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

东拉西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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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考试之前,有一个家长会,说是要在学校和家庭搭建一座沟通的桥梁。请各位家长来聊聊孩子,随便聊,想聊什么聊什么。

    通知提前一周就下达到各班主任那里,王奇幅来上课的时候通知他们:“14号全校统一时间开家长会,八点半到十点,每个同学的家长都要来,不允许缺席。家长会结束布置考场,下午放假,第二天考试。”

    “不用紧张,就是请你们家长过来随便聊聊,父母不方便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可以,就是别出钱叫路人来,没意思。”

    “就说这些,我们接着讲屈原……”

    祈福讲课比较慢,一节课讲了个屈原的生平,让同学起来读了一遍《离骚》,就结束了。

    他还意犹未尽地想拖堂,引起同学们一阵齐齐整整的抱怨声。

    其实抱怨不是真抱怨,更像是撒娇。

    祈福很吃这套,干乐两声,及时打住,把教案往胳肢窝里一夹,拎着老年保温杯大步流星走出教室。

    祈福一走,闻渺就给纪予发微信:哥哥,学校14号开家长会,你有时间来吗?

    发完,她悄悄看了顾酌一眼,发现他在走神。

    轻轻叹了口气,她定了定神,拿出错题集来专心看错题。

    大学考试时间比铭远早,家长会那天纪予的期末季差不多也结束。

    很快闻渺便收到纪予的回复:我一整天都有空,到时候见。

    也不知道纪予哥哥要来参加家长会的消息怎么就传出去了,班上好几个女生来问她。

    她一一做了肯定答复。

    下午就在论坛上刷到相关帖子。

    当时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江语舒能不能看到这个帖子。

    这个反应有点危险。

    但是莫名期待。

    哥哥是该有个女朋友了。

    晚上在地铁上,闻渺打破一贯的沉默,问顾酌:“家长会你叫谁来?”

    顾酌:“愿姐。”

    闻渺:“哦。”

    意料之中的人选。

    她猜测他没叫龙彪的原因可能是龙彪的长相和气质在学校实在太过惹眼。

    心愿姐姐就比较好,可霸气,可温柔。

    在同学们争分夺秒的白热化复习中,家长会如约而至。

    八点,教室里基本没人了,都跑去学校门口接家长。

    闻渺裹上厚厚的外套,跟奚梓和顾酌一起下楼。

    校门口人太多,他们只能分开找。闻渺先一步找到许心愿,把她带进学校,然后给顾酌发微信让他来领人。

    没一会顾酌就来了,闻渺跟他们说:“你们先上去,我找哥哥。”

    顾酌没什么情绪地说:“行。”

    他领着许心愿先走。

    闻渺刚想重新挤入人群,纪予给她打电话,说:“门口人太多,没找到你,我去教学楼等你。”

    闻渺赶紧返回去,在教学楼一楼大厅看到纪予。

    两人回教室的时候,只看到坐在顾酌座位上的许心愿,座位主人不知所踪。

    纪予坐下后,闻渺介绍两人认识:“这就是心愿姐姐,这是我哥哥。”

    纪予很早就从闻渺那听说过许心愿,对闻渺好的人,就能当朋友,所以他主动道:“你好,我是纪予。”

    许心愿看着他,笑了笑:“许心愿,顾酌他姐。”

    顾酌。

    纪予心下重复了一遍,虽然没见过人,但他却莫名把这个名字和那天的男生联系起来。

    教室里好些同学朝这边投来羡慕的目光。

    高颜值同桌,高颜值家长。

    八点二十,王奇幅拎着两个小水壶走进来,跟前排先到的几个家长简单寒暄两句,抬眼看到正在和爸爸说话的夏玥,他道:“夏玥,帮老师去办公室拿一下纸杯和茶叶,就在我桌子上。”

    夏玥点头应下,小跑着出去拿东西。

    理论上,家长会同学可以待在教室后面听,也可以自由行动。

    但3班这帮自由不羁灵魂拥有者把自家家长请到教室,便一个接一个地跑没影。没人愿意留下来观赏祈福和家长的“扒底裤双重奏”。

    王奇幅往下扫了一圈,清一色的家长,学生基本没了。

    正打算在群里吆喝一声,让翟张扬他们回来,就看见奚梓带着她妈妈从后门走进教室。他像看到曙光一样,叫后排两个小姑娘:“闻渺,奚梓。”

    俩小姑娘抬头看着他。

    王奇幅:“你们俩拿小水壶去接两壶开水。”

    奚梓:“好的。”

    闻渺点点头。

    王奇幅:“开水很烫,接的时候小心一点。”

    奚梓:“知道啦。”

    闻渺对许心愿和纪予道:“哥哥,心愿姐,我去打热水了。”

    俩家长默契点头,闻渺走之后他们就没再交谈。纪予掏出手机来刷信息,许心愿抽出顾酌桌肚里的小说开始浏览。

    闻渺和奚梓从讲桌上一人拿了一个小水壶,王奇幅放低嗓子说:“一会就别出去玩了,和夏玥一起给家长们泡杯茶送点水。”

    俩小姑娘对视一眼,齐声说:“好。”

    往教室外走的时候,闻渺感觉有人一直盯着她,转回头去看,又没发现什么异常。

    家长们都低着头,要不就是在玩手机,要不就是在翻学生的书本课桌。

    她轻轻甩了甩脑袋,觉得可能是自己出现错觉了。

    不再多想,她快步去追奚梓。

    然而小姑娘不知道的是,她走之后,坐在夏玥座位上的夏金楠从翻开的地理练习册里移开视线,抬起头来直溜溜地看着教室门的方向。

    英俊倜傥的面孔上浮现几分不可置信和恐慌。

    夏玥回来的时候,教室里基本没有学生了。她刚把纸杯包装袋撕开,便听到爸爸小声叫她的名字。

    她放下纸杯,走过去小声问:“怎么了?”

    夏金楠低声说:“玥玥,把你们班的月考成绩单给我看看。”

    她的事都是妈妈在管,夏玥以为爸爸是想了解一下她的学习成绩,没多想什么,非常开心地把成绩单给了夏金楠。然后带着笑去和闻渺和奚梓一起泡茶倒水。

    拿到成绩单,夏金楠没有马上翻看,他又悄悄追着闻渺看了好久,才丢了魂似的快速浏览3班的名单。看到闻渺的名字时,他身子猛地僵住,顷刻间,眼里射出骇人的寒意。

    这么像,年龄也刚刚好。

    那个女人骗了他!

    夏金楠处在巨大的震惊和恐惧中,没有发觉女儿走到他身边,甚至连她的声音都没听到。

    夏玥对爸爸的愣怔模样感到十分不解,但家长会就要开始了,她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默默走开,打算等家长会结束再找机会问。

    然而家长会一结束爸爸就跟她说公司临时有事要处理,还不等她回应,他就急里忙慌地离开了教室。

    夏玥盯着爸爸匆忙离去的背影深深蹙起眉,瞬间红了眼眶。

    好不容易摆脱妈妈,让妈妈同意爸爸来开家长会,没想到爸爸这么急,连吃个午饭的时间都不给她。

    夏金楠一整天都没去公司,而是找了个地方喝酒压惊。

    他确定,那个叫闻渺的女孩子,就是闻晨的女儿。

    他的震惊和恐惧并没有随着时间的延续而削弱,反而越来越坐立难安。他极力隐藏的情绪还是让季红娟发现了端倪。

    季红娟这人疑心非常重,特别是对自己的丈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也是被夏金楠坑怕了。所以见到丈夫这副模样,免不了一番打破砂锅问到底操作。

    夏金楠战战兢兢扯了一通谎,本来就快要蒙混过关,没想到女儿突然提前回来。

    夏金楠一慌,忙停下话问女儿:“宝贝怎么就回来了?”

    夏玥面无表情道:“下午不用上课,本来想跟您一起回来的,您有事先走了,我只好自己回来。”

    季红娟:“回来就上楼去复习。”

    瞧瞧。

    连我吃没吃饭都不问一下,就只知道学习!复习!考第一!

    夏玥低着头狠狠咬着下唇,她刚刚做了一回坏孩子,她偷听墙角了。

    妈妈的质问,爸爸的解释。

    通通听到了。

    不对劲。

    哪哪都透着诡异。

    上次妈妈看到闻渺时失神良久。这次爸爸开个家长会就变得惴惴不安,反应更激烈。

    教室里除了家长和祈福,只有她,闻渺,奚梓。

    回家路上,她想起了很多零碎片段。

    想起小时候妈妈和爸爸吵架说的“你是不是还忘不了她”,以及妈妈似乎把一张照片还是一张其他的什么东西给烧了。

    再联系曾经有同学跟她说的她和闻渺长得有点像。

    一个恐怖的想法在脑海里一点一点成型。

    “宝贝?”

    是爸爸的声音。

    夏玥狠狠吐出一口浊气,往楼上走的时候,故意把秋游时和闻渺拍的合照从口袋里带出来。

    照片飘落在地。

    背面朝上。

    她没管,继续往前走。

    妈妈,捡吧。

    告诉我真相。

    她站在楼梯拐角处,俯看楼下的一切――

    妈妈离照片最近,照片果然被她捡起。

    感觉妈妈还挺好奇照片内容。

    也是。

    所有会耽误她学习的东西妈妈都挺感兴趣的。

    妈妈把照片翻了个面,第一眼,脸色微变,三四秒后,脸上聚满怒意。

    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果然是她猜测的样子吗?

    她敛下眼帘,慢慢地用指尖划着墙壁上楼。身后传来妈妈还算平静的声音:“夏玥,你的照片掉了。”

    “您先帮我收着吧。”

    妈妈又问:“跟你一起比心这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闻渺。”

    “解释。”

    咬牙切齿的两个字,妈妈是对爸爸说的。

    夏玥走进房间,把房门关紧,又上了小锁,楼下的腥风血雨还是穿过墙壁,隐隐约约传她耳朵里――

    “不是说她已经把孩子打了吗?这是谁?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这个女孩儿和那个贱人那么像,年纪也对得上,是不是就是你的种?”

    “……”

    “别给我装死!小三竟然不要脸的留下孩子,还敢找来这里。把孽种安排在夏玥的班,是算计好了吧?想来抢家产,门都没有!”

    “别说了,夏玥在上面听得到。”

    这个是爸爸的声音。

    她能想象楼下的场景――

    爸爸陷坐在沙发里,双手紧紧交握住,垂着头一言不发,任由心态崩塌的妈妈辱骂他曾经的情人和现在的亲生骨肉。

    他的背叛肯定是妈妈心里一直无法释怀的刺,如今旧伤复发,妈妈肯定暴跳如雷。

    鲜血淋漓的女人,碰一下都是痛的。

    楼下的单方面辱骂还在继续,夏玥再也听不下去,插上耳机,把声音开到最大。

    炸裂的音乐声震得耳朵疼,但她乐意这样。

    期末考试的座位再次打乱,闻渺很幸运的和奚梓分在一个考场。

    考完语文出来,她们和隔壁的夏玥在走廊上碰到,夏玥脸色特别不好。抬眼看到她们,仿佛见到恶鬼一样,冷漠避开。

    闻渺想打招呼都没打成。

    奚梓皱着眉:“她怎么见到我们就躲?”

    闻渺摇摇头,心想夏玥这样可能跟李佳媛有关。

    三天的考试跟坐过山车似的,数学、物理、历史特别难;英语和地理又特别简单。

    最后一科考地理,走出考场,闻渺长舒了一口气。

    不管结果怎么样,她认真努力过了。

    奚梓家的车停在学校地下停车场,从考场出来,闻渺和她分开。

    路过顾酌的考场,人没在考场里,闻渺发微信问他,知道他提前交卷走了。

    下午四点四十左右,闻渺走出铭远,往地铁站走的时候,被一个怒气冲冲的美艳女人拦住了去路。

    闻渺一脸莫名地看着女人,维持着礼貌,开口问:“请问您有……”

    女人愤然打断她的话:“你妈妈在哪?!”

    “什么?”闻渺懵了。

    女人提高音量急切道:“闻晨是不是也在这?告诉我,她躲在哪里了!”

    闻渺警惕地看着女人,震惊到连尊称都忘了:“你为什么会知道闻晨?”

    “为什么?”女人冷笑一声:“因为你妈妈做了我丈夫的小三儿。”

    闻渺大脑一下就空白了,盯着面前这张美艳扭曲的脸迟迟没有反应。

    季红娟抛弃了几十年的良好教育,像个疯婆子一样破口大骂:“你妈妈就是个贱女人!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你们母女俩倒是胆大包天,还敢追来这里……”

    她的骂声惹得路过的同学纷纷驻足观望。

    越是有人观看她越来劲,扯着闻渺的袖子嘲讽道:“啧啧啧,穿的真好,闻晨又给哪个有钱人做情人了?”

    闻渺在女人的尖刺声音和同学们的窃窃私语中回过神来,一下挣开季红娟的禁锢,拔腿就要跑。

    季红娟眼疾手快拽住她的胳膊:“跑什么?小孽种。”

    围观人群里有3班的人,闻渺又羞又怒,厉声:“放开!”

    季红娟逼红了眼:“没教养的小孽种,说!闻晨躲哪了?说了就放开你。”

    “我不知道!”闻渺声音都在发颤,她用力去掰季红娟紧紧箍住她手腕的手,无意间,瞥到站在不远处豪车边观望的男人。

    她忽然停止挣扎。

    怪不得那天见到他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两个磁场彼此相融。

    那份若有若无的亲切感,原来是血缘啊。

    呵,这个世界可真好玩儿。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季红娟口里源源不断输出刺耳的话。

    闻渺缓缓收回视线,抬眸死死盯着“正宫娘娘”的脸。季红娟感知到女孩冰冷的目光,停下话来,跟她怒目而视。

    闻渺不怯不躲地与女人对视,拼命忍着泪水,声线抖得不行,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我上辈子一定是坏透了,这辈子才会碰到你们这群烂人,你们就没一个好东西!渣男贱女不负责任做错了事,凭什么让我来承受这堆乱七八糟的后果?哪来的滚回哪里去!”

    “你妈就教你就这么跟长辈说话!”

    季红娟扬手就要往闻渺脸上招呼。眼见巴掌就要落在脸上,闻渺忽地抬手抓住女人的手腕,用尽全力往身侧一甩,看着远处的男人冷声道:“你没资格动我,要打让他来。”

    季红娟回头的瞬间,闻渺忽然牵起嘴角,讥诮的笑了下。

    讥诮渣男,也讥诮这个时时处处与她作对、还万分操蛋的世界。

    就算看到丈夫,季红娟也还是没放手,接着,她看到女儿朝这边小跑着过来。

    夏玥气喘吁吁地停在妈妈面前,声音冷漠疏离:“让她走。”

    大庭广众之下,真丢脸。

    女儿出现,闻渺看到渣男终于动了。

    他应该是真的爱夏玥,所以走得这么快,这么急。

    刚才的乌龟怂样全部消失不见。

    她又说了一次:“放手。”

    渣男过来拉了正牌一把:“别在这闹,对玥玥影响不好。”

    正牌狠狠瞪了渣男一眼,又转回头来瞪她一眼,甩袖而走。

    闻渺不想看父女情深戏码,抚平袖子上的褶皱,毅然转身。

    前面的人让出一条道。

    女孩儿孤单而纤弱的身影在寒风中慢慢远去。

    夏金楠看都没看闻渺一眼,他现在没有脸儿面对夏玥,知道回家之后免不了和季红娟一通争吵。便说:“宝贝去姥姥家住几天吧。”

    夏玥敷衍地点点头,冲出人群,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去,一刻不缓的地离开。

    铭远的学生自由过度,期末考试结束更是放飞自我,校门口发生的事在学生之间迅速传播开。

    不到十分钟,奚梓就知道了这个事。她立刻联系闻渺,手机关机,视频通话无人接,信息也不回。

    她只知道闻渺住“江汀岸”,但不知道具体住哪栋楼,房号多少。

    她急得不行,在好友列表里找援助。依稀记得小绵羊和顾酌住得挺近,忙联系顾酌。

    蜥子:【你知道闻渺家的住址吗?十万火急!】

    顾酌:【“江汀岸”1栋205】

    蜥子:【你在家吗?】

    顾酌:【在】

    蜥子:【我一时赶不到[哭],你先去她家看看她有没有回家,求求了[双手合十]】

    顾酌:【是不是她出什么事了】

    蜥子:[34秒语音]

    听完语音,知道大概走向,顾放弃电话微信联系。立刻骑车去“江汀岸”。

    保安还是之前的那个,放心地放他进去。

    顾酌抓着人家问:“205住户回来了没有?”

    “没注意。”保安说。

    “我上去看看。”顾酌说完,急切往楼梯口跑。

    “诶诶诶,”保安追在后面,“没人带,你不可以上去!”

    少年身高腿长,没几步就跑没影了,保安呼哧呼哧地追。

    等保安爬到二楼,顾酌已经确认过往回返了。

    敲门没人回应。

    小姑娘没回来。

    他掠过保安,边走边给龙彪打电话:“彪哥,拜托你让人沿着四号线找找闻渺,我出钱给他们。”

    “行。”龙彪先直接答应,才来了解情况:“具体怎么回事儿,简短点说。”

    顾酌简略说了说:“小姑娘出了一点事,从学校坐地铁走了,现在还没回家。时间隔得不长,应该还在地铁上,或者在地铁站附近。”

    “行,知道了。我这就叫人去找。你给我一张她的照片,我发给他们。”龙彪问他:“你现在人在哪?”

    “她家门口。”

    “你就在那等着吧,万一小姑娘一会就回去了。等我消息。”

    顾酌叹口气:“行。”

    挂了电话,回头看到保安叔叔,他说:“抱歉。”

    保安花了三四秒才反应过来少年的意思,摆摆手说:“诶没事儿。”

    顾酌走出楼层,站在冷空气里,拉开外套拉链,任风把浑身的热气吹走。

    打开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这个点过后,到明天早晨,都是雨夹雪。

    抬头望了望天,灰蒙蒙一片,云层低垂,仿佛就在“江汀岸”几栋高楼头顶上方。

    风里夹裹着潮湿的水汽。

    雨。

    夹。

    雪。

    去他妈的雨夹雪!

    去他妈的提前交卷!

    等待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亮度一点一点暗下去,气温渐渐往上升,风声渐小,雪粒子从天而降,洒在地上,变成海盐大小。

    慢慢的,差不多二十来分钟,雪粒子变成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

    手机被握得发烫。终于,铃声响了起来。

    顾酌一秒接起。

    那头说:“找到了,江边,黄庄站附近。”

    闻渺随便选了一个站下车,出站后漫无边际地在行人道上晃着。直到去路被一条大江隔断,她才停了下来。

    心里极度苍凉。

    眼前是波涛翻涌的江面,有种周围空气、人、房子、车、马路都在消失的感觉。整个世界像曝光过度,在相框里变得空白一片。

    唯独她站的地方,没有光,所以只有这里是清晰的,然而,它只是漆黑的一个点。

    这个时候,她选择性的回忆起以前暗无天日的生活,选择性的回忆起同学邻居的嘲笑与同情……

    一幕幕,一句句,争先恐后钻进身体里。

    严重超载,再多来一点点,整个人就会被炸成碎片。

    像雪一样,飘落在江水里。

    有一瞬间,她觉得幽暗的江底就是她最后的归宿。

    像雪,融化,变成水。归于平静。

    可怕的念头顺势挤占脑海。

    脚踩上护栏上的铁链。

    身后驶来一辆车,响动让她迟钝片刻,车灯打在她的身上,刺眼的光亮瞬间把她的意识从深渊中解救出来。

    蠢!

    她慌乱地远离江岸,颤栗着朝对面的街道极速跑去。

    路边行人稀疏,天气暗了下来。

    雪花无情的落在头发上,衣服上。闻渺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移动的雪人”。

    气得直发抖。

    这世界真该死的讽刺。

    在地铁上她已经搞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

    就,避开了一个,又碰上了另一个;避开了一个死人,又碰上了一个还不如死人的活人;避开贱女,又遇渣男。

    啧,全国那么多个地方,那么多亿人口。

    几乎为零的概率,偏偏就发生在她身上了。

    应该去买彩票,物极必反,说不准就能中个五百万。

    雪越下越大,还夹着雨滴。

    跑了好几分钟,她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找到一个已经关闭的店铺,瑟缩在屋檐下躲雪,浑身早就冻僵了。

    又慢慢因为奔跑热了起来。

    这种冷热交织的感觉挺难受的,然而更难受的是那颗埋在厚厚衣服下的心脏。

    眼泪不知不觉就扑簌簌地往下掉。

    泪水模糊了双眼,什么也看不清了,面颊上的温热顷刻被风吹成冰冷的水渍。

    虽然心里知道为这种人难受一点也不值得。但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控制不了。

    心脏被无数根针不停不停不停的戳刺。伤上加伤,千疮万孔,细细密密的疼,让她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好冷。

    心太疼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