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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陆夫人带着大夫赶来的时候,就只看见贺榆洲呆坐在地上,陆夫人立马上前,扶起了他:“小洲,没事吧?温秋蓉人呢?”
贺榆洲呆愣的看向陆夫人,呆滞的目光扫过屋门门口。
“她走了……”
“走了?去哪了?她不是中毒……”陆夫人一脸的纠结。
贺榆洲无神的起身:“是啊……她中毒了……能去哪里……大概去黄泉,要死了吧。”
贺榆洲嗤笑着说着,目光呆滞,陆夫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她扶着他,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了?小洲。”
贺榆洲摇头:“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陆夫人见他的模样明显不太相信。
贺榆洲嗤笑:“我能有什么事,她想毒杀我,最后却把毒灌自己肚子里了,有事的是她却不是我”
陆夫人一愣,瞪大了眼,眼中有着震惊和疑惑,她张口想问什么,门口却传来了一道声音。
“谁想毒杀你?”进来的豁然是一身黑衣锦袍的贺景东。
陆夫人一愣,抿紧了唇,松开了贺榆洲。
贺榆洲敛眸,走到一边柜台坐好,呆滞的望着窗外不说话。
贺景东进门奇怪的看了一眼背着药箱的大夫,又望了望对他有敌意的陆夫人,最后走到了贺榆洲的身边:“你身体不舒服?”
贺榆洲抬眼,瞄了门口的大夫一眼,失神的摇头:“不是我。”
“刚刚你说谁想害你?”贺景东问。
贺榆洲不回话,陆夫人嘲讽道:“还不是你们贺家人……”
说着,她又住了嘴,温秋蓉身份尴尬,说是贺家人却也是曾经的陆家人,她为什么要害小洲,她也并不明白……
她只是恰好撞见了这样的事情。
该报官吗?又怎么报,她并不明白情况,而且,依小洲说来,温秋蓉喝下的是自己下的毒……
她住了嘴,没再说话。
贺景东却明白了些许,他眼闪了闪,目光沉了沉,看着失神而呆滞的贺榆洲,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你无须担心,我回去看看。”
说着,他随即出了屋门,在外面刚好撞见带着秦欢过来的奴伊,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就往贺家老宅而去。
贺家老宅,却并不平静。
温秋蓉死了,贺樽最后却意识到了这个女人对他有多么的重要。
她死的不明不白,他却不能接受这样的不明不白,他要知道真相。
所以,他的目光看向了商卓君,但这样的真相恰恰是商卓君不想让贺樽知道的。
“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贺樽支开下人,关上房门,问商卓君。
商卓君撇头:“我不清楚。”
“人是你带出贺家的,倒在贺家老宅门口,你说你不清楚,你这样聪明的人也有不清楚的事?你骗谁?”
商卓君皱眉不说话,贺樽握拳道:“平日里,你在贺家欺负秋蓉也就算了,我想着,你应该不会要了她的命,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你一个当家主母竟然容不下一个小妾!”贺樽指着商卓君呵斥:“你太让我失望了!”
商卓君闻言一震,泛着泪水盯着贺樽:“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容得下她!”
“平日里你一进门目光就在她的身上,你一年回家几天有多少天是在她的房里过的!贺樽,爱都是自私的!我是贺家主母之前,我首先是个女人,是个爱你的女人!有多少个女人能做到和其他人分享你?我当初不商家人嫁给你,看中了你,愿意陪着你吃苦,你该知道我是真心待你的!可你呢!”
商卓君强忍着泪水,盯着面前的中年男子:“你呢!”
“说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你在娶了我之后,却还跟另外一个女人有约定,你说她在我前,行,她在我前!你不能没有她!行!我出钱出力让你娶了她,只要你开心,我容许她待在贺家十多年!”
“这样还不够吗?这样还不够吗?!”商卓君质问这面前的男子:“你是不是要没有了我,只有你们两个人的世界才真正的开心?”
“若是这样!当初你为何要招惹我!”
“我商卓君,拥商家千万家产,带着一身经商本领,我还怕找不到比你好的吗?!”商卓君怒问。
贺樽被震的后退,这些话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他望着面前的女人,指着她,气的浑身发抖:“好,你行!”
贺樽在原地转了两圈:“你行!你本领强!你能找到更好的!你去啊!我要求你在贺家了吗?!我留你了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在贺家做的好事!你说你容下了秋蓉,你以为你付出了很多!”
“呵……”贺樽嗤笑:“真是可笑!你是答应了我,让我娶了秋蓉,但你给了她一座偏僻的院落,没有下人,唯一一个下人还是她从陆家带过来的小孩!进了门还给你毒残了,脑子傻了!你以为这些我不知道吗?!”
“你时常趁我不在去找秋蓉她的麻烦,你以为秋蓉不说我就不知道!”
“你说你拥万千家产,你能力出众!是,这些都对,但是,你心肠歹毒!除了我谁能忍你,谁能容你!”
“我的容忍也是在你不伤害秋蓉的前提下,但是现在你……”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商卓君打断了贺樽,朝着他怒吼:“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你的举人位子怎么来的?没有我的歹毒你能走到今天吗?”
“倒是你,我倒是要好好认识你了。”商卓君盯着面前的男子:“这么多年,你悄无声息的,原来我所做的一切你都知道?你知道你却装作不知道,高高在上的做着你的贺举人,任凭我再背后折腾,在你面前对你百般隐瞒,看着我为了隐瞒你所做的一切,很好玩吗?!”
“对,像个戏子一样,好玩透了!”贺樽气道。
商卓君瞪大了眼。
贺樽道:“你从以前就很会演,现在更会演!做作!”
贺樽冷哼,商卓君气的掉泪,她望着面前的男人,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
这个男人,是这么的凉薄……
她心如刀割,不可置信的后退:“贺樽,你都忘了,当初你一无所有的时候,是谁让你有了今天的地位!是谁用这幅做作的姿态为了赢了今天的一切!”
“你现在嫌弃我做作。”商卓君冷笑,突然说道:“没错,温秋蓉是我下的毒,我让她去毒杀像极了贺素闲的贺榆洲,她自己下不去手愿意自己喝了毒//药,怪谁?”
看着贺樽气极的面容,商卓君心中生起恣意的快感,这个男人这样伤害她他也别想好过。
想着,她嗤笑道:“哦,我忘了,在温秋蓉死之前,我关了她五天五夜,给她吃剩饭喝脏水,我甚至没有给她请大夫,对了,在进贺家门的时候,我还亲自给她熬了绝子药,看她喝下……”
贺樽猛然瞪大了眼:“秋蓉这么多年未怀一子,竟然是你……”
“哈!”商卓君笑:“你不是说你知道所有吗?这种事你不也应该知道吗?”
“哦,也许你知道,也会觉得事情太小了,不在意不去管吧,毕竟你只需要做你高高在上的贺举人就够了……”
“商卓君!”贺樽怒:“你竟然如此歹毒!绝子药!秋蓉的命!!!”
“你……”贺樽指着商卓君发抖:“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你竟然如此狠心!”
“我不狠心有你今天贺樽的地位!”商卓君怒:“当初若不是我让赵一父母提前死去,要不是我给赵一下毒!他会乖乖的替你去考试!你会有今天举人的地位!”
“贺樽,你今天哪一样不是我商卓君给你的!”
“哐当!”门口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争吵,两人皆是一愣,心中慌乱,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他们争吵归争吵,却也知道这些事不是能随便被外人知晓的。
贺樽心下慌张,商卓君连忙转身开门:“是谁?”
映入他们眼前的人,却是两人都想隐瞒住的人,他一声黑衣锦袍修身,五官深刻,面容俊朗,眼瞳幽深,此时那眼中溢满了不可置信,薄唇紧紧的抿着,似乎在忍受极大的挣扎。
他看着两人出门,盯着他们,陌生的看着他们:“你们……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商卓君一惊,煞白了面色,她强笑道:“景东,你回来怎么……怎么不出声。”
贺景东盯着她:“出声就不能知道这么多精彩的事情了,我贤惠的母亲,偶尔会强悍会泼辣,但是将贺家管理的井井有条、能干的母亲竟然是心肠歹毒的杀人犯……”
贺景东嗤笑一声,空洞的目光看向了商卓君背后的贺樽:“我伟大的父亲,高高在上的举人大人,竟然是个冒牌货……”
“原来贺家竟然是这样……”贺景东后退了两步。
“景东,你听我说。”商卓君吞了吞口水,强忍不安,上前踏出了一步。
“我不想听!”贺景东吼了一声,转身一个飞跃,离开了贺家老宅。
“景东!”商卓君大喊,望着虚空颓废的弯下了腰,她回头看着贺樽,眼中有爱意又有恨意,有埋怨又有怀念……最后敛眸却只剩下了决然。
许是商卓君的眼神太过复杂,太过让人琢磨不透,贺樽不由被震的后退了一步,商卓君上前,他便后退,退到无处可退,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商卓君逼近了他……
贺景东一路的跑,一路的奔,两边的景色急速的倒退,风刮在两边的脸颊刺痛……
但他却丝毫不想停下来。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他的母亲,那样疼爱他的母亲怎么会是杀人凶手,那样喜爱写字读书的父亲又怎么会是一个冒牌的举人……
假的,他听到的都是假的!
他生长的贺家怎么会这样的黑暗?怎么会堆砌在他人的鲜血当中?
假的……
贺景东停了下来,大叫的跪了下来……
假的……不是听到的为假,而且……贺家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不是什么贺家少爷,他是一个杀人凶手的儿子,一个冒牌举人的儿子,他如今的地位,他如今所吃的所穿的,都是骗来的……都是杀了人换来的……
贺景东撕扯着身上的衣服,这些绫罗绸缎都是用他人的鲜血换来的!
贺景东垮下了肩,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抬头看天,只有这样能阻止脆弱的泪水划下。
他该怎么办?
他要怎么办?怎么面对贺家……
报官吗?
他该报官的,人命关天的事怎能不给他人一个交代……
盗窃而来的举人之位也该还给该得到的人……
他该报官的……
但是,怎么做得到啊!
那是生他养他二十几年的父母,那是疼了他二十几年的父母……
哈……
哈哈哈……
贺景东大笑,不能哭的他似乎只有笑能排解心中的打击与郁结。
夜晚清凉,贺榆洲已经呆坐在主屋一天了,目光空洞,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奴伊和秦欢守在他的身边,不管怎么担忧怎么和他说话,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奴伊皱眉咬牙,再一次凑近:“小洲,你到底怎么了?好歹说句话喝口水吃点东西啊?”
“你这样让我和秦欢很担心啊……你不是最怕他人为你受累的吗?你到底怎么了?”
贺榆洲眼闪了闪,但还是没有反应,奴伊知道,陆夫人跟他说过,贺榆洲白日里见到了温秋蓉,见到了贺家人。
每次他一见到贺家人就会很不对劲,他说他要复仇,但是奴伊并不明白他要复什么仇?
他所做的一切也完全不像复仇,亲近贺景东,虽然很讨厌贺家的样子实际上却等着贺景东娶他进贺家一般……
这样,哪像是复仇,好像在贺家人面前证明他的存在……
他其实要的不是复仇,只是贺家人面前的存在感罢了……
但这些他怎么说,怎么说贺榆洲才能明白……
现在更是,一动不动,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夫人明明叫有大夫,如果是不舒服为何要拒绝大夫的检查……
为什么最后陆夫人的表情也甚为奇怪,最后匆忙离开。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这样的感觉很不好,他想知道,想知道贺榆洲的一切,想为他分担,想要他不那么痛苦,但是他却只能在这里眼睁睁的他……体会不到他的一切。
“所以,到底怎么了……”奴伊握拳,砸在了地面,将竹屋砸出了一个窟窿。
“伊哥哥……呜呜呜呜……”秦欢被奴伊弄的一惊,哭了起来:“我怕……”
奴伊一愣,连忙收回了手,抱着他轻哄。
贺榆洲终于动了,他望了望哭泣的秦欢,秦欢被他那空洞的眼神弄的一僵,低声啜泣着不敢哭出声。
奴伊早就注意到了他,他连忙上前,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贺榆洲站了起来,宛如幽灵一般出门道:“我们回去吧。”
奴伊跟在他的后面,贺榆洲目不斜视的一路往家走。
家门口,却有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黑衣锦袍凌乱,头发披散狼狈,一身的酒气,贺景东歪歪斜斜的站在门口,看着贺榆洲奴伊秦欢三人走近,迎了上去,猛然伸手抱住了贺榆洲……
“小洲……”他蹭着贺榆洲脖颈,深深嗅着他发丝的味道,这样能让他感到心安。
贺榆洲敛眸。
“小洲……还好有你……”贺景东含糊的说着,眷恋的吻了吻贺榆洲的发丝:“跟我一起离开好不好,去一个没有贺家的地方,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人地方,我带你走,你跟我走,我们去另外的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我们两人……”
“呵……”贺榆洲笑了,那笑却不达眼底,带着凉薄,贺景东微微松开了他,凑近贺榆洲的脸,想要亲吻他的唇。
奴伊见状,怒极,想要上前阻止,贺榆洲却率先一步推开了他。
“小洲?”贺景东疑惑的眨了眨眼,他在贺榆洲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温度,唇抿的死紧带着凉薄,眼神冰冷,神情淡漠。
他心咯噔一声,心中有着什么隐隐呼之而出,他站了起来,眼神飘忽。
“你今天许是累了吧,所以才推开我,我明日再来找你……”
他想离开,贺榆洲的模样让他有不好的预感,他今天接受的东西太多,他怕……他怕现在贺榆洲还会给他打击,他承受不住……
“你要逃避吗?贺景东贺少爷!”贺榆洲唤住了他。
贺景东顿了顿脚步,贺榆洲道:“你明天也不必来了,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今天累了。”贺景东吞了吞口水:“所以,你在语无伦次,我明白。”
“我说了你在逃避!”贺榆洲猛地扯住了贺景东,扳回他和他对视:“今天温秋蓉来找我,她要下毒杀我!这是你母亲的主意,你母亲能这样轻而易举的要去杀一个人!温秋蓉死了,你母亲是间接的杀人犯!”
“够了……”
贺景东的心很痛,贺榆洲的心也在痛,他要复仇,他却不知道怎么复仇,他从未做过什么坏事,能想到的复仇就只有对他们心灵造成伤害,但是这样的心灵伤害在对他们造成的时候何尝不是在自己心里划上了一刀。
他在对贺景东说着事实,说温秋蓉死了商卓君是杀人犯的事实,伤了贺景东的同时,也在狠狠的刮着自己的心,温秋蓉死了,那个伤害他但是与他血脉相连的温秋蓉死了!
本该给他喝下的毒//药进了她的肚子里,她纵使千般万般不对,最后一刻,她还是选择了护着他……
可是,这个护着他的存在……死了……
“温秋蓉死了!我的娘亲死了!是唯一的至亲死了!”贺榆洲冲着贺景东大喊。
贺景东瞪大了眼:“你是贺素闲!”
他肯定的说,贺榆洲冷笑:“是啊,我是贺素闲,那个你从小就瞧不上的贺素闲,那个一再追逐你被你抛下的贺素闲!”
“……不可能……”贺景东震的后退了两步:“为什么……”
“她不是死了吗?”贺景东摇着头。
“死?”贺榆洲痴笑:“对啊,她死了,他被逼死了,逼死在了贺家门口,死后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贺景东,你喜欢上了一个你从小瞧不上的人,你瞧瞧你多傻……”贺榆洲一步步凑近了他:“你瞧瞧你多贱……”
“这不是真的……”贺景东连连后退:“小洲,你骗我的对吧?”
“骗?”贺榆洲讽笑:“对啊,我骗你的。”
贺景东微微松了口气,贺榆洲道:“跟你说我是贺榆洲是骗你,跟你说愿意跟你成亲是骗你的,跟你在一起很舒服是骗你,跟你允诺未来是骗你的。”
一字一句重重的敲在贺景东的胸口,震的贺景东头脑发晕,一字一句刮开了贺榆洲自己的心口,这样的疼痛让他从自责愧疚迷茫中找到扭曲的快感。
贺景东“哇”的吐出了一口血,不敢置信的看着贺榆洲:“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骗我的,你对我……根本没有感情……”
“感情?”贺榆洲笑:“有啊,怎么会没有,我对你的恨,绝不比你的爱浅!”
“……”贺景东痛苦的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