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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千秋来唤司马道子上朝,这会儿时辰尚早,他便也不着急,想着进书房等候丫鬟过来伺候着用膳。
不巧的是,司马道子转身那一瞬,忽然听闻王敏慧柔柔的轻唤道:“王爷。”
司马道子听唤不免一愣,他回过身果真见王敏慧端着木托站在前头不远处,二人相视,王敏慧在笑,而他却微微蹙眉。
王敏慧已察觉他不悦的神情,却依旧端步近前,平静道:“臣妾来奉茶。”
司马道子眉头略舒展,亦和颜悦色道:“本王赶着上朝,恐怕不能陪你。”
王敏慧一愣,天色分明还早,就是往日这个时辰,他恐怕也才起身而已。
她知他有意躲着她,却是淡淡的笑了笑,道:“王爷去吧,政事要紧。”
“这茶……”司马道子见木托上的茶还冒着热气,便伸手去端起,靠在鼻尖轻轻嗅了嗅,他本想饮下,可这茶终究不是他日思夜想的那种味道。
她也永远煮不出他想要的那种味道,自容德过世,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能煮出他爱的茶。
王敏慧本以为司马道子会饮下那茶,不想他嗅了嗅,终还是没有饮下。司马道子放下茶盅,随即便离去。
而王敏慧却还要挤出笑容,福身道:“恭送王爷。”
司马道子忽而回身,唤:“如笙。”
王敏慧颇怔忡,司马道子静静的望着她,良久方才道:“本王昨日收到请柬,谢家今日办了酒席,你带着元显去吧。”
司马道子要她带着司马元显去谢家吃酒,所以在他眼里,她始终不是他的王妃,她仅仅只是世子的母亲……
“是。”
她知道,他还是恨她。
司马道子前脚走,刘氏后脚便过来,姗姗走至王敏慧跟前,顺着她的目光望着司马道子愈渐模糊的身影,随即伪善的笑一声,阴阳怪气道:“王爷昨儿与南苑那个丫头共度良宵,恐怕疲累,自然无暇理会咱们,姐姐也莫怪他。”
王敏慧自知刘氏挑拨离间,却不说破,沛县刘氏虽没落,可她刘氏终究还是蜀汉皇族之后,东晋一朝自开国以来,便一直尊蜀汉为正统,蜀汉皇族之后,连天子都得敬重几分的。
她面向她,仍旧温婉笑道:“爱屋及乌,王爷喜爱那个丫头,你我自当好生待她。”
刘氏面色一冷,笑容亦是僵住,王敏慧四下扫了眼,略狐疑道:“为何不见周媪?”
“周媪?”刘氏冷笑一声,道:“她病了,我叫她回去歇着,劳姐姐费心了。”
刘氏说话间丝毫不客气,言罢便转身离开,竟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王敏慧性子好,自然不与她计较,可席平见她这般无礼,却为主子抱不平,怨道:“王妃,这刘姨娘未免猖狂了些!”
王敏慧未语,席平看了她一眼,又道:“不过她说的也有些道理,那个桃戈,咱们怕是得防着些了。”
这话自是说到王敏慧心坎儿里了,可她从来都是心如止水,她不愿惹事,便睨了席平一眼,责备道:“你莫多事!”
周媪岂是病了,她分明是听了刘氏的指使,暗中跟着桃戈,就等时机好对桃戈下手,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只是这会儿清晨,府上忙忙碌碌,到处都是人来人往,她实在不好下手。
要从离思院去往南苑,必经府上略是荒废的锦鲤池,池子两边都是假山,平日里也鲜少有人过去,桃戈正赶着回南苑用膳,这一路上却时常觉得有人跟着,她走至锦鲤池旁不远终于停步,转身四下里仔仔细细的看了眼,可身后却是什么也没有。
桃戈知道有人跟着她,断断不会有错!
周媪躲在长廊中,望见桃戈继续走着,似乎并未起疑,便又动身暗暗跟上去,正好这会儿四下里无人,她便握紧了那步摇,快步跟着。
桃戈时不时侧目瞄着后头,察觉身后那人走得迅速,她便也有些慌张。
“桃戈姑娘!”
忽有一声唤,叫桃戈与周媪皆是一惊,桃戈惊悸之余自是庆幸,而周媪,却是吓得连忙躲在假山后头。
桃戈故作镇定,听唤转过身,却见是前几日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陶渊明。
陶渊明远远望见桃戈,面露悦色,忙跑过来,欢喜道:“桃戈姑娘,真的是你!”
桃戈朝那假山后看了眼,她知方才那人定还在附近,便想着何不设计引她现身,于是望向陶渊明,故意道:“好啊!原来方才是你一直跟踪我!”
陶渊明不明所以,自然听得一头雾水,情急之下连忙解释道:“我……桃戈姑娘,你定是误会了,在下没有一直跟踪你,在下只是……”
“你不要狡辩!”桃戈为保万全,一口打断他的话,指桑骂槐道:“就是你一直跟踪我!说!你为何跟踪我!可是对我起了什么歹心?我告诉你,我可是会武功的,你若胆敢欺我,我定将你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
陶渊明闻言却忍俊不住,笑得憨憨,道:“桃戈姑娘,你真好看。”
桃戈一心想将方才那人引出来,一时间便也未曾理会陶渊明,是以陶渊明此言,她仿若未闻。她察觉躲在假山后那人现身,忙侧首望过去,却只见一个身着灰衣的老妪,正慌里慌张的走开,她正想跟过去,却被陶渊明拉住手,只听陶渊明问道:“桃戈姑娘,你就没有什么想问在下的么?”
这桃戈想着追到周媪,自然不得空搭理陶渊明,于是急忙挣脱开他的手,话也来不及说便忙跟去,陶渊明又将她拉住,憨笑道:“桃戈姑娘,你真的没有什么想问在下的么?”
桃戈一向是急性子,陶渊明如此,她自然极不耐烦,这下一把将他的手推开,忍不住怪道:“你干什么!”
陶渊明见她微怒,方才察觉失礼,连忙道:“失礼失礼!桃戈姑娘,是在下失礼,在下失礼了。”
桃戈转身再望过去时,已不见方才那人的身影,她本怔住,却听陶渊明依旧道:“不过桃戈姑娘,在下真的觉得,你应当有话要问在下。”
听闻陶渊明此言,桃戈当真是一肚子的火气,她本想冲他几句,可终究还是忍住了,这陶渊明既然能随意进出王府,想来也非等闲之辈,只怕是不好惹的。
“是,我确是有话要问你的,”桃戈说着,轻轻点头,停顿了半会儿,又道:“你怎么在这儿?”
她想问的岂是这个,她想问的是,陶渊明,你能不能离我远些?
陶渊明欣喜道:“早知道桃戈姑娘会这样问。在下是琅琊王的门生,时常拜访王爷,今日过来求见王爷,只是这会儿王爷上朝,在下便在府上随处走走。”
“哦,”桃戈又点头,“原来是这样,想不到王爷也是个惜才之人。”
陶渊明望着她,忽然露出一丝笑意,怯怯低头,而后又看着桃戈,低声道:“其实……在下今日过来,并非是为拜访王爷,在下是想……向姑娘提亲……”
“提亲?”桃戈想起那日陶渊明所说,心中陡然一震。
陶渊明点头道:“是,在下那日说过,三日之内必定过来提亲,姑娘还记得么?”
桃戈这心里头原本便有气,这会儿听闻陶渊明此言,便再也忍不住这一肚子的火气,便指着陶渊明心口,将他逼得一步一步朝后退,怒道:“提什么亲!谁要嫁给你!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肯定是故意的!你也别解释了,我不想听!”
不好惹又如何,若是叫她不高兴了,她照样不客气!
“姑娘,在下真的不是故意的,”陶渊明起先急着解释,而后又像是茅塞顿开了一般,道:“姑娘,在下知道了,你定是怨在下来晚了。其实在下并非有意来迟,只是昨日家中有事,所以逾期一日,在下给你赔罪。”
桃戈也不曾注意,她这是在一步一步的将陶渊明往锦鲤池里逼,陶渊明话音方落,便一失足落下池中。桃戈见他在水中扑腾,暗暗欣喜,转身便要离去,却听陶渊明惊呼道:“桃戈姑娘!救命!在下不会游水!在下不会游水啊!”
闻言桃戈原本不以为然,正想离开,可一回首见他挣扎的模样,她便也慌了,一时间手忙脚乱,道:“怎么办……我也不会游水……”
桃戈说罢正想呼救,却见陶渊明忽然直立在池中,陶渊明自己也惊诧,看了方知原来水并不深,他便抬头望着桃戈,讪笑一声,道:“水浅。”
见势桃戈也不再管他,正想走,谁知陶渊明又唤:“桃戈姑娘!”
桃戈回身,陶渊明道:“你可否拉在下一把,在下上不去……”
见陶渊明已伸出手,桃戈便也不好拒绝,毕竟是她害他落水的,她伸手正要抓着他的手,他却是惊得收回手,道:“男女授受不亲。”
桃戈不悦,暗骂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虚伪之人,这般轻薄好色之徒,明明想要了她,而今她碰他,他竟还装作这般正直模样!桃戈丢下句“虚伪”便转身离开,再不顾陶渊明是死是活。
陶渊明大惊,忙唤着她,可桃戈却是头也不回。
桃戈走了几步远,便见子霁过来,子霁道:“桃戈,你怎么在这儿,我寻了你许久。”
子霁说罢,听闻桃戈身后池子里有人唤“桃戈姑娘”,便望过去,见是一人站在池子里,不免有些诧异,于是问道桃戈:“那是谁?”
桃戈一肚子的火,也不想说什么,拂袖哼了一声,便越过她,兀自回了南苑。
子霁费解,陶渊明又唤道:“诶!这位姑娘,你可否拉在下上去?”
闻言子霁回身见桃戈已远走,便走去池边,垂眸望着陶渊明,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陶渊明,陶是陶瓷的陶,渊是……”
子霁不耐烦,未等他说罢便打断,道:“你只需说你是什么人便是了。”
陶渊明顿了顿,“在下是桃戈姑娘的未婚夫。”
“未婚夫?”子霁一愣,她可从不曾听桃戈提起过他,她一笑而过,道:“你既是桃戈的未婚夫,那她为何不肯拉你?”
陶渊明语塞,子霁又道:“既然桃戈不肯拉你,那我也不好拉你,你还是自己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