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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袭白衣在夜风中轻舞,多么动人的画面!我从来没有感觉像现在这般纯洁。在那么多过去的日子里,我的思想里只有残缺不全的爱情,拼命灌注在头颅里的灰暗,长不出翅膀也走不进你的心底。
我不能飞翔,因为爱太沉重!
而现在,多么轻盈!我的脸失去了你的手,我的长发失去了你的呼吸,好象从来就不曾拥有!你会怪我吗?我终于让你彻底失去了我!
而我,绝不能让自己失去你!因为你是我的!除了我,谁也不可以把你带走!
多好,终于能带着自己的生命一起飞翔,不受任何东西的阻挡,并最终用它找到你——杀死她。我说过,我一定会杀死她,这与恨没有关系,因为我从来都只有爱,我的血液里流动的只有对你的爱,我会用我的爱杀死她。
她不可以行走,因为她将被爱禁锢!
一
周六。晚七点零四分。元丰街。典韵古董行。
暗红色水晶球,摆放在古董商行里,最不起眼的角落。
而此时,它浑身正均匀地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光晕,在黑暗的角落里渐显明亮,使周围的事物都披上了一件淡红色的外衣。
一神情略显疲惫的男子经过它面前,眼睛里立即浮现出两团闪烁的红色火焰,直直地盯视着呈现在视网膜上的物体:那里面有一缕流动的红色,晶莹剔透,彷佛有生命般来回窜动。而那抹红光,也宛如从身体里爆发出来般,夺目而不耀眼,深深地侵入眼底。
不,准确的来说,是深入心底!精致的座架,似一条盘旋的白玉帛丝带,托起一颗跳动的红心。
男子将它托在手上,眉心中泛起一丝不解:如此精美的东西怎么会放置在这么不起眼的地方?要不是它忽然散发出来的红光,根本难以被人发现。但随即又露出舒心的微笑,得来全不费工夫,她一定会喜欢的!
“老板,给我包起来!”他的兴奋溢于言表,甚至忘记了问价钱。
那个留山羊胡子的老板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盯着他,不明白这个气质不凡的男人为什么在进门一个多小时以后居然挑了这么一件丑陋的东西。
那是三年前他一个朋友准备出国时托放在店里的,原本也没打算要出售,只是那个朋友在出国前几天突然死于一场急病,此物也就失去了主人。更因为朋友临终前最后的交托,才敢主张拿出来卖掉,苦于一直都无人问津,因此才沦落到了角落里,现在那暗黑色的球身上已经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没有丝毫光泽。要不是面前这个男人突然将它拿出来,他甚至都已经淡忘了。
难道!这个人就是朋友口中所谓的有缘人?
不禁摇了摇头!“你确定要它了吗?”紧接着又道:“如果你不打算改变主意的话,就随便意思意思点吧,另外再送你一个精美的包装盒。”
“做买卖的怎么能随便呢,就开个价吧,多少钱我都付得起!”男子脸上浮起一丝不悦。
“呵呵,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东西反正也是存货,市面上都已经看不到了,这年头喜欢这种东西的人几乎没有啦!难得您能看得上眼,也算给它找个主人吧!不如这样,我们做生意的就图个吉利,您就给一百八吧,怎么样?”
男子犹豫了一下,觉得怪便宜的,这倒是没想到,但确实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东西:“那就这样吧,给我装起来!”
好象怕他会反悔,老板已经迅速将东西塞进盒子,麻利地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男子也不疑有它,好象也怕对方会后悔似的迅速掏钱付帐。
“谢谢!”转身快步消失在店门口。
“您慢走啊!”身后目送的眼神更显疑惑!
二
周日。早七点二十四分。清河原野山庄。翼天别墅。
“喂,心兰啊!能不能过来一趟,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今天?怎么突然想起叫我来你家?一早接到白均翼的电话,雪心兰颇感意外。
“哟,怎么好象不大情愿似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忙呀?放心吧,不会耽搁你太长时间的。”
“哪的话!礼拜天能有什么事呢!我正愁找不到人陪我吃饭呢。”雪心兰笑道。
“这就对了嘛!那我在家等你,呆会见!”白均翼合上手机,朝床头柜上的东西望了一眼,脸上一丝神秘的微笑荡漾开来。
半个小时以后,雪心兰出现在别墅门口。一袭淡蓝色的碎花连衣裙衬托出她高挑修长的身材,披肩的卷发更是符合现代女性的柔和气质,而清秀的面容却又有一种深深的古典美,并不需要刻意修饰。整体看上去,典雅而不失端庄。
白均翼啧啧称奇:“我还以为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人呢!原来真的是你雪大小姐呀!”
“少贫嘴啦!这回可是你第一次主动邀请我来你家哟,就让人这样站在门外呀!”雪心兰拢了拢掉在额前的头发,露出一对粉色的梨涡。
“是,是,是,快请进吧!进去再说,进去再说,哈哈哈”白均翼一手放至腰后,一手把她让进屋里。原本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反倒让她给了自己一个意外。
“是不是捡到什么宝贝啦,瞧你开心的。”往客厅的大沙发上一靠,雪心兰见他神神秘秘,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还真让你给蒙对了,就是捡到宝了,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找你来一起分享啊!喽,看看这是什么。”白均翼把一直放在腰后的右手往前一推,手上变魔术似的多了一只包装精美的盒子“送给你的,赶紧拆开看看吧!”
“今天什么日子呀,无缘无故送人礼物。”心兰一边打开盒子上的蝴蝶结,边抬头纳闷地打量着面前正微笑看她的男人。
“难道送礼物还要拣日子的嘛?昨天路过元丰街看到它就顺便买下了。一年前要不是你把我送到医院又照顾我这么长时间,现在还说不准是什么模样呢!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你,先送你个小礼物表表心意也不为过吧?”
“呵,懂得讨人欢心啦!见你出院以后一直忙于整顿公司的事,我也没好意思来打搅你。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份闲心哪!”心兰也打趣的笑起来。
“嘿嘿!”白均翼歉意地搓了搓双手。
黑玫瑰水晶?看到盒子里的东西,一丝慌乱的神色从雪心兰脸上稍纵即逝,手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随即又恢复镇定。
“怎么会这样!”白均翼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却一眼便看到了盒子里暗淡无光的水晶球,跟他第一次看到时完全是两个模样,不但没有丝毫光泽,而且整个球身都呈暗黑色,连座架也都变成了普通的残旧木质结构“一定是被那个店主给蒙了,偷偷掉了包。对不起,心兰!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现在”难怪那么便宜。
“没关系,反正你要感谢我的机会还多的是呢!现在的商家,做黑心买卖的遍地皆是,以后咱们多留个心眼就是了。哦,对了!第一次来你家,不带我参观一下吗?”为避免尴尬,雪心兰赶紧转移话题,同时也想证实一下心中的疑虑。
“哦,好啊,好啊”白均翼忽然间有点不知所措。
三
“哟,原来你这里还藏着漂亮女孩呢?”一踏进房间,雪心兰就看到床头柜上立着的两个相框,径直走了过去,随手抓起一张仔细端详起来。照片上的女孩大约二十岁左右,微微侧身而立,嘟着小嘴,显得天真无暇。着一套云白色裙装,两只手拂弄着垂在胸前的长发,背景应该是在附近的清河公园。
另一张是两个人的合影,坐在石凳上的一看便知道是白均翼。趴在他身后的女子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短发淡妆,有一种职业女性的成熟美,与手上的那张形成强烈的对比。时间分别是三年前的五月和三月。
白均翼这时走了过来,脸上的神情略显凝重,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
“你手上的那个是我妹妹唐星,另外一张是我和以前女朋友的合影。她们曾经都是我生命中最亲近的人,后来却都相继离我而去。回想起来,那应该是我人生当中最灰暗的一个时期。”他说得似乎很平淡,但心兰感觉得到,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一个非比寻常的故事,故而想一探究竟,或许对解开黑玫瑰水晶再次出现之谜有帮助,一想到那个东西现在就在客厅里,她便有点不寒而栗。
“对不起!你女朋友的事我倒是听说过。至于你妹妹?据我所知,翼天公司的老板不是孤儿出身的吗?怎么会”雪心兰注意到他脸上的神色,确定他不是很反感才继续说道“而且你妹妹姓唐,而不是姓白?”
“没关系,毕竟事情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也许,说出来心里反而会轻松点。”停顿了一下,雪心兰也不插嘴,而接下来听到的却更加让她震惊不已。
“知道我有个妹妹的人并不多。八年前的冬天,也就是翼天公司刚刚开始起步的时候,我每天都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有一天晚上,下着大雨,经过清河桥的时候隐约看见对岸的栏杆上立着一个娇小的身影。等我赶到对岸的时候竟忽然就跳了下去,我顿时傻了眼,来不及多想也跟着往下跳。幸好冬天的河水不是很深,我安全地把她救上岸,一看才知道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这么小的年龄有什么事想不开居然要跳河呢!不禁心生怜悯,就把她带回了家。”
“后来才了解到,她从小体弱多病,不到五岁就被贫寒的父母抛弃,后来又被一个单身的赌徒收养,更是从小将她打骂到大,受尽了常人所难以理解的屈辱。十五岁便要将她卖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来偿还赌债。”说到这里,白均翼恨恨地箍了箍拳头。
“她一直求我不要把她送回去,我也不忍心再让她落入虎口啊!从那以后,我沉闷的单身公寓就多了很多欢笑,心情也好了很多,事业上的很多问题竟也迎刃而解。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的阴影,她平时很少出门,也不多话。只有在我面前才敢表露她最真实的一面。”
“她就是唐星?”心兰终于忍不住插话。
“恩!我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看待,可是她似乎并不乐意只做我的妹妹,这是后来可盈对我说的。那是在我和可盈准备结婚前的头三个月,她主动要求搬进我家准备婚宴事宜的时候。”
“可是自从可盈搬进来以后,唐星就变得脾气暴躁,与之前的温顺可爱判若两人,而且与可盈的关系也闹得很僵。而我因为公司里的事,对此竟然毫不知情。”
“终于有一天,我接到可盈的电话,说唐星在自己的房间里割脉自杀了。等我赶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可盈在客厅里哭得一塌糊涂,埋怨自己不该和她吵架又赌气跑了出去。”
“房间里唐星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只手从床头垂下来,地上的血已经凝固了。”
“其实这都怪我,要不是我心里面只装着公司的事,而忽略了她心灵上的成长和变化,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白均翼长吁了一口气,眼睛里滚动着晶莹的液体。
“那后来可盈的死”雪心兰望着面前伤心的男子,欲言又止。
“这件事我一直都很费解。在唐星出事后的一个多月,也就在我和可盈准备结婚的前几天,她竟然在和唐星同一个房间,以同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虽然我一直都很怀疑,但是连警察也找不到任何他杀的痕迹,只好作罢。”
“一下子失去两个至亲的人,对我的打击确实很大。也许我天生就是孤独的命,只会把不幸带给身边的人。以至后来我的性格变得很孤僻,并开始醺酒,直到那次车祸。”
“这么说来,你出车祸与你醺酒有关?难怪会撞得那么严重,足足在医院住了半年多。”听完白均翼的叙述,雪心兰深有感触,继而又想到客厅里的水晶球,事情绝对还有蹊跷“她们出事的时候,除了在同一个房间,还有其它什么值得怀疑的吗?”
“你不提起来我倒是忘了。水晶球,可盈买回来的水晶球。跟我买的那个大同小翼,只是颜色略有不同。她们出事的时候手里都抓着它,可是后来竟然不翼而飞,我找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难道”白均翼飞也似的朝客厅跑去。
茶几上,水晶球的颜色正由暗转红,渐显明亮,彷佛从身体里爆发出来的红光,瞬间照亮了整间客厅。
粉红色玫瑰,那是爱情之花,是我血液的颜色!
我知道你喜欢那种色彩,即使你并不能够完全接受它。但是,既然你给了它第二次生命,你就有必要守护它好好成长,等待它成熟。
你要我不再轻言放弃,你又怎么忍心让它的心独自漂泊?你又怎么能够让它的灵魂再一次蒙上厚厚的尘埃?
所以,你来了,你必须得来!冥冥中注定了我会呆在你的身边!你看到了吗?拂去我身上的蒙尘,你看到那为你而跳动的色彩吗?
你一定感觉到了吧!因为我又看到了你眼里的微笑,你注视着我的眼神,一如八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你时那样。虽然那里面多了份沧桑的忧郁,少了份关爱的悸怜,却仍然足以唤醒我沉睡多年的渴望。
粉红色玫瑰,暗红色的灵魂。一朵花的开放,是否也要经历一个相爱的过程,才不会后悔悠悠的飘散;那么用爱浇灌的花朵,是否一定就要极尽美艳?我三百年的鲜血,无情的轮回,换来一段桎梏的缘,是否真的那么值得?
水晶,至阴至冷的能量载体,也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灵魂最后的栖息,承载这一滴带着执念的血,然后才有生命的颜色,被爱束缚,又被爱释放。
爱便是我的执念,凝聚起这最后一滴血,甘愿自囚于冰冷,保持这份红色的冷艳。只为你昔日温柔的目光,熔化它,释放它!因为你是我的至爱,我说过,我只肯为你而发光。
四
四周都很安静,一片银月的光辉浸满了竹林。这是一片从未见过的树林,清一色低矮的竹子疏密有致地分布着,暗中成长着生机。斑驳的光影从四面八方投射进来,却是显得相当的诡异,偶尔传出几声不知名动物的鸣叫。
白均翼像是走进了一座自然的迷宫,走到哪里都是似曾相识的竹子。他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一个人也没有出现,四周只有风吹着叶子沙沙的声响,一大片一大片的竹影彷佛要向他压倒过来。
印象里,只有清河公园才有像这样低矮的竹子,但是也只有那么一小片,全然没有这么多,似乎走不出尽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只是觉得一切似乎都在哪里见过。
忽然,一团红色的物体从眼前一闪而过,窜进旁边的草丛。白均翼跳了过去,随手捡起一根枝条拨开草丛,一双闪着荧荧绿光的眼睛直直盯视着他。强压住心底浮起来的寒意,他仔细看清楚这双眼睛的主人,原来是一只通体火红的小狐狸。似乎很有灵性般用人类的眼光盯着他,使那对泛着寒光的眼睛比身上的红色更加引人注目,直望进白均翼的心底。
那畜牲动了一动,又向前窜了出去,只是动作慢了很多。白均翼想也没想便跟在它后面跑了起来,大约跑了十几分钟,又经过一条小溪,才在一间破败的竹亭前停了下来。
亭子的正中有一张石头砌成的圆桌,大概半腰高,边上有两张石凳。奇怪的是圆桌中央摆放着一个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圆球,正发出夜明珠一般的银光,很快便掩盖了原本皎洁的月光。白均翼疑惑地走了过去,红色小狐狸早已不见踪影。而就在他靠近桌子的那一瞬间,原本发出白光的球体又逐渐幻化出淡淡的蓝色。他这才看清楚正是唐星和可盈出事的时候手里抓着的水晶球,当时也是呈蓝色。
他正准备伸手把水晶球抓到手里时,刚刚开始聚集起来的蓝色又悠忽放射出夺目的红光,接着一缕流动的红色开始在里面上下窜动,速度越来越快,似乎就要破壁而出。白均翼心头一紧,吓得倒退一步。这个东西,与他带回家的红色水晶球如出一辙,原来它可以变换不同的颜色,难怪他会把它当作几样不同的东西,这里面会有什么样的秘密呢?
当他再一次伸出手的时候,面前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人,一袭白衣迎风飞舞,飘扬的长发不时从眼前拂过,掩盖住苍白但不失秀丽的容颜,眼神空洞而哀怨。
“唐星你”白均翼这一惊非同小可,以至语无伦次。
“你终于来了!翼,你不会忘记我的对吗?”真的是唐星,虽然语气中没有以往的调皮,但那声音分明就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是这副装扮?白均翼感到头痛欲裂,双手撑着头皮。应该说是一股不自觉的压力无形中向他袭来,自进入竹林开始就有这样的感觉,只是现在更加明显。
“放心吧!翼,你不用怕我,我只是想陪着你。”唐星并没有开口,但他分明听到她的声音,明明近在咫尺,又彷佛非常地遥远。
“翼,你愿意陪着我吗?我真的很爱你!三百年了,这份爱从来没有改变过,我们可以像从前一样快乐地在一起,整个世界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你愿意吗?翼,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爱我吗”
唐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灌进耳朵里,白均翼极力地想理清自己的头绪,无奈恍惚中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正伸进他的脑子里,紧紧拽着他的思想,使他不能思考。
“唐星,小妹,你是我的妹妹,你为什么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对你的感情,只有兄妹之间的单纯,为什么你还是不能够明白,什么三百年,什么两个人的世界,我不懂,我不懂,我的头好痛好痛啊”这些话完全出自本能,答案跟唐星生前听到的一样。她开始摇头,脸上的表情也开始扭曲,可以说变得很狰狞,两行清澈的泪水从哀怨的眼睛里流下来。水晶球的红色愈来愈盛,照着她一张可怖的脸。
“不,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我要做你的新娘,我要做你最美丽的新娘”
“翼,你跟我走吧,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翼跟我走吧,跟我走吧”
凄厉的哭喊声在竹林四周的黑暗里回荡,唐星的身体却映照得越来越红,越来越红,血液的颜色开始在竹林里蔓延
五
时针与分针重迭在十二点,难忍的寂静。记忆中已经很少这样从离奇的梦中惊醒,白均翼摸摸额头上的虚汗,隐隐的头痛提醒他发生过的事,似乎又变得很遥远。脑中不断传来心兰临走之前的话语:
“翼,你相信轮回吗?前世是个善良的人,今生就一定会得到幸福。人一定要学会从内心深处爱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尽量不带给别人痛苦,否则下一世就会有更多的苦难!”
“是吗?这是否代表我上一辈子是个无恶不作的人,今生才会受到这么多的惩罚。”
“不是的,你一定会是个好人,别人的苦难都是她们自己种下的苦果,与你无关,没有必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是这样吗?我是个好人,可是她们都因我而死,是我把不幸带给了她们,我还有资格得到幸福吗?”
“只要你觉得问心无愧了,有些东西往往只能看到表面,你永远无法了解其他人真实的想法,你又怎么能够确定她们都是因你而死的呢?或许这些都是注定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像不知道下一刻迎来的会是什么,所以我们就得坦然面对,以宽广的胸怀接受一切挑战,把磨练当成是上天赏赐的礼物。快乐是一种态度,而幸福有时候也只是一种信念,隐藏在勇气的背后。相信生活的人才能被生活所接纳,一切看开了就会觉得生命其实是充满阳光的。你说是吗?”
“我还是不太懂你跟我说这番话的含义。生命,轮回,我们能决定的究竟是什么”
谁都没办法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像我不喜欢孤独,却始终不得不面对。从小便无依无靠,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也毫无预兆地离自己而去,难道这就是命运吗?
白均翼再一次伸手抚去脸上的液体,我流泪了吗?还是只是刚才梦中留下来的汗水?心兰并没有将水晶球带走,这不是一份很好的礼物。
他的视线停留在那个安静的东西旁边,几片干枯的竹叶静静地躺在那里。他带着惊讶朝窗口望了过去,窗户关得好好的,证明自己并没有记错,那么这些东西
头又开始痛了,刚刚真的只是一场梦吗?什么时候是虚假的,什么时候才又是真实的?残酷的夜色不能给人任何答案!
门外的月光依旧皎洁,初秋的微风带来丝丝的凉意。这样的夜晚,并不适合一个孤独的人,心兰应该早已经睡下了。合上准备拨出的号码,白均翼顺手抓了件衣服,朝附近的清河公园走去。
刚立秋,叶子便纷纷往下掉,也只有在这样的夜晚,一些原本司空见惯的事情才会无端端徒增一分伤感。灯光昏暗,甚至比不上月亮的光线,两条人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静寂的公园里,增添了另外一分神秘。
她们行进的速度相当的快,不过从穿着看上去应该是两个女人,一蓝一白的纱裙,显得那么的不合时宜。转眼间消失在密林的深处,月光也捕捉不到,带起地上的枯竹叶漫天飞舞,说不清是风还是什么。
“红狐,你给我站住!”一声呼喝划破四周的宁静,前面的白衣女子闻声终于停了下来。
“白雪蓝,三百年了,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吗?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啊!”白衣女子头也没回,长长的黑发遮住半边面孔。
“既然你还记得我,那你就应该知道什么事情我会管,什么事情我不会管,其实我早就应该猜到是你在搞鬼。红狐,不,或者现在我应该叫你一声唐星,差点忘了你早就已经不是一只狐狸了。”
“哼!那我是不是也要叫你一声雪心兰呢?你这么紧张,是为了龙翼的事?我只不过想陪在他身边而已,并没有想过要害他,我又怎么会舍得要去害他呢?这点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就这么简单?不要告诉我你自杀只是一时冲动,现在又后悔接近不了翼才费那么大的劲附身在黑玫瑰水晶上。”蓝衣女子瞬间出现至唐星前面,冰冷的眼神直探进她未被头发遮住的另一只眼睛里。
“哼!自杀?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你以为她会那么轻易放弃自己好不容易留下来的生命?”唐星眼里浮起一股寒意,恨恨地道。
雪心兰不禁诧异,难道事情并不像想像中的那样?
六
三百多年前的清河县,有一个颇受百姓爱戴的大将军龙云鹤,曾为朝廷立下过赫赫战功。年迈之后,康熙皇帝便命人在当地修建了一个将军府,封地千亩以其安享晚年。
龙云鹤有一独子名叫龙翼,承其父亲无私善良之美德,不但心地甚好,而且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在其父亲的督促下更是将整个清河县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龙翼也在二十三岁那年与从小青梅竹马的情侣白雪蓝结为连理,夫妻恩爱。
在一次野外郊游途中,龙翼曾救下一只落入猎人陷阱,身受重伤的小狐狸。谁知道那小狐在府中休养了三个月,伤势痊愈以后竟然不肯离去,任凭府上的人怎么驱赶或是带到荒山野外放逐也依然会在几天之后自己又跑回来。龙翼见它通体火红,甚为罕见,而且颇通人性,便决定把它留在府中不再驱逐。更是经常逗其玩耍,俨然成了居家宠物,在当时传为奇谈。
可是自从红狐留在龙府以后,白雪蓝就常常发觉有诡异的事情发生。不是她的首饰衣物莫名其妙地丢失,就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甚至在几个月圆的晚上看到窗外飘过一个白色的影子,等她打开窗户察看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而且那只狐狸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带有一股另人心悸的寒意,就像那种憎恨的目光。
每次她跟龙翼提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总是笑着责备她不该疑神疑鬼,怎么可以跟一个畜牲计较。看到龙翼完全不当一回事,她也只好作罢,尽量避免单独跟红狐呆在一起。因此白雪蓝是整个龙府唯一一个和红狐比较疏远的人,而红狐也尽管在没事的时候喜欢赖在人的身上,却很少接近白雪蓝。
直到后来发生一件震惊龙府的事,白雪蓝才更加确定红狐不是一只普通的狐狸。
同样是在一个月圆的晚上,偌大的将军府处于一片安详之中。忽然一声惨叫把人们从睡梦中惊醒,接着从帐房的方向似乎传来打斗的声音。等有人赶过去一看,只见龙府的表少爷柴少安两手捂着大腿倒在地上,鲜血不断从指间溢出来,旁边的帐册撒了一地,一个娇小的红色身影从窗口一跃而出。柴少安嘴里不停地叫骂着:该死的畜牲,该死的畜牲!接着就晕了过去。
人们七手八脚地把表少爷抬了出去,个个讶异不已。后来经查才知道是有人想在帐册上搞鬼。而这个柴少安是龙家远方的表亲,因家里发生过一场变故才于年前投奔龙府,龙老爷子见他可怜就收留了他。没想到此人心术不正,平时就喜欢欺良霸市,更是有心窥偷龙家的财产。
龙云鹤一怒之下把柴少安赶出了龙府,人人拍手称快。只有白雪蓝对此事忧心不已,对红狐更加畏惧,然而促使她最终赶走红狐还是与她自己有关。
那天龙翼有事外出,百无聊赖之下白雪蓝拿出女红准备给丈夫绣一条腰带。上面的鸳鸯刚刚绣到一半的时候,红狐忽然从窗口窜了进来,一下子跃到她身上,在她手背上留下两条深深的爪痕。血立刻冒了出来,吓得她一声尖叫,就把手上的绣盘往红狐身上丢了过去。红狐嗷叫一声,回头瞪了她一眼,又从窗口跃了出去。
龙翼赶回来听说了此事,又想起雪蓝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因为心疼妻子,不由分说拿起一根棍子就把红狐狠狠打了一顿,硬是把它赶出了府,从此不准再放它进来。红狐在府外磨蹭了两天,终于含泪离去。
本以为从此相安无事。谁知道半年之后的一个深夜,龙府忽然火光四起,片刻便火势冲天,无人再敢接近,眼睁睁看着将军府在烧了两天两夜之后被夷为灰烬。除了少数几个外出办事的家丁,其他人全部遇难,聊以安慰的是白雪蓝当日也因为外出探姐姐而幸免于难。
后来有人在院墙外面的河沟旁发现了龙家表少爷柴少安的尸体,脖子上有两个被动物咬破的牙洞。也有人说在事发的当晚看见一只红色的狐狸窜进了大火中再也没有出来。
白雪蓝虽然侥幸躲过了一劫,但是一夜之间痛失亲人的沉重打击,致使她忧郁成疾,也在一年后抱病身亡。
龙家的繁荣,从此不再。
七
多么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气息。我曾在这里付出我的爱恋,付出过我的生命。无情的岁月流逝,我得到的却只是一具冰冷的枷锁,靠一个念头完成生命的等待。
她消失了,像我当初消失的那样。只不过,她消失得那么干净那么彻底!我不会让她有喘息的余地,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在那个相似的夜里,也许就在她自以为离成功不远的时候,当她再一次看到自己请回来的冷水晶那一刹,她就应该知道,等待她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形神俱灭地死亡!因为她眼里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疑惑告诉我,她是多么害怕那一刻的降临。然而她越是恐惧,我就越是高兴,力量也就会越大。我只需要坐在水晶的影子里,露出我胜利者的笑容,她就会毁灭在自己制造的恐慌里,先是扭曲的脸,然后是歪曲的意志。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出声,看着她尖叫着举起了刀子,却不是朝我,而是向她自己的手腕扎了下去,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我必须要让她亲自承受一次她给予过我的痛苦。
那一刻,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而我却没有等回你。早晨的阳光照着她的宁静,我知道那温暖的光线里容不下罪恶,而我是有罪的,从三百年前开始就是有罪的。碾转三生,却没能读懂轮回的秘密,不知道是谁在主宰这一切。我忘不了这一切,我从水晶球的影子里看到了我的前身,那抹艳丽的红色,它在向我招手,只为了再一次将我囚禁。我终于明白,除了将自己囚禁,我已经别无它法,否则我将跟她一样,永远消失在阳光里。我仅仅为爱而生,那么的微不足道,爱便是欲望,欲望衍生的罪恶!
你从遥远的无知里,一次次将我解救。现在,你又在不知不觉中释放了我。甚至连我自己都难以解释清楚,其中那层微妙的关系,是一句誓言,抑或懵懂,还是只是我单纯的一厢情愿?我也不想知道得那么清楚,一个由爱灌注的念头,它只想永远地伴随着你,用尽一切方法。
三年与三百年有什么区别?同样的困惑,同样的等待,最后换来同样的结局。那么是否应该改变这种宿命的轮回?没有人给我答案,所以我必须按照自己的思想来完成,不管是对还是错。
你沉睡的样子好安静,我就坐在曾经熟悉的地方,这样轻轻抚摸你安静的脸。如果你能永远这么安静,我也会愿意一直这样的守着你,一夜又一夜,永无尽头
一片乌云擦过月亮的脸,风大了些,枯黄的竹叶发出沙沙的呻吟,夹带着衣阕飘飞的声音。清河公园里的路灯似乎也摇摇欲坠,不敢放出太大的光线,四周又陷入了黑暗。
“我明白了,你根本不想自杀,而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驱使。黑玫瑰水晶在成为灵魂载体之前会先摄人心志,而且过程必须要见血。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受害者。但是你劣性未除,反过来又害死了可盈,你们都不是自杀!”话才出口,雪心兰不禁连自己都感到震惊,但她依然相信唐星是兽性未除,才会酿成惨剧。
“不错,你这么了解冷水晶,但是你并不了解我。”唐星依旧冷冷地道。
“黑玫瑰水晶是我祖传的嫁妆,我当然知道其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只不过我以为它在三百年前的大火中就已经烧毁了,没想到几经轮回,它依然完好无损,而且又再度出现。这就是命,就像你转世为人却依旧改变不了你狐狸的本性。”一想起那场另她家破人亡的大火,雪心兰就恨得咬牙切齿,恍惚中她还是当年站在一片废墟前欲哭无泪的白雪蓝。
唐星也看出了她眼中的怒火,摇摇头道:“这只能怪你自己,我给过你们很多次提示,可都由于你对我的成见而视而不见,甚至还反过来误会我,把我赶出将军府。凭我小小的力量,又怎么可能挽回大局?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柴少安的阴谋,只恨当时没有一口将他咬死,才让他后来有报复的机会。等到事情发生以后,已经来不及了。”
“三百年前的大火,是柴少安的报复,不是你所为?”雪心兰惊得张大了嘴。
“哼哼!你以为一只狐狸的本事能有多大?当年我确实是因为爱上了龙翼,而对你没有什么好感,但也仅仅是偶尔作弄一下你,并没有真正想要伤害你。柴少安放火烧府的那天晚上要是我早到一步,或许事情也不会发展成后来那样。当我咬破他的喉咙冲进去想要救翼的时候,才发现早已经没有了退路,最后不得不搭上自己的性命。但可以死在翼的身边,我也无怨无悔!”
心兰的眼里溢出两行清澈的液体,有无奈,也有感动。
“这么说来,我一直都误会了你。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害死可盈,她是无辜的。”
唐星的眼里又闪过一丝寒意,自顾自地说道:“我死了之后,灵魂来到地府,地冥王念我一片痴情,动了恻隐之心,准我转世为人,与龙翼修三世情缘,呆在他的身边,但是只能有缘而无份。当时我已经很满足了,现在的唐星,也就是第三世,却只有短短的五年光阴,我便成了现在这般模样,这能怨谁?庄可盈,如果不是庄可盈,我会这么快完成我的宿命吗?”
雪心兰一时语塞。感情的事,又有谁比她更清楚呢?当年的她深爱着龙翼,愿与他修宿世姻缘。但是苦于功德不满,误打误撞成了他的守护星。现在的雪心兰只是一个深谙法术,钻研道家学术的世外之人,何来姻缘之有?像这样能在心爱的人有难的时候出手相助,她也感到很知足了。就这点,她对唐星非常地理解。
见心兰不再说话,以为她还在为庄可盈感到不平,唐星继续说道:“她根本就是自作自受,搬进翼家里不久,我就发现她不对劲,因此也没给她好脸色。不知道她就从哪里弄来那冷水晶送给我,表面上是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那时我并不知道那东西对我有什么威胁,直到后来我发现了庄可盈的秘密。”
“她根本就不是真的爱着翼,说与翼结婚也是她的阴谋之一。她混进翼的家里只是为了搞垮翼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公司。实际上她是翼对手公司派过来的间谍,目的就是为了窃取翼的私人电脑上关于翼天公司的技术资料和绝密档案。平时翼绝不会带不熟悉的人回家也绝不让任何人碰他的电脑,但是对庄可盈没有半点防备,还傻傻地以为她会是和他白头偕老的新娘。”
“可恨的就是庄可盈给我的那个邪恶的东西。我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天天晚上做着噩梦,逐渐变得精神恍惚,情绪低落,脾气也变得十分暴躁。就在那晚等着翼回来准备揭穿事情真相的时候忽然控制不了自己,也不知道后来做了些什么,只知道再醒过来的时候浑身已经失去了重量。”
“然后你就通过黑玫瑰水晶的秘密找回了你的前身,再利用它在可盈的身上重演了一遍。她并不知道黑玫瑰水晶除了可以摄人心志,还有其它的作用”雪心兰诧道。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唐星的声音愈显冰冷。
这就是整个事件的真相,原来一直以来的自以为不过是场天大的误会。但是这依然不能解释黑玫瑰水晶再次出现之谜啊!从唐星的话语中分析,一个更加离奇的念头彻底击碎了心兰刚刚恢复下来的平静。
“糟糕!翼可能有危险”
八
竹叶,竹林,呜咽的轻风,残落的月光好熟悉的场景,这是清河公园吗?为何失去了往日的生气,我为何要来到这里,仅仅是因为睡不着吗?好冷,原来初秋的夜晚真的是凉如水啊!白均翼抱紧了双臂,刚刚出来的时候只披了件衬衣,一阵风迎过来,凉彻了心肺。
一定还是在梦里,清河公园的竹子是不会这么早落叶的。最近怎么老爱做这些奇怪的梦呢?白均翼这样想着,不禁稍感安慰,因为他从地上厚厚的枯竹叶踩过去时,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有没有红色的小狐狸和破旧的小竹亭呢?白均翼不禁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四周除了风声便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和对了,呼吸声,他居然可以在风中捕捉到自己的呼吸声和不那么规则的心跳,那些声音好像并不来自于他的身体。
难道还有其他人?黑暗中似乎有某种力量在驱使他往林子的更深处走去,渐渐避开了原本就摇曳着的灯火,接着隐约的谈话声就飘进了耳朵里。
近了,但是依然看不清楚。月光下,一个白色的身影背对着他的方向,彷佛在自言自语。
不对,还有另外一个声音。他不敢再靠前,因为他不能够确定眼前的状况,只能用眼睛仔细的辨认。原来在他和那个白色身影之间还有另外一个蓝色的身影,由于夜色的原因开始并没有看清楚。也许还因为没有动的缘故,所以白色看起来比较显眼。
还好,由于迎着风的关系,基本上可以听清楚她们谈话的内容。那声音白均翼吃了一惊,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无论是从背影还是声音,他都可以肯定那个是唐星。而另外一个?天!心兰,她们,她们怎么会在一起?
对了,梦嘛!白均翼很快又释怀。赶紧竖起了耳朵,他倒是有兴趣听听她们都在说些什么。
听了半天,他还是似懂非懂。什么三百年前,什么黑玫瑰,最重要的是她们还提到了红色小狐狸,和一个跟自己一样名字里有个翼的男人,最后死于一场无情的大火。
他感到一阵阵没来由的心痛,因为那个悲惨的故事吗?那个故事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头又开始痛了,思绪又开始混乱。他准备冲出去问个明白,但是又何必打搅两个梦中的人呢?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异响。他赶紧回头,另一个白色身影在眼前一晃而过,停在不远处。他走近一点,那身影又远离一点,如此反复,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听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白影终于停了下来,缓缓转过头,脸上两行泪水在月光下泛着蓝光。
“可盈?”白均翼奔了过去,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之人,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可盈,你怎么哭了这段日子你还好吗”白均翼抑制不住地心痛。
“翼,这里好冷!带我回家!带我回家吧”可盈的声音在夜风里飘荡。
白均翼上前拥紧了她的身体,果然没有一丝温度:“好,我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
可盈笑了,眼睛里露出了寒光,可能真的是冷了,她的衣服和他一样单薄。白均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手拥得更紧了。
九
“我们到家了!可盈,你还觉得冷吗?”白均翼打开了别墅的大门,把可盈拉进屋里,马上去找衣服。
“冷!翼,你不要走,你抱着我好吗?”可盈的声音彷若在客厅里旋转,久久回荡。
白均翼找出衣服。床头柜上的水晶球不知何时竟出现在客厅里,泛出淡蓝色的光芒,愈来愈盛。客厅里的灯在这个时候无故熄灭了,彷佛陷进黑暗中。白均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使劲眨了眨眼,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有水晶球的蓝光充斥着整个客厅,可盈就站在水晶球的后面,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怪异。
整张脸似乎扭曲了,她抬起一只手,有液体状的东西从手腕上滴下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是血!红色的血上面泛着蓝光!突然的变故使白均翼不知所措,呆呆地立在原地,手上的衣服也掉在地上。
“我死得好惨!我的腿好痛,我的脖子,为什么要咬我的脖子。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你们全都付出代价,全部都得死,都得死过来陪我,过来陪我啊”可盈的声音变得尖利异常,脖子上也冒出两行带着荧光的蓝血,粘在衣服上却又变成醒目的红色,水晶球里也有血冒出来,流了一地。
白均翼惊得连连后退,背嵴已经挨到了冰冷的墙壁。可盈伸直双手飘了过来,嘴里露出两颗尖尖的獠牙。发出“嚎嚎”地怪叫声。
眼看就要挨到脖子了,白均翼认命地闭上双眼。情形已经超出了他的想像。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挡在了他的前面,另人窒息的冰冷。接着他听到了唐星的声音:
“庄可盈!原来你真的还没有消失。”
白均翼再度睁开双眼,唐星和心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也出现在客厅里。唐星正与变成怪物的可盈对峙着,而心兰的脸上则显得很平静,彷佛一切皆在她的掌握之中。
“哼!臭狐狸,你没有想到吧?三年来我与你共处一室,居然到现在你才发现我的存在。不过已经太迟了,今天我就要叫你魂飞魄散,哈哈哈”笑声还没落,已经单手侧身探了过来,不偏不倚插进了唐星的腹部。没有血,只有一缕红光从伤口处溢了出来。
心兰脸色大变。没想到那怪物先声夺人,竟想各个击破。不再犹豫,右手在空中一挥,一张黄符出现在指尖上,紧接着朝前一指,黄符闪着银光朝可盈骤飞过去。可盈嗷叫一声,嘴里呼出一股白灰色烟雾,黄符在空中一声炸响,燃烧着掉落在地。
“哈哈哈!白雪蓝,就凭这点凋虫小技,你以为可以奈我何?不过是三百年前那个弱女子而已,学了点小把戏,有本事斗得过我吗?”
“哼!柴少安,没想到三百年过去了,你还是恶性不改。三百年前你放火烧我全家,咎由自取被红狐所杀,死后竟偷我传家之宝炼成‘血刹’,不惜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替身接近翼,你究竟意欲何为?”雪心兰试图从言语中分他的心,一边暗暗运功,把力量灌注在腰间的纸铃铛上。
“还算你有点小聪明,居然识破了我,那么我也不需要再伪装啦!”说着身体从可盈的样子慢慢变成了一个男人的模样,显得更加恐怖“我就是不甘心,为什么有的人天生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而有的人就要一辈子孤苦无依,受尽贫寒?我只不过是想过几天好日子,凭什么还要受一只畜牲的欺负,弄瘸我一条腿不说,还害得我流落街头,只能以乞讨为生。这笔债我又该向谁讨?”
“人的富贵天命皆由前世行善积德的因果累积而成,你不但平时不思己过,反而犯下滔天罪行,又有什么资格去拥有别人的功德?只要你放下屠刀,静思己过,以修来世。来生勤修善果,必然会感受到人世间的美好。又何苦执迷不悟?”
“哼!说得倒好听。三百年前我犯下几十条人命,三百年后我又杀死了唐星和庄可盈,还有那个捡到黑玫瑰水晶的女人也是我害死的。你以为地冥王还会轻饶我吗?与其在地狱里受苦,还不如跟你们这些始作俑者同归于尽,落个轻松!”柴少安布满血丝的眼里充斥着仇恨和恐惧,忽然断喝一声:
“臭婊子,你敢搞鬼!”
十
“既然你自知罪孽深重而又不知悔改,那也怨不得我了”说时迟,那时快,纸铃铛化为万道光影利射而出,霎时间将柴少安笼罩其中,嗷叫声尖刺于耳。
片刻之后,一切归于平静。雪心兰松了一口气,赶紧察看唐星的伤势。她正躺在白均翼的怀里,脸色更显苍白,伤口依旧有粉红色的光斑渗出来,幸好白均翼用一只手帮她按着,雪心兰连忙用真气将伤口封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你们在竹林里说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还以为是在做梦呢!”白均翼此时才回过神来,看着一脸焦虑的雪心兰。
“你刚才也在竹林里?而且听到了我们的谈话?那么你仔细想想也就不难明白了,为何你会碰到这么多的事。具体等事情结束以后我再详细告诉你,当务之急是要先保住唐星的元神,否则她就很难再投胎了。”
白均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用力握住唐星冰冷的双手。
唐星吃力地抬起头,望进白均翼的眼底:“放心吧翼,不打紧的,我已经好多了!我不敢乞求你的爱,即使就这样消失在你的怀里,我也心满意足了。”
“傻丫头,别这么说,不要说话!”白均翼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力拥紧她的身体。泪水早已经滑落下来,掉在唐星惨白的脸上。
“这多像八年前的那个晚上,你脸上的雨水也是这样落在我脸上,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你紧皱的眉头。”
“是这样子的吗?”
白均翼的面部表情在下一刻变得异常狰狞,竟然从他口里发出柴少安的声音。雪心兰暗叫一声:不好!果然看见水晶球里冒出的蓝烟。
“哈哈哈,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打败了吗?受死吧臭狐狸,我要你永世不得翻身。”白均翼狞笑着举起手朝唐星的头部拍了下去,脸部的形状隐隐变成了柴少安狰狞的表情。
“快,把冷水晶打破,否则翼会有危险”心兰的耳朵里传来唐星虚弱的声音。
“可是你”顾不得那么多了,雪心蓝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遥手一指,黑玫瑰水晶猛然飞到半空又用力摔到地上,顷刻间化为碎片,最后一丝蓝光也跟着消失。
“啊”白均翼惨叫一声,双手撑着头部,头顶冒起一股淡淡的蓝烟,随即慢慢恢复了正常。
“唐星,唐星!”看着唐星正在渐渐消失的影像,白均翼声嘶力竭地呼喊起来“心兰,心兰,你快救救她啊,她快要不见了,心兰唐星”
“没有用了,水晶球已经碎了,她和那个怪物一起消失了”雪心兰摇了摇头,眼睛里闪现着泪光。
“翼,不要为我感到悲伤,我跟你三世情缘已尽,即使再转世为人,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能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我死而无憾,这就是我的宿命,怨不了谁再见了,我的爱人”
空气中回荡着唐星最后的身影幻化成的话语,白均翼望着空荡荡的双手,欲哭无泪!
尾声
艳阳徽照,秋高气爽!白均翼和雪心兰并肩走在清河旁的林yīn道上,似乎谁也不想说更多。
“你真的决定回峨嵋山了吗?发生了这么多事,真的觉得就像做了场恶梦,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你说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白均翼率先打破了沉寂。
“众生自有其繁衍之道,生命的奥妙在于不断追求其进取,虽然很多东西都不是普通人能够接受的,但是也因为那样才省却了很多不必要的烦恼啊。说得简单点,生而为人,活着便是目的,关键是要看你怎么去活。”
“唉,千万别再跟我说这些所谓的轮回之道了,我已经够头痛的了,还是做回原来的自己比较实在。我是说以后或许就很难再见到你了,可是我连一次茶都没请你喝过,现在你说走就要走了,以后我不又成了孤家寡人?”
“干嘛说得这么伤感,要我住在这个城市里忍受那些恼人的喧嚣,那还不如自杀了好过。”见白均翼脸色不对,雪心兰赶紧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说你把公司打理好了,有空可以上峨嵋探我啊,而且你有难的时候我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守护星哦!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发生那样的事啦。”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算是服了你了,一个女儿家这么大大咧咧的,亏你还是个修道之人,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呢?”白均翼摸了摸头皮,停下来望着眼前淡妆素服,不失严肃的女子,一脸地狐疑。
雪心兰也停了下来,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脸颊:“发现什么了,我从来不在脸上抹东西的!”
白均翼终于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又摇了摇头,女儿家就是女儿家,即使再严肃也有其可爱的一面。
“噢,你损我,下次你再出车祸的时候看我还理不理你”话才出口才发觉自己又失言了,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笨了呢?雪心兰愣了一下,似乎领悟到了什么,也跟着大笑起来
07-09-16 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