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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扰了,我想问你家可有空房出租吗?”阆仙道,他长得好看,神情又温柔,语气轻缓,咬字却很清楚,听起来很舒服,让人就算知道他是毫无缘由地贸然提出请求,也一时狠不下心拒绝。
李秀才不自觉摸了下自己后脑勺,被这神仙似的人物注视着,耳后竟然有几分发烧,他嗫嚅了一下,说道:“不好意思,我家的房子是不外租……”
李秀才还没说完,突然冒出来一位女子,将李秀才拽离了门前,对阆仙笑道:“租租租!我们当然租啦!”她眼睛闪闪发亮地看向阆仙,问道,“不知道客官你愿意出多少价钱租我们的房子?”
阆仙轻轻皱了下眉,他也是个不通俗务的,哪里知道凡间界租房要多少钱,花花又正在努力装成一朵普普通通的纯洁无辜小白花,也没办法告诉他答案。他算了算身上银钱,和要在这里大致要待的时日,试探问道:“一月二两银子,可以吗?”
这女子就是常笑了,她听见了价钱,直接挤开了李秀才,对阆仙二人殷勤道:“二位请进!”
李秀才被常笑的大胆惊住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常笑已经领着阆仙二人看完了西厢房,阆仙把钱都交到了常笑手里,他这时就算阻止也来不及,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原地转圈叹气。偏偏这时候常笑还蹦蹦跳跳地走过来,把钱塞到了李秀才手里,对他得意一笑,说道:“表哥,这样你就有钱去赶考了。”
李秀才当初采药时,亲眼看见一颗果子落在自己面前,打了个滚就变成了个小姑娘,也被吓到了,不过他天性是个烂好人,被停了哭声的小姑娘可怜巴巴地一看,就软了心肠。只是他没想到初见时还是个婴儿,不过十几日的功夫,婴儿就长成了妙龄少女。幸好当初他把常笑抱回来时有特意避着人,常笑也不爱出门,才无人知道这姑娘的神异之处。他不能告诉别人常笑是被他从山上捡回来的,就嘱咐常笑扮作自己远房表妹。
李秀才只觉得手心的银子烫手,他看常笑一点也不知人心险恶的样子,又皱眉长叹了一声,对常笑低声说道:“你连那二人是什么身份来历都不知道,怎么就敢让他们住下?那二人前来租房,随身却没有携带行李,身上穿的布料更是精致华美,若我没看错,光是那位道长冠上的一颗南珠,就够买下我们整套房子了,这样的人为何要在我们这里住下?”
常笑皱了下鼻子,对李秀才说道:“表哥,你太多虑了,他们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李秀才道:“我身无长物,有何好怕?我是怕你,就算我不是修真者,也能猜到能够化人的灵物有多珍贵。这二人不会是想来把你捉去炼丹的吧?”
常笑道:“表哥,若人家想要抓我,刚刚就出手了,哪里需要在我们这里住下?好啦,你专心读书去吧,不用担心那二人,是我擅作主张让人住下,人当然也由我来照顾。”
李秀才摇了摇头,说道:“不,日后还是我去给他们送饭吧,你一个女孩子,不方便。”
西厢房里,阆仙送走常笑后设下了结界,被放在桌上的花花才长舒一口气,茎软了下去,花朵软绵绵搭在花盆边上,抱怨道:“我讨厌凡间界,土里灵气好少。”
阆仙牵着云无觅,让他在床边坐下,才空出手准备打扫房间,他一边开窗,一边回了花花一句:“一会儿就把灵液给你,你往土里滴几滴,就舒服了。”
花花用叶子拍了拍花盆,奶声奶气地对阆仙喊道:“阆仙,我要晒太阳!”
阆仙走过来把花盆搬到了窗台边,放在太阳底下,又替她向土里滴了几滴灵液。他转身看着满是灰尘的房间叹了口气,颇有些不知从何处下手,最后只能先掐诀,将灰尘都用水冲了个干干净净。横竖修真者不在乎外物,就这样吧。
阆仙在傻了的云无觅身边坐下,更愁了。
“你准备拿傻大个怎么办啊?”花花从花盆里探出半个身子,问他。
阆仙道:“我也不知道,先教他说话吧。”
常笑抱着被子来敲阆仙的门,这女子好像生来不知愁,时时刻刻都在笑。她长相只是清秀,笑起来却明亮得像一束光,就像此时阆仙给她开门,她从比她还高的被子后费力地探出头来,笑容灿烂得就连阆仙也晃了一瞬神。阆仙赶忙接过了她手里的被子,让她进门来。
“客官,要我帮你们铺床吗?”常笑问道,她看见了屋内已经焕然一新,却什么也没有问。
阆仙抱着被子放到床上,对常笑摇了摇头,道:“多谢你,不过不必了。”
常笑又向阆仙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就离开了。
花花道:“我觉得她好像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阆仙开始尝试着铺床,让云无觅站了起来,回复花花说道:“无碍,我原本就没打算瞒着她。”
花花用叶子挠了挠自己花盘,问道:“这样好吗,我们是来等她死的欸?”
阆仙反问她道:“你会在乎自己有一天会死吗?”
花花摇了摇头,世上最不在乎生死的,必是草木无疑,枯荣生长都是自然定律,没什么好悲伤的,花花咕哝道:“还不是她太像人了,让我都忘了她只是一颗果子了。”
阆仙终于铺好了床,轻叹一声,道:“是啊,她太像人了,这未必是件好事。”
云无觅又被阆仙牵回了床边坐下,他如今傻得连话都不会说了,身上气势早被消磨干净,又这般听话,和阆仙对视时,难免让阆仙总觉得他有些可怜兮兮的,像是只沉默又乖巧的大狗。阆仙安慰地握住他的手,对他笑了一下。
云无觅看见这个笑,眸光轻轻晃了晃,像是风过湖面,吹皱一池涟漪。他生得真是俊俏,从前无人敢看他,自然也无人敢评论他容貌,可如今气势尽敛,就像一把重回尚未以血醒刃时的名剑,仍然美得锋芒毕露,却不会再气势逼人让人不敢直视。阆仙被这可把玩利器的错觉蛊惑了,伸出手抚过云无觅脸颊,为他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了耳后去。这感觉像是赤手抚过冰凉剑锋,你明知它不会伤到你,还是为这泛着寒光的剑锋感到心颤,可它同时又这般美,让你分不清你的心颤是因为恐惧还是迷恋,亦或者,二者皆有。
花花在一边有些吃味儿,从前阆仙只会对她这么好的,她喊了一声:“阆仙!”
阆仙受惊地收回了手,后退一步,站了起来。云无觅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见他避开自己目光,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垂下眼睫,看上去无辜极了。阆仙看见他这副模样,不自觉摩挲了下掌心,轻轻嗯了一声,脸上有一点泛红。
“阆仙阆仙阆仙!”花花更委屈了,几乎要在花盆里打起滚来,只是她一向心疼自己那几片小花瓣,绝不肯让它们沾了泥,才没有做出这种事。
阆仙这才回过神,看向花花,问她:“怎么了?”
“你不理我!”花花抱怨道,小姑娘的音色又娇又软,此时一委屈,声音里的水气就几乎要漫出来把阆仙淹了。
阆仙走到阳台边,把花花的花盆往渐渐倾斜的太阳底下又挪了一点,柔声安慰她:“我不会的。”
花花不出声了,只是阆仙看见她的叶子还是卷起来的,就能看出来她仍然在生气。阆仙摸了摸花花的叶子,花花就松开叶子卷住了他的手指,不过还是不理他。阆仙摇了摇花花的叶子,只是还未待他出言再哄,另一只手就被人握住,他转头,看见是云无觅。云无觅见他看过来,学着他刚刚哄花花的动作,握着他的手摇了摇。阆仙看见云无觅无意识地抿了下唇,泄露了一点点不为人知的委屈,几乎转瞬就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