雄反射地道。“请进。”回头想请小悦倒水,却不见了她的人影。
进店的是一个男人,近来天天中午都到此报到,有时会有另一位男同事跟着,多数时候,他会点一杯flatwhite咖啡,和尝试各种不同的欧式轻点。
“蓝先生。”吴铭雄已经记得他的名字。“今天一样是flatwhite吗?要不要来一份我们的英式早餐?这是种早中晚都有供应的餐点,蓝先生应该用过,试试我们家的吧?”
蓝浩琛抬起头。“嗯,就这样。”将菜单交回给店长时,不经意环顾了空无一人的店中。
他故意早了十五分钟到,想不到还是见不着那整天在柜台后的女人。是无妨,但,有些可惜。
回到柜台后,向厨房送了单,吴铭雄替他倒了杯水端来。“蓝先生,今天一个人吗?另一位我记得是温先生?”
“嗯,事务所有点事,他晚点会来。”蓝浩琛一向不喜欢跟店员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是因为来到这里,让他怀念起在英国那段无忧的日子,才会对这家店的人也都不设防了?
“那,有没有想听什么音乐?还是想看什么杂志?”吴铭雄热心地道。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没有防心,但也一样没什么耐心。蓝浩琛冷冷地回。
服务业做久了,自然也就明白客人所想。“好。那有需要什么,再跟我说。”
“嗯。”蓝浩琛淡淡应着。
店主离开后,他一个人享受宁静。
一早去了法院,听的、见的,都令人疲惫第一个窜进脑海的是这家咖啡厅,所以他来了;然后,想起了很久不见的韩悦。
他是男人,不是会去相信命运的物种,只是忽然有种预感,会再遇见她。
那时,他该说什么好呢?该说什么,才能让他们之间不再只是偶然?
一下子想见她,一下子又不想再见到她,这种反反复覆的心情,这些日子他受够了,蓝浩琛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或至少,一个能找到解答的方向。
拉开厨房与柜台间的小门,韩悦将餐点推出,悄悄地望着总是坐在同一个位子的蓝浩琛。
她必须说,那模样是优雅的,虽然她的脑袋一直提醒自己,他的本性一点也不
很久很久,韩悦才按下铃,通知大雄取餐送去。
同一刻,她拉上了小门,阻隔了他抛来的视线。
人来、人去,自午后大雄离开,韩悦一个人忙里忙外,整个人就快要虚脱了。
收拾着杯盘狼藉,脑中想着该怎么样更有效率地工作。大雄一星期内是不敢回来的了,但她又不愿因为忙不过来而请工读生才一个星期,牙一咬就过了。
那不是得见到他了吗?想起那高大骄傲又优雅的家伙,手边的动作迟疑了会。
这么说来,若那家伙天天中午都来报到,明天岂不就要对上面了?
算了,担心明天的事做什么呢?
说不定明天他被车撞——不、不,是那间他从自己手上抢去的公寓塌了,根本也就见不到了。呵呵呵啧,什么时候她也变得这么黑心了?
不,她不是真的希望他出事,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为什么?为什么呢?
啊!好烦!不想了不想了不想了
打起精神,韩悦将最后的几个杯盘洗好擦干,最后将门窗都上了锁。
顺手关上灯,准备上阁楼,才转身的那一秒——
碰!
韩悦回过头来,瞠大了眼。
她什么也没看清,只知道,偌大的玻璃应声碎了,月光洒下,满地碎片闪烁着。
碰!
一叠资料砸在他眼前的桌上。蓝浩琛回过神,一抬头,就见到所长摆出的臭脸。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所长严厉地问着。
“老实说,没有。”他很诚实的回答。
“噗。”坐在另一边的温政繁掩嘴偷笑。
“一个会开了九个小时,不愧是没人性的所长会做的事。”别人会怕他,他蓝浩琛的字典里没有害怕这两个字。
“其中有四个小时你离席。”所长提醒道。
“而另外三个小时你离席,还有一个小时他离席。”蓝浩琛指着眼前的两兄弟。“再说我出去是为了公事,你们自己说说是为了什么?”
两人都不回话。
“老婆产检,女朋友又不知道搞了什么飞机。”蓝浩琛说出两人的罪名。
工作狂的老婆因为工作压力过大而差点流产,再怎么没人性的人也有回光返照的一天,所长一接到电话,马上赶到医院,直到老婆状况好了点,才被老婆赶离医院。
对下属兼好友投来的视线,所长轻咳了声,眼心虚地转了转。
温政繁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每天三餐定时打电话给女朋友——不,还称不上是女朋友的青梅竹马,要她好好吃饭,电话打了二十几通没人接,终于按捺不住在会议中夺门而出冲去她家
蓝浩琛杯着食指轻敲桌面。
明明,他的动作是极轻的,那声音在两兄弟耳里却是震耳欲聋。
嘴边噙着一贯讨人厌的笑,蓝浩琛将脚跷上桌角,似是不经意踢翻了那叠被硬加到自己头上的案件,长手捞过遥控器,转开了电视。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
所长咬咬牙,只有依了他。
“浩琛,”温政繁望着大哥的脸,转开了话题,想聊点轻松一点的。“那今晚就要打扰你罗。”
把玩着遥控器,蓝浩琛知道他在说什么。本来就约好,今晚他们两兄弟要到家中为他贺新居虽然,他一点也不需要。于是懒懒地应着:“不回去看老婆?不回去看小幸?”
真是个欠揍的家伙!所长眯细了眼。“她要我还是绕去你家看看,看你过的是什么狗屁生活之后再回去。”
“小幸没事。你也知道她,一开始翻译东西,根本不会理其它人”温政繁倒是说得心酸。
“你们还真是听女人的话。”话中的揶揄调侃任谁都听得出来。转到了新闻台,蓝浩琛略略停下,只因,现在正在播一个独家。
“要去就快,东西收一收,电视回家也能看。”所长催促着,心中到底还是挂念着老婆。
蓝浩琛盯着电视,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