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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老秘不姓罗,名字也不叫“老秘”他嗓门响亮如锣,张口一声喊“开会学习咯!”如同一面大锣“哐哐哐哐哐!”满院子能听见,于是“锣”演化成“罗”又几十年的老秘书,所以称他“罗老秘”
“甜小蜜”姓田,田地的“田”而不是甜蜜的“甜”同事的心里则是甜蜜的“甜”称“甜小蜜”是因为她总笑语盈盈、甜甜如蜜,又是罗老秘的接班人,所以沿袭罗老秘的“职称”叫她“田秘书”“甜小秘”“甜小蜜”
“甜小蜜”改革开放初大学政法专业毕业,任办公室主任,心地善良、思想开阔、对人热情和蔼。淳朴、善良,常以助人为乐,不打官腔,见人未开口、先带三分笑,拿她开玩笑也不在乎,说:“同事之间说说笑笑好嘛”
据说罗老秘与“甜小蜜”交接班时候还有些“误会”罗老秘交给她一小本本,是过去年代职工左、中、右花名册,田小秘一看便“嗤嗤”笑了:这玩意要它做什么!
罗老秘很不高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得不吭声,瞥她一眼,随手把小本本留在田小秘办公桌上。心里一定是在叹气:几十年的辛苦“瞎子打灯笼白费蜡”
罗老秘的大半辈子确实辛苦,无论天寒地冻、汗流浃背,一年到头在那旧办公桌上兢兢业业,够全心全意、忠心耿耿了,可始终是个老秘。
罗老秘已经作古好些年,人去楼空成了“古人”在人们脑子里留下淡淡的记忆:
黄鹤杳杳何处往,只留一屋空荡荡;
人去楼空无觅处,日日依样抹斜阳。
说古人没趣,该向前看,历史的车轮总是要向前的,一步三回头做什么哦。
写文章和看文章也都为得点乐趣,爱有些水分和滋润与滋味,罗老秘那年代的事全干巴巴,哪来的水分,天天是政治学习、政治学习,还是政治学习,讨论如何学习、落实、贯彻,或者是参加劳动锻炼,或者是改造、改造、还是改造,能有什么滋味哦。
还是说说——就称她“甜小蜜”吧,这个名字生动活泼富有特色,有着浓浓的“色香味‘感。就说说她是怎么样和蔼、热情,说说她的人情味。
现在看重人情味,上面是不会干涉的,从前不可以,人性、人情、良心、人情味等都被认为是脱离阶级的东西,常被批评与批判。不仅现实生活不允许,包括文艺作品中人性、人情、良心、人情味都要被鞭笞的。
那年代做人难呵,往往得把自己的个人感情、喜怒哀乐,爱与恨,深深埋藏在心底。只有对革命,对革命领导者的人情味才是高尚的,可以大肆宣扬,其它的私情,比如对自己所爱的人,包括父母和儿女,都不该太讲人情味。
那个年代人情味常被看成是资产阶级的,如果是剥削家庭出身,就更得小心谨慎,时时刻刻警惕自己的立场对不对。
既然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当然也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人情味,不是无产阶级的就是资产阶级的。对革命队伍里的人情味才多多益善,山一样高、海一样深,比山还高、比海还深。
“甜小蜜”总那么笑眯眯的、甜甜的脸难道是天生女性的善良与温存?不是。该说是生得逢时,如果也在那轰烈烈的年代,作为罗老秘的副手,猜想她也不得不时时刻刻绷紧面孔。
并非凡女性一律温存“造反”年代恶狠狠的女孩还是有,拳打脚踢对付所谓“走资派”“地富反坏右”“牛鬼蛇神”比男人毫不逊色,甚至不一定弱于“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那个时候,女人的巴掌不一定不如男人凌厉,嗓门也不一定比不上男人的高亢,拳脚当然也不一定没男人凶猛。
听说一女学生就精神抖擞、左右开弓,右拳把老师的半颗牙打断,左手再一巴掌,老师一阵恶心“呃”的一声,半颗牙吞进了肚子。还有地方的学生为了立场坚定,把“反革命校长”的腿肉割下来,不会没有女学生参与吧。
想象不出“甜小蜜”如果生在那个时代会怎么样子,还会不会盈盈笑脸。
“甜小蜜”不像老秘书,只顾组织政治学习、传达文件和参加劳动,不张口如同一面大锣:“开会学习了哦!”现在也不怎么需要组织政治学习和传达文件了,家家户户有电视机,一到晚间,各家各户自己打开电视观看新闻,自觉自愿的政治学习,如果是该知道的,无论真真假假都能从电视里知道。
“甜小蜜”的人性化当然不仅是那笑脸,她关心群众,尤其关心离休退休老人,使老有所为、老有所乐,挺细心的,是带着女性的关心和温情,比如组织老人旅游、参观、游艺活动,比如嘘寒问暖,比如探望生病的老人,比如夏日上班要食堂煮绿豆汤送给各个工作间,比如开春节联欢会,聚餐、表彰好人好事、发过年贺岁钱
一同事是个黑脸大汉,绰号“老黑”——顺便说一句,绰号“老黑”是因为他皮肤黑,至于绰号的背后,有没有包含了轰轰烈烈中戴过“黑帽子”的缘故,就不得而知了。
“老黑”为人正直,敢说真话,工作非常认真,能吃苦耐劳,劳动表现更是先进的也不一定比得上。可他那嘴太尖刻,爱发牢骚、说怪话,缺乏对待组织和风细雨的温馨。许多人不喜欢他,当然,官员更不喜欢他,甚至讨厌他,那年轰轰烈烈中于是给了他一顶“黑帽子”辛辛苦苦的工作与劳动被自己的一句牢骚一句尖刻话而前功尽弃。
“老黑”年近退休时候“帽子”问题解决了,脾气却没有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呵
“老黑”好酒,喝酒后更是多嘴多舌、说七道八。一次“甜小蜜”趁“老黑”独酌后酒酣耳热之际,语重心长的一次与“老黑”长谈——当然不是她刚刚工作的那年。
经过十多年锻炼,田主任不再是单纯的和蔼、细心、热情的“甜小蜜”而是老练的政治干部了,她推心置腹,婉转的批评了“老黑”的多嘴多舌,分析了他那图嘴巴痛快淋漓的危害性,摆了他吃的亏,还把组织如何为他提的一级工资竭尽全力,把老黑感动得感激涕零、痛心疾首,表示今后无论如何也改了自己那张臭嘴,改了那“狗改不了吃屎”的坏脾气。他泪眼阑珊中感人至深的说:
哪不知道吃许多亏,不知道常常白辛苦,哪不想改,改不了呵,一次死憋住不吱声憋得尽是打屁,爱喝酒就是为了喝个稀里糊涂、不省人事,甚至想喝个两眼一闭什么也不知道了。不成呵,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啊。一定改、我一定改。
田主任信心百倍,相信老黑一定会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遗憾,不料没好长时间,老黑就骑鹤西去。
罗老秘与甜小蜜,前世缘分在一起;
老秘爱绷那张脸,小蜜喜欢笑嘻嘻。
老黑留憾天国去,难忘温馨的小蜜;
人间老秘实在多,下世不再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