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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笑川食指按住自己的眉心,然后顺着似乎很不经意地滑下来,眼神却还落在薛延的身上,似乎带着几分隐约的忌惮,那手指从高挺的鼻梁上轻轻掠过,点了一下,又重新落回来。
“容会长才是一等一地会了解自己的属下们的想法,不然怎么能够任由他们做那些事情呢?”
容少白听出他这话有些责难的意思,本来对着副市长,他应该要服软,可是他知道自己还不能,因为——成州的黑道,向来是要压过政府这边一头的。他浑然不惧,只是笑说道:“姜市长您放心,这件事情是我给您舔麻烦了,一定会给出一个解决的方法,毕竟新官上任,最重要的是政绩。”
这世道——黑白颠倒,清浊不分。
容少白把这些威胁的手段倒是玩儿得很高端。
姜笑川却不想吃他这一套,看着薛延扶着那老人被警察围着往楼梯这边走,自动地侧身一让。
薛延跟他对视了一眼,也分不清彼此的眼神里到底藏着的是什么,就已经擦肩而过。
重生,就是这样的一回事吗?
有机会注意到那些没有注意到,却对自己影响很大的人;有机会去看清对自己影响很大,想要看清楚却没来得及看清楚的人;有机会纠正错误,避免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姜笑川是不可能跟容少白闹翻的,政府里高唱着和谐社会,做着的是官样文章,“官”字是上下两张口,虽然别人说的是欲壑难填,不过在官员们的饿理解之中也能够看作是上下一心——只不过这个“上下”指的意思可就是跟一般的上下不一样了。
放在姜笑川这里,其实就是姜笑川跟容少白之间的关系。既是相互对立,可是又不得不相互扶持。
和谐社会,如果容少白闹什么乱子,姜笑川这帽子迟早是会被戳掉的。
他考虑了许久,还是说道:“我相信容会长您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不需要我这种蠢笨的人来提点你什么,可是我还是希望您最近做事能够低调一些。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唯有养精蓄锐,或者说是韬光养晦,才能够让自己隐藏在幕后。”
不管这一番话容少白到底能够利用上多少,姜笑川已经能够把自己能够想到的都说了。
上辈子,青团和赤色的火拼就在这个时候,而容氏因为按捺不住加入进去,被姜笑川他们政府这边组织的扫黑行动打击,元气大伤。那个时候姜笑川跟容少白已经有了不少的合作,可是就算是这样姜笑川也是无法一手遮天将容氏所有的事情全部揽下来,最后容氏的人也折了许多进去。
这一世,如果容少白还是像上一世那样心高气傲,注定是难成大事的。
纪委的人也是深知为官之道的,他跟容少白不是不可以没有往来,只是要控制在一个合适的度内,要拿捏得清楚,不能越过了界。只要还在界内,大家都是默认不追究的。
容少白现在确信,这个姜笑川真的不好对付了。青团和赤色会火拼的消息现在还是机密,可是这个姜笑川却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不然不会意有所指地说这番话,难道他们警察那边在青团和赤色的内线是知道了什么?这个消息现在还是高层机密,一般的内线是不可能知道的……除非……
容少白心头一跳,回过神来看到姜笑川说完了话已经跟着警队那边的人走了,他追上去紧走两步,却扣上了自己衬衣上面的一颗扣子,变得正式一些。“姜市长,这一回真是谢谢您了。”
姜笑川心里说不出地膈应,他只是笑了笑:“没什么好谢的,人没出事就好。”
明显说的不是一件事。
不过容少白也不介意,姜笑川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从容氏会所出来,姜笑川跟着警队的人上了车,已经有救护队的人员将老人拉上去检查,接着车子一路开过拥挤的人群,向着警局的方向去了。
走的时候姜笑川看到,容氏会所的人已经开始出来疏散群众了。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闲杂人多了就容易出问题。
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规则,官场,黑帮,自然也是有自己的规则的,只不过每个世界都会存在叛徒。
薛延是跟姜笑川一车的,路演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还在通过对讲机问着那边的情况。
姜笑川身边就是薛延,他看了薛延一眼,明知故问道:“你是记者?”
薛延点头,看着姜笑川,却不多话。
姜笑川又问:“你本来就是跟踪此案进展的吧?”
“怎么?姜市长觉得有什么问题吗?”薛延的的确确是跟进容氏会所人命官司一案的,容氏会所出这种大事,每次都是成功摆平,其实报道并不见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这一次事件的受害者却是他的朋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姜笑川觉得薛延对自己抱有敌意,可是他至今还不知道他这敌意是从哪里来的。
下了车,他们钻进了警局。
警察们知道了来的是姜副市长,都有些拘束起来,不管是心术正的,不正的都拿出了一份苦心工作的样子来。
薛延作为记者,很为路演等人所忌惮,不过请他做个笔录倒是必须的。
姜笑川不插手下级部门的办事,只是坐在外间。
其他的警员们都走得远远的,也知道是需要回避。
薛延刚刚坐到姜笑川的身边,看到这些人回避的情况,忍不住就嗤笑了一声:“姜市长好大的威风。”
现在那秋伯还在里面做笔录,他们也就是在外面等着而已。
现在姜笑川确定了,这人的确是对自己有敌意的。
“你这样说话,不怕我背后给你穿小鞋吗?”姜笑川怎么说也是副市长,虽然不管着文体宣传那一块,可政府里裙带关系这么严重,他给电视台那边打声招呼,这薛延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可惜薛延并不吃这一套,他看了姜笑川很久,似乎是在确认他这话的真假,良久,他端了一杯水,说道:“前几天,电视台的信箱里多了封举报信,我那段时间刚好负责信件的拆分。”
话说一半,剩下的一半却需要姜笑川去猜。
姜笑川终于知道那句话的含义了——薛延问他是不是一个好官。
“那上面写了关于我的一些事情吗?”姜笑川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就是收了容少白一块表而已,知道这件事的人真是少之又少,举报信会是什么人丢上去的呢?
薛延点点头,然后不说话了。
可是姜笑川却笑了,“我该感谢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那边秋伯已经出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总算是拼凑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秋伯的儿子在容氏会所工作,可是前几天去忽然之间死了,他在太平间见到自己的儿子,当时就崩溃了。事后去找容氏会所的人要说法,容氏会所却只是敷衍了事,后来秋伯扭着这事情不放,竟然狠心将自己的儿子送去尸检,这事情才闹大了的。只不过,尸检出来的结果却是突发性心脏病——秋伯觉得一定是容氏会所的人在做手脚,所以四处上诉,甚至闹到信访办,就是希望伸冤,为自己的儿子讨个说法。
这事情跟姜笑川之前的猜测差不多,只不过——其实这些事情找信访办几乎是不可能解决的,领域根本就是一个左一个右。
薛延站起来,对姜笑川说了最后一句话:“信的事情,还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姜笑川愣了,他低头思索薛延这话的意思,却越想越觉得有趣。
现在的年轻人,做事总是凭着一腔热血,竟然不计后果得紧。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举报信,这是看好姜笑川呢,还是打算以此威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