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游船在上空

带雨的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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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单位老人冬游时去了我的“家乡”;那里已成水库,汪洋一片。

    三十多年前,来这里“安家落户”的那天,是个傍晚,正寒风冷冽,冷气嘶嘶的往怀里钻,树叶战栗,茅草倒伏,鸦声连绵;这天却是个清晨,阳光灿烂,暖风阵阵,莺声燕语。

    这湖面正是当年乌鸦盘旋的高度。湖水泛起细细的涟漪,淡红色的朝霞映影出粼粼的光芒;现在我的位置,正是当年乌鸦的翱翔处,我的住处已经在深深的湖底,我正在当年的高空中荡漾。

    我没在船舱里打扑克、聊天。绿茵茵的水底下曾有我和儿子睡觉的床,做饭吃饭的厨房。我在想念这里,回忆这里,想象着我和儿子在这里的那些日子。

    心里很不平静,不断的扑咚咚跳着。我立在甲板上,由着凉爽的风吹进衣襟,目不转睛的望着碧绿不见底的湖水,呆呆的、木木的望着,望着。

    这里的湖水和其它地方的湖水一样,也是绿茵茵的,也泛着阵阵的晶莹涟漪。这里的山也和其它地方的山一模一样,碧绿碧绿一片,清晨,树梢上抹着淡淡的微红。可这里留有我的记忆,留有我的足迹和汗水,苦恼和喜悦。我在这里挑过秧,担过土,洒过农药,砍过柴,摘过棉花

    我想从高低错落的远山寻出我家的定位。在哪儿?我的家在哪儿?我的菜地在哪儿?汪洋一片,看不到底,看不到路,看不到树,也看不到屋!

    我一向对花花草草、蓝天白云很有兴趣,爱欣赏它们,还喜欢用五颜六色画着它们。今天,我对它们没有了兴趣。我一心一意想要看的是绿茵茵的湖水底下,想看见那屋子的残垣断壁,苦楝子树的树茬,大樟树的树蔸那棵樟树很高很大,盘根错节,枝繁叶茂。

    我从小就喜欢樟树,常常在树荫下玩耍。可我不喜欢这棵樟树。我才来时,它天天发出飒飒的悲鸣声,凄凄惨惨,我怕听这样的声音。

    我还不喜欢它飘荡的落叶,令人凄凉惨淡,似乎落叶是为我飘荡,为我悲叹,为我凄凉!又似乎是我在飘荡,我在悲叹,是我的凄凉!

    那棵樟树下有一头大水牛,水牛的哞哞叫声,不像我儿时听见的那么好听,能带给我快乐。这是一声声的凄厉,一声声的悲鸣。

    我“家”就在大樟树的南面“北风那个吹”时,哞哞的叫声和阴森森的北风一起飘来,穿透了我的家,渗透了我的心,给我带来了凄冷和悲伤。

    后门有棵碗口粗的苦楝子树,我对这棵苦楝子树的印象不好。见面时,它不留下绿叶,只剩下半拉子黄叶在枝头晃荡,像是冷冷落落的为我鼓掌,又像是在为我飒飒悲鸣,摇头哀叹。

    我问邻居它叫什么树,他们告诉叫“苦楝子”呵!又多了一股苦涩和悲怆,这就是见面礼吗?儿子也一定对这棵苦楝子树的印象不好,一次他贪玩不肯吃饭,我把他连着那把小竹椅绑在苦楝子树下。对门的叔叔阿姨相劝才解了下来。其实不必这般惩罚他。记不清了,也许是我自己心里烦躁。

    那个日子看不惯这棵苦楝子树,现在反倒是想念它了,真想再看它一眼。过去对它太冷冰冰,对不起,要是能再看它一眼,一定补问个好。我常提把小竹椅坐在它下面,苦楝子树下赏景,苦中有乐。我们曾是难兄难弟,一同让寒风吹拂,一同经历着冰雪和霜冻,多想从暗绿的水底再看它一眼问个好啊!

    游船在湖面荡漾。终于弄清了方向,那是桃花涧,我家就在桃花涧下!

    三个年头里从来没有看清的桃花涧,还是那样高,那样朦胧,难识此山真面目。一次做梦去了那里,那里有许多美丽的桃花,涧水潺潺,云雾缭绕。

    想起了门外的潺潺溪水。它日日夜夜不辞劳苦的流,天天淅沥淅沥的流。那声音也许是在说,水清清甜甜哩!水清清甜甜哩!我常常用一对小水桶,摇摇晃晃的把水挑回家里来。

    湖水下面就是我的家,找到啦!我使力的往水底下看,绿茵茵,看不见底。看不见屋子的残垣断壁,没有天井,也没有天井边上的那块磨刀石,没有那棵大樟树,没有那苦楝子树

    涟漪在水面荡漾,水气在水面蒸腾,闪光烁烁;鱼儿成群结队的在水中游弋,偶尔还有一两个汽水瓶飘浮。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我想念的,没有我要寻找的,没有我想再看一眼的。

    可惜我不懂鱼儿的语言,要不然我可以请鱼儿帮我:鱼儿呀,你要是能听懂我的话该有多好,你可以告诉我水底下现在是什么样子吗?可以代我“鱼传尺素”问好一声那棵苦楝子树吗?

    汽车的行进中,人家议论景点的巨蟒,述说珍稀的鱼类和奇花异卉,一切,我都没有了兴趣,脑子里,还是那曾经的家,曾经走过的路。

    一日冬游结束了。汽车的行进途中,我不时的往车窗外望,想再多望几眼,望那天,望那山,望那路,不知道又要多少年后才能再看见它们。

    可惜汽车不能“马行十步九回头”叭叭一声便飞快的奔跑起来,只有我的心似乎还留在那里,脑子里还是那一幅幅图画。

    同样的天,同样的山

    同样的水,同样的路。

    山一样的翠,天一样的蓝

    水一样的清,路一样的黄。

    我喜欢现在的天,现在的路

    现在的水,现在的山。

    天天在那碧蓝的天空下

    没有老是抬头往远看。

    天天在那青翠的山下

    没有好好的欣赏。

    天天在那清亮的溪水旁

    没有觉得它爽。

    多情应留连

    可天天走那路

    却没有用心的细看。

    别了!

    一切过去后才珍贵

    稀少了才美,失去了更美

    模模糊糊最最美:

    雪后的花

    水里的月亮,太阳下的霜花

    雾中楼阁月下的家

    细雨蒙蒙都不见

    记忆里的的过去,梦中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