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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缮国公李家出来,传旨队伍并没有离开江南,而是朝着啬园的方向而去。
在啬园里,传旨太监给了梦寒月一道口谕:汝宫廷一别,可是忘了当初的承诺?
不就是梯田吗?这才多久,就来逼她了。
“梦大娘子,接旨吧。”
一道口谕,难道还要她三拜九叩?
她恨死了这些动辄跪拜的礼节。
干脆皮笑肉不笑,九十度鞠躬,意思意思地行了礼,就是不跪不拜,“民妇接旨。”
“梦大娘子,这是什么态度?”
梦寒月却道:“还请公公回京上禀圣上,民妇答应的事情,定然会完成。”说罢,叫了李通,“传旨队伍一路辛苦劳累,李通你代为招待。我还有事。”说着转身,抬脚就走。
直把这传旨的宫人给气得睚呲欲裂。恨不得一双铜铃大的罩子,把那背影给瞪出一个大窟窿。
李通都快急哭了。他这位夫人是不是太特立独行了些?这可是宫里出来的传旨公公!
这就把人给晾在这里。
但转眼,李通就客客气气迎了上去,“公公请,屋里准备了糕点好茶。请请请。”
那公公不知道啬园的深浅,只把李通当做一般的管家看待了。
鼻子中顿时哼出一道冷哼声,尖着嗓子,怪里怪气地说道:“不敢。杂家岂是叫花子?”言下之意是,一碗茶水和些点心,就想打发我?
李通好声好气地劝着,眼珠一转,从怀里掏了两枚银饼子,每个重二十两。奉承一般递给那公公,“公公一路辛苦了。这点小意思,还望公公收下,权当给手下人买些茶果吃。”
两枚银饼子,共重四十两。这本该死笔横财,宫中当差的宫人,一个月俸禄才多少?
可那传旨公公前有李家的大手笔打赏了。这回梦寒月又是得罪了他,她手下的管家还就只给了四十两,以为打发叫花子呢!
那公公不高兴了,心里想着,回头一定要在圣上面前狠狠地告一状。叫这不懂规矩的东西吃不完兜着走。
四十两收下了。那公公是带着人趾高气昂地走了。
李通看着那公公的架势,摇了摇头。去往他自己的小院子里。他单独一个小院子,院子里头养着鸽子。
李通走到屋子里。在桌前埋首写下一串字,又把那纸张折叠成细细一条,出了屋子,从屋外的笼子里头捉出一只鸽子,将写了字的纸条塞进一个食指粗的竹筒子里。绑在了鸽子脚上。
“去去,”一把放飞了鸽子。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
……
下晌的时候,李云长来了。
“坐。”梦寒月正在给两株榆钱树擦着叶子,这株榆钱树她有大用。见李云长来,她把手中的湿布递给了明月,挥了挥手让明月退下去。
“认识你这么久。才知道你还是爱花的人。”李云长撩开长袍,径自在梦寒月外屋的八仙桌前坐下。
梦寒月笑而不语,走到八仙桌前。替李云长倒了一杯茶水,亲自递到李云长的面前,“给。”
李云长受宠若惊。有些惊疑不定,反而不敢去接那杯茶水。
“怎么?你还怕我下毒吗?”梦寒月又把那杯茶水端起来,放在唇边浅酌一口。“瞧,没毒的。这下可以放心喝了吧。”手中杯子又往李云长面前送去。
“你!你还是女人吗?”李云长看着面前被人喝了一口的茶杯。杯子口还有茶水在。一张俊脸好似红屁股,瞪着梦寒月像是见鬼一般。
“不知羞!你读过《妇德》吗?”李云长瞪直了眼,从未见过这么自我的女人。
“没。那玩意儿是人看的吗?”梦寒月干脆坐下来,自顾自将那杯子里的茶水品着,“李云长,打听到什么了?”
李云长收起玩笑的心态,坐直了身子,肃然地看着梦寒月:“果然吏部右侍郎很有嫌疑。”
梦寒月又啜了一口茶水,不出声,静静地听着。
“不是我发现的,还是我祖父的人发现的蛛丝马迹。换做是我,恐怕不一定能够发下。”就算发现,也绝非这么快。
“老缮国公能在江南这样复杂的局势下,保全缮国公府,没有两把刷子,怎么面对吃人的怪物?”梦寒月瞅了一眼李云长,“你是把你祖父小看了吧。”
李云长“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就把我祖父给小看了?”
“这个嘛……不告诉你。”梦寒月笑说:“我们讨论的是吏部右侍郎这个人。”提醒李云长别走题。
“我与我祖父摊牌了。说起云家陷进水深火热的事情,祖父没说话,等到我把我和你的猜想透露给祖父知道。祖父才把他的人发现的事情蛛丝马迹告诉了我听。
云家曾经有个大管事,当年协助云老爷子在江南打江山,站稳脚跟的。那大管事有一次运送茶叶,遇上匪徒,被砍断了一条腿,这才勉勉强强地保住了性命。
但云家那批茶叶却赔了个血本无归。云老爷子随即就以此为由,将人赶到乡下庄子去了。
但有个儿子在云府上当粗工。这一次还是因跟着这当粗工的儿子,才发现的蛛丝马迹。
当年那位大管事私底下与白家人见面。”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梦寒月冷笑,随即眉头一挑:“这么说来,白家其实已经与吏部右侍郎接头了?也是,白家没得选择。云家的云牧善要是这次真的晋升吏部尚书,对白家而言,打击不是一般的大。很可能再也翻不来深。
云老头也是活该,自作自受。当年也太心急,谁还能猜不透,他打的什么心思?那位大管事陪着他打江山的老人了,还遭遇这种对待,岂不是叫人寒心,也难怪这些年来,云家就没出几个忠心耿耿的追随者。”
“那现在怎么办?”李云长就问梦寒月。
“怎么办?”梦寒月唇角弯起一道邪恶的弧度,“我们要争当那根搅屎棍。”
“噗……”可怜李云长刚刚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美美地送到唇边,结果就被刚入口的茶水给呛到了。他不可思议地抬头:“你说什么?争当什么?”
“搅屎棍!”梦寒月依旧笑的从容,“他们闹腾得凶呢,我们就靠边站,看着就好。他们要是松懈下来呢,我们就给强锣打鼓,再给他炒热了。
要是他们舒坦呢,我们就给火上浇油。要是他们倒霉呢?我们就给雪上加霜。”
李云长彻底傻眼了。这倒是个什么理论?
不过细想一下,甭管这理论靠不靠谱,至少按照她说的做,对他们比较有利。
“反正,甭管用什么手段,咱们要的就是从中牟利。让他们去吵去闹吧,闹的越凶,对我们越有利。”梦寒月站起身,叫了一声:“慧娘。”
门口走进个二十多岁的妇人家。
李云长没见过,就问:“你什么时候又收了人?”
“她可不寻常。”就把陈小峰的身世和李云长说起,李云长听完大吃一惊:“还有这事?那你这与白家合作着,这边又收留着白家的私生子,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
“我觉得小峰这孩子沉稳内敛,是个可造之材。我家侍卫们都说这孩子是个学武的料子。”
李云长青筋暴露,看着喋喋不休的女人,“你就不能痛快点说重点?非得和我绕弯子?”
“重点就是,白家这么大的家业,白白毁掉太可惜。我看小峰这孩子有担当。”梦寒月笑着说,完全不避讳陈慧娘就在旁边。这些日子以来她与白家合作,这件事情从来就没有避讳过陈慧娘。陈慧娘却能隐忍到今天,没有来问过只字半语。
陈慧娘非但能隐忍,显然看她时候的眼神中,也没有疑虑。那就是信任她。她梦寒月何德何能,能在白家这件事情上,做出这么暧昧的态度后,还能叫陈慧娘这个白家的受害者信任着?
也因此,梦寒月今日趁着这个机会,叫来陈慧娘。状似是与李云长说道起陈小峰的身世。实际上是在向陈慧娘表态。
同时向陈慧娘透露她的心思:她想让陈小峰重新站在人前。
“你这是要把白家的家业交给叫做陈小峰的小子?”李云长皱眉,“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不是白家人,白家会不会同意还是两回事。”言下之意是,你别开心太早,事情没你想的这么简单。你又不是白家当权者,有什么资格说把白家交给叫做陈小峰的小子。
“事在人为。”梦寒月却莫测高深地斜看李云长,丢下四个字给他,又说:“李云长,我还有事情交给你去做。”
“你又要算计谁?”李云长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你说的不错,这回我是要算计别人的。”梦寒月不否认,“云家现在是外忧,咱们得给它来点内患。
你说云家现在是沾了一屁股的屎。出了云昉凤那样的事情,偏偏还被人传成了不知廉耻。云家出了这样的女儿,对云牧善也风评也有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