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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黔暗暗观察沐平鸿,见他面容清俊,身上虽是一袭布衣,但沉稳内敛、气质不凡,看起来很不错,但他仍不知女儿为何会带个陌生男子回府。
阎韧思适时的开口。“爹,他便是我说的神医——”
不待女儿将话说完,阎黔对男子的好印象已倏然消散,他凌厉地挑眉,脸上尽是不以为然。
“神医?”
多年来,妻子的病不仅让宫中御医束手无策,连由各省地延聘来的名医也无法医治,所以他不认为,眼前的年轻男子,会有什么过人的本领。
瞧他不过三十岁,居然自称神医?说不准是仗着好皮相,存心欺瞒心性单纯女儿的骗徒!
沐平鸿尚不及答话,阎韧思已用力颔首,亲密的挽上沐平鸿的手,兴高采烈地说着关于他的事。
“爹,沐大哥好厉害的,他习医制药多年,相信一定有办法,为娘的病找出病因,对症下药治好娘!”
自从他使针逼倒猛虎后,阎韧思对他的推崇,已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见阎韧思当着王爷的面说自己多好,沐平鸿竟感到了不自在。梦远书-城
更教他犯晕的是,这粗神经的姑娘,居然毫不忌讳地握住他的手,教他不得不推开她,拉远了两人的距离。
没料到沐平鸿会挣开她的手,阎韧思睁大双目,紧紧盯着他英俊内敛的侧脸,感到迷惘不解。
想问,偏偏爹在场,她只能硬生生将话给压下。
阎黔没忽略两人的互动。
即便那大夫刻意与女儿保持距离,但却掩饰不了两人间那股暧昧的暗流。
思及此,阎黔的心微微一沉。
姑且不论那个自称神医的沐平鸿是不是骗子,但他就这么个宝贝女儿,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这两人继续发展下去。
“沐大夫,真有把握可以治好内子?”阎黔不动声色地问。
“草民会尽己所能,为王妃医治。”
沐平鸿不卑不亢地应声,由阎黔暗暗打量的眼神中,赫然明白自己的处境。
他太年轻,神医虽非白封,但借由阎韧思的口,说明了自己的来历,他反倒像个利用天真姑娘的骗子。
阎韧思心里瞧他,自然是万般好;但由她那王爷爹亲眼里瞧来,他或许大大有问题。
“爹,沐大哥的医术很好,您就让他试试嘛!”
有女儿在一旁扰乱,他无法与沐平鸿开门见山、把话摊开来谈。
“韧儿,让爹跟沐大夫单独谈谈,你先回房去梳洗,换下这一身不成样的衣衫吧。”阎黔看女儿一身裙布荆钗的朴素模样,忍不住皱眉。
若让人瞧见他阎黔的掌上明珠,居然穿得比下人还不如,他这张老脸该往哪里搁啊!
阎黔话里的涵义,让沐平鸿敏感的心一颤。
这会儿他才猛地惊觉,回到王府的阎韧思,这身打扮与琼楼玉宇的华宅有多么格格不入。
她那素雅模样,他瞧得顺眼,但对贵为王爷千金的金枝玉叶阎韧思来说,这装扮,却何其诡异啊!
浑然未觉爹爹与心爱男子间暗暗流动诡谲,阎韧思掩不住好奇地问:“爹要跟沐大哥谈什么?”
“爹总要明白,这位沐大夫有什么本事治你娘。”爱怜地抚了抚女儿略为清瘦的颊,他不容置喙地开口。“快去吧!”
“可是”忧心的眸光落在沐平鸿身上,她犹豫着。
“爹不会为难沐大夫。”
沐平鸿也跟着朝她投以让她安心的微笑,要她别担心。
在爹亲的保证及沐平鸿的示意下,阎韧思只能勉为其难地回房。
待阎韧思离去后,四周便陷入一片沉寂。
半晌,阎黔开门见山问:“不知沐大夫的目的是什么?”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深邃目光一敛,沐平鸿冷声问道。
“我家韧儿年纪轻、性子单纯。想攀我阎家亲事的王公子弟不少,真要婚配,也会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许亲。”他略顿,颇有深意的望了沐平鸿一眼。“不知沐大夫为我妻治病,是想要荣华富贵,抑或是功名利禄?”
阎黔这番言词让气氛陡僵,沐平鸿更有种受辱的感觉。
暗暗抑下内心的不悦,他徐然道:“此行既不为荣华富贵也不为功名利禄,治好王妃的病后,我自然会离开。”
阎黔挑眉,眉眼间隐隐露出不信。
他不认为这穷酸大夫什么都不求。
“既不要荣华富贵也不要功名利禄,莫不是为了我家闺女?”阎黔毫不迂回,直接点明。
终于明了阎黔的用意,沐平鸿力持镇定,一张俊脸没显露半点情绪。“草民自知高攀不上这门亲事,从不敢奢望。”
他早知晓,他与阎韧思的感情,绝不会有开花结果的一日。
无奈,即便是早知道他却还是陷了进去。
此时他仅能漠视心底陡升的那股怅然若失之感,再将两人在医庐那段时光,当成作了场相伴的美梦。
厘清对方心思后,阎黔严峻的脸色稍转,继而拍拍沐平鸿的肩道:“只要你有本事医好王妃的病,赏银方面本王绝不会亏待。至于我家闺女那头,还得赖沐大夫开导、开导。”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阎黔已然将女儿的心思给摸透。
由穷酸大夫的态度看来,他这一步“堵”棋,下得时机正好,一步便断绝了一切可能的发生!
“我明白王爷的意思。”
虽早预想过这一切,但他却没想到,真正要去面对,还得亲手割断他与阎韧思之间的牵绊,会是这么困难。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狠下心做到。
替王妃号过脉、诊看过病况后,沐平鸿迅速抓出了令王妃长年缠绵病榻的病因所在。
王妃的病由数种病气聚成,所以难治,由于先前几位大夫疏忽其细微之处,才会治一病又起一病,反反复覆,循累成恶疾。
在他看来,王妃的病并不难治,就是得费些工夫,调些新药对症医治。
他从山上带来的丹药全然派不上用场,所以阎黔命人拨了未住人的东院,让他住下,好为王妃研制新药。
转眼就过了十日。
依循沐平鸿在深山医庐的作息,他只有在缺药草时才会出门,因此这十多日,他几乎是守在东院足步不出,三餐膳食皆有下人专程送上。
不可讳言,王爷对他十分礼遇。
这东院比起他简破的医庐,大上不止数倍,煮药、制药的陶盆、钵、皿不但簇新质好,身边还有个小厮,让他不必事事亲为。
面对这一切,他的心,始终处在虚幻的不真实当中。
只有当空气里弥漫着药味时,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沐大哥!”
听到那久违的甜唤,他猛地回过神,眼底映入了阁韧思娇俏可人的灿烂笑颜。
乍见她,沐平鸿心头不由得一跳:
她换去寒酸朴素的裙布荆钗,穿上锦衣纱裙,髻上簪着流光四溢的雅致花钗,整个人瞧起来,就是显赫人家的千金小姐模样唯有那性子,依旧如印象中可爱缠人。
暗暗抑下见到她的悸动,沐平鸿淡声问:“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谁让你不来找我。”她嘟起嫩唇,清丽脸蛋上有着幽怨。
听她抱怨,沐平鸿五味杂陈,心头乱纷纷。
整整十日未见到她,他以为她已回到自己的世界,早忘了他的存在。
此时听她这么一说,他心里躁动,恨不得一把将她拥进怀里,一解相思之情。
岂料,这念头才涌上,理智连同着阎黔那一番警告意味甚浓的话,便一股脑窜出,硬生生把他心里的冲动给压下。
他双手忙着捣药,敛眉淡道:“我忙着为你娘制药,没时间。”
未将他冷淡的神态看在眼里,阎韧思笑嘻嘻地甜笑。“我知道,所以没敢来吵你;不过我真的好闷、好想见你,所以就偷偷跑了出来。”
“你实在不该来这里的,若让人瞧见不好。”
阎黔派了个小厮给他使唤,若让小厮发现阎韧思常往他这里跑,传到她爹的耳里,对彼此都不好。
“有什么不好?”她可爱地微偏脑袋瓜,一脸迷惑。
“这里不是深山医庐,男女之间该有分寸——”
不待他搬出男女有别那一套理论,阎韧思已理直气壮的滔滔不绝。“你是我喜爱的人,又是我娘的救命恩人,等同是我们阎家的大恩人,我为什么不能来找你?真搞不懂你跟爹爹是怎么一回事。”
沐平鸿微愕“你爹同你说了?”
“爹和你一样,同我说些男女授受不亲的事儿。”她说完,忍不住本咕哝哝抱怨起来。
他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语重心长道:“那你就该听话。”
听他这么说,她不悦地瘪嘴。“哎呀!沐大哥,咱们这么久没见了,你别老同我说这些让人不开心的话好不好?”
若是往常,他或许会露出拿她没办法的叹笑,再顺她的意打住话,说些让彼此都会欢喜的事情。
但在狠下心,决定割舍两人的感情后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不知他内心的挣扎与无奈,阎韧思巧笑着继续说:“你知道吗?自从你接手替我娘治病后,我娘的状况就好了许多,整个人都有精神了,我好开心也好骄傲!”
沐平鸿静静听她说着,表情依旧冷冷的、淡淡的,心思却百转千回。
阎韧思看他心不在焉,便抓住他的手,摸上他略显清瘦的轮廓。
她轻拧着眉,心疼地说:“沐大哥不乖。”
被她略凉的手心抚着,他心软了一大半,忍不住蹙眉问:“你的手怎么那么寒凉?”
“沐大哥不乖。”她如花瓣般的嫩唇倔强地抿着,不答问题,反而重复方才的话,继续拿自己的小手轻薄他的脸。
“我怎么了?”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沐平鸿用复杂的神情凝视她。
“我听送膳食的下人说,沐大哥是神仙,根本不吃饭。”阎韧思顺势用自己的小手,紧紧扣住他的大掌,边说边玩他的手指。
原本想借由手中的动作,传达他的拒绝,让她知难而退,没想到这下,他反倒动弹不得了。
沐平鸿拧起浓眉,思索着该怎么摆脱她的黏缠。
“沐大哥,你在想什么?”
是因为医治娘亲的病,给了他太大的压力吗?她总觉得这回见他,他有些怪怪的,偏偏她瞧不出怪在哪。
他倏然回过神,表情有些不自在。“我有吃,只是吃得不多。”
王府里的膳食道道精美,对吃食清淡的他来说,却显得富贵到难以入口。
闻言,她轻叹了口气。“沐大哥再不改掉这吃食习惯,我就要找人替你备素果了,这样,你就更像神仙了。”
说完,她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真改了吃食,往后回山上才伤脑筋”他含糊不清吐了句。
阎韧思突然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你带我上哪?我手头上还有事没做完。”
“等等再忙。”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她硬是拉着他往院中的凉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