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黾鸣无谓阁阁只人

带雨的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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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阴下雨时,只有蛤蟆最得意,昼夜叫个不停。好像世界上只有它最有本领。殊不知它的肉膻声粗,连作‘牺牲’的资格都没有;它的聒噪声叫人厌恶。一旦雨歇水枯,它便原形毕露,尸体填坑。”(徂来先生文集)

    看这段文字后引起我儿时的一番回忆:

    我家大门外有很多蛤蟆,一到傍晚就有那东西沿墙根不断的活蹦乱跳,还常常往人家脚上蹦;尤其阴天和细雨绵绵的日子。我和邻居孩子都不喜欢细雨绵绵,真的,雨天只有蛤蟆高兴,昼夜呱呱叫个不停。

    小鸟睡觉去了;知了不嘶呀嘶呀叫了;蝴蝶和蜻蜓也躲了起来,萤火虫藏进了水沟和草丛里。只剩下蛤蟆还在呱呱呱瞎忙乎,叫得人家夜不能寐,心里不宁。一老人不耐烦的骂说:“水边的蛤蟆——叫起来没个完了!”

    蛤蟆身上疙疙瘩瘩难看,还鼓着大肚子,张开宽阔的嘴巴;因为没有牙,嘴唇瘪进去,瞪着一对大而鼓圆鼓圆的眼睛,像是架了副宽边眼镜,滑稽腻味又吓人,呱呱的声音也难听。

    有一邻居特爱玩蛤蟆,他喜欢捏弄蛤蟆鼓胀鼓胀的大肚子,让它呱呱呱的不断鸣叫。

    他有时用根细纱绳,绳子的一头拴一只,让两只蛤蟆“拔河”弄得两只蛤蟆总在原地打转转。另外一邻居更会恶作剧,把鞭炮拴在癞蛤蟆的身上,点上火,啪的一声

    我不敢抓蛤蟆,怕它咬,又觉着腻歪歪、湿漉漉、粘糊糊、凉丝丝的挺难受,只站在旁边看。人家嚷我也嚷,人家笑我也笑,人家跳我也跳,人家鼓掌我也鼓掌,在旁边助兴凑乐。鞭炮炸蛤蟆的时候我躲开,那样子一定可怜兮兮的。

    一邻居讲过个蛤蟆的故事:两只大蛤蟆把肚子憋得大大的,比赛谁的肚子大,声音响、劲道足。不料扑噜一声,蛤蟆把肚子挣破了:“蛙声呱呱雌雄争,怒目鼓腮声声鸣;噼啪一声肚胀破,惊天动地吓煞人”我半信半疑,从来没亲眼见过蛤蟆挣破肚子。

    他还讲过一个故事:蛤蟆不服气小鸟:“你这小小鸟算什么,我比你飞得还要高!”它蹦到最高的台阶上,要飞给小鸟看。蛤蟆“呱”的一声摔趴在地下,惹得鸟儿们一阵嬉笑。蛤蟆出了丑并不服输,瘪着嘴夸耀说:“我厉害吧,一落地就来一声咏叹调”小鸟笑了:“旱地上的蛤蟆,干鼓气!”

    大人也有喜欢蛤蟆的,有诗为证:“荷塘月下听蛙鸣,静夜悄悄人无声;夏风沁得心神醉,秋来谷仓满盈盈”

    从前时代没有卡拉ok,没有电影和电视,也没有华尔兹和探戈,他们不听蛙鸣又作些什么呢?所以古人,主要是一些文人喜欢听蛤蟆的鼓噪声。寂寥之中,难眠之夜,百无聊赖之际,便从蛤蟆的鼓噪声中得来快乐与慰藉。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诗句是指青蛙,蛤蟆的同族。它们都是害虫的天敌,据说每只蛤蟆一年要吃去万只以上的害虫,保护了庄稼,所以庄稼人特别喜欢蛤蟆,城里人把它们当美味,庄稼人还不吃它们,不忍心烹调帮着消灭害虫的朋友。

    城里人喜欢蛤蟆不是为听蛙鸣,是当作鸡鸭鱼肉之外的异味别趣。他们油炸、红烧、小炒、清炖,从餐桌上闻它的香气,品尝它的鲜味。只是没有人听蛙鸣了。到处是轻歌曼舞,一片片妙丽甜美的靡靡之音,谁还乐意听它呱呱鼓噪声。

    古代也有人不喜欢听蛙鸣。唐代韩愈的诗句可以作证:“蛙黾鸣无谓,阁阁只乱人”韩愈装作无所谓的态度,实际上还是嫌它的阁阁叫,搅得人心烦意乱。

    且借一故事作结尾:

    风吹来一片乌云,淅沥沥淅沥沥下雨了!

    人们听到雨声音便烦躁,只有蛤蟆非常高兴,总算盼来了雨天!它不仅仅喜欢下雨的淅沥声,还喜欢天空黑黢黢,空气湿漉漉,地上水淋淋;这是它们的天地啊!

    “下雨咯!”蛤蟆高兴得跳起舞来唱起歌来了。“我要作诗咯,喽啰们快来哇!”它呱呱一声亮开嗓子,然后,念起了背得滚瓜烂熟的“自报家门”

    “优哉游哉傍水生,我武维扬多精神;雨来独有我开口,哪只虫儿还作声!”喽啰们赶快围拢在身边,蹙着眉,低着头,眨巴着眼睛。

    小蝌蚪细语喃喃的问道:“我不会作诗怎么办呀?”蛤蟆说:“不要紧,我会呀。yes!”

    蛤蟆开始点名。它对着小蝌蚪嚷嚷道:“小蝌蚪!”小蝌蚪不声不响。蛤蟆说:“下次要说‘到’——你是小逗号!”

    又对咕嘟咕嘟响的溪流水泡大着嗓门叫:“水泡!”水泡大着嗓门咕噜一声。蛤蟆忿忿的说:“没听见吗?什么咕噜,重新说一次‘到’,吊儿郎当!”水泡大着嗓门重新‘到’了一声。蛤蟆点了点头说:“也别声音太大,声音大了水泡会吹破的,你当句号!”

    蛤蟆还对着荷叶上的一串露珠:“小露珠!”小露珠细声细气的答道:“来了!”蛤蟆生气的说:“你的声音又太小了,不要忸忸怩怩。你做个省略号!”

    再对一根小草:“小草!”小草嘶哑的应了一声:“是!”青蛙说:“你就算个破折号!”

    蝌蚪、水泡、露珠,小草一齐鼓起掌来,狂呼“拥护”“赞成”!等着头儿吟诗。蛤蟆喝口水润了润嗓子,蹦了一蹦,然后卷起舌头一声“ yes!”便开始作诗:

    呱,呱呱,——呱呱呱。

    呱,呱呱,——呱呱呱。

    完,完了,——玩完了!

    一只黄莺儿在草垛下躲雨不能唱歌,本来就心烦意乱,蛤蟆还做什么诗,呱呱呱的难听死了。便发牢骚说:真讨厌,下什么雨,作什么诗!

    黄莺儿破坏了蛤蟆的诗兴正浓,气得来回的蹦,待镇定下来才怒斥道:“你这小小鸟多什么嘴,乳臭未干!”然后昂首阔步蹦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