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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疼欲裂,眼皮子好像有千斤重,勉强睁开一条缝,四周的光线并不强,花容勉强看清了四周的摆设。
两盏琉璃灯跳跃着小撮儿金色的火焰,映着室内简单却不失风雅的装饰。
“醒了么?”
恬淡的嗓音温和如玉,花容反应了片刻,待看清来人,有些怔愣。
一袭雪锦白衣,银色丝线暗绣,雅致如玉,宽袖如流水,两条雪缎长及及地。墨缎青丝轻挽,发尾以青玉玉环束住,晕黄的灯光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边,素白的指尖端着一碗汤羹,眉目温润如莹玉,正笑意温和的凝视这初醒的花容。
“九……九雪?”
怎……怎么会到这里来?
花容左右看了一下四周,细长的眸子蒙了一层迷蒙的雾气,慵懒中带着三分疑惑。
九雪坐到榻边,放下手中的碗,上前小心的扶起花容,淡笑道:“你昏倒在西城,我刚好路过,便带回来了,这里是我在外的院子”
“是吗?”花容抚了抚额,额角突突的疼,她也不是很清楚,她只记得刚碰到凤府的荷,突然就往下掉,昏迷前好像是掉到了街道上,之后的事情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恐怕她无意见碰到了捆仙阵的阵眼,歪打正着逃出来了,没想到碰到了九雪。
看了看天色,外面漆黑一片,已经入夜了。她记得与那几位出府的少女少年说过,让他们暂时去逢源楼,倘若入夜前还未于他们会合,便去玉王府找子玉。
她现在必须早些赶到逢源楼去,不然子玉恐怕要担忧她。
“今日真是麻烦你了,我还有急事,先离开了”花容匆忙掀被,拾履就要下榻,陡然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白色里衫,脸色陡然一僵,动作滞了滞。“我……”
九雪长袖下的指尖微动,温柔的眸底看不清真正的情绪。
“不想苏……弟是……女子,便私自……唤了侍女换了衣物……”
“……是……是吗?”花容有点僵,心下却松了一口气。“我并非有意要隐瞒……”
虽说一直称兄道弟,但是自己却骗了他们,她一直没敢说自己是女子。
“无妨,只是为兄多了一个妹妹”九雪淡笑,似乎并未生气花容的隐瞒,停顿片刻,似乎犹豫了许久,淡雅的嗓音温醇:“不知如今当如何称呼?”
如今女子的身份都揭露了,也不好继续欺骗他说自己叫苏旃檀。
“九雪以后可唤我桃夭,夭夭都可以,我真名叫桃夭……”我还不是人,是一朵花……
当然,后一句她是没敢说的。
九雪唇边漾起一抹笑意。
“夭儿……可好?”
花容怔了怔,点了点头,这个称呼好像只有姨母她们喜欢这么叫,她总觉得这称呼带了丝唤孩子般的宠溺,是以一时从九雪口中吐出有些不适。
“如此深夜时分,夭儿倘若有什么事情可等到天明,何以如此着急?”九雪拉了拉她的被子,不放心道。
“我与几位朋友说好天亮之前相聚,不能再呆了”花容顾不得许多,如今她尽快回去才行,万一他们担心自己提早去找子玉,子玉到了凤府找不到自己又当如何是好?
“天亮之前?”九雪眸光微敛,颀长的身影淡淡而立,明润的眸子看了花容一眼。“夭儿有所不知,你已昏睡三日之久……”
“什……什么?!”花容动作陡然顿住,不可思议的看了九雪一眼,整个人都惊住了。
三天!
她怎么会睡了三天?!
子玉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她怎么还在这里躺着?
花容蓦然掀起被子,也顾不得现在只着单衣在九雪面前了,拿起旁边的衣服就要冲出房门。
“等等!”九雪拉住她,叹息一声,从旁拿出一件薄绒暗绣的雪色披风,仔细的为花容系上。“如今还是初夏,你又刚醒,现在正值黎明前,寒气浓重小心些身体……”
花容点头,心中虽着急,还是很感激九雪的关心。
“我走了,大晚上打搅了”花容说完,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九雪敛了敛狭长的眸子,站在漆黑的夜色中良久没有移动,雪色的衣袂飞舞,深幽的眸底如渊,看不懂里面透露的涵义。
“劫数……我当真是逃脱不了罢……”
素白如玉的指尖微转,托臂而起,带起了淡淡绯芒的血络,血络琴散发着光芒,在夜色中呈现凄烈的血红。
他明明知晓她与那四人的约定,却销了他们的记忆,让她在自己身边躺了三日方醒……
“执障……妄念……”
夜风吹起他鬓边的青丝,淡淡的银芒流泻,白衣雪发,宛若谪仙……
西城九曲回折,花容一路飞奔,却始终找不准方向,直接掠上城中建筑的屋檐瓦顶,朝着玉王府的方向飞赶。
一路过来,已有零零散散的人家灯火亮起,花容知道,将近黎明了,商贩已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春末夏初时分,黎明的清寒透过两层单薄的衣衫渗入,花容不由的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一路飞掠过来,冷风吹面,脸有些僵了。
没想到一睡就睡过去了三日,恐怕凤府的四位早赶去了王府,花容心急如焚,飞快的赶回去。
“我终于找到你了,苏姑娘”邪佞的嗓音轻佻而低柔。
花容堪堪停住脚步,冷然立于屋顶,看着斜躺在面前的凤肆。
“阁下真是好本事”
“苏姑娘的本事才令本殿惊讶”凤肆斜觑了她一眼,低笑。竟然能从诛仙阵中如此之快的逃出来,真是让他也大开了眼界。
花容没空与他纠缠,冷声道:“好狗不挡道”
“倘若本殿非要挡呢?”凤肆倏然翻身!
花容蓦然横鞭,细眸一冷,一鞭子甩向身后!
“妖孽,休要碰本宫!”
凤肆迅速调转身形,堪堪掠过她的鞭风!戏谑悠然的脸色瞬间没了嬉闹之意,认真的看着花容。
“桃灵?”
如此熟悉的气息,他是否曾在何处见过?桃灵如此稀少,这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
花容并未与他多做纠缠,见他闪神,飞速消失在原地!
她只想早日摆脱他,回去王府!
“不许走!”凤肆妖魅的脸上呈现罕见的沉吟之色,青色的身影急掠而去,原地甚至留下了淡淡的青色遗影。
桃灵,连云谷……
是她!
二十多年前,他曾在连云谷见过她!
“快看,这条小青蛇与那叶子一样的颜色,可比你好看多了”
“小叶子,你怎么恹恹的?是不是那条不讲理的混蛇又欺负你了?”
“你放心,他再敢欺负你,我帮你踩他!”
凤肆狭长的眸子明暗不定,看着前方的白色单薄身影,他竟然没认出她来?近三十年了,那个叫云狸的桃灵竟然到了这里,难怪她可以逃出诛仙阵。
这世上桃树灵很多,桃花灵却少,那条长鞭,他如何也不会忘记。
“桃夭!”
凤肆突然喊出声,花容身形明显一滞,脚下却没有停。
“云狸!”
这次花容猛然停住了脚步,蓦然出现在凤肆面前!揪起他的衣领,冰冷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真的是你……”凤肆目光有些奇异。“我是小叶子……”
“什么小叶子?”花容皱眉,没印象。
“长的和叶子一个颜色的蛇,你说,就叫小叶子……”凤肆眸光有几分怪异。
“青蛇!你是那条青蛇?!”花容怎么也想不到,当初那条小蛇怎么会变成他?那条害羞的小青蛇,只是普通的蛇吧?和草蛇很像的纯青色。
“是我”
“……”花容上上下下的看了一眼他,除了这一身的绿衣,那妖邪的眼睛有三分相似,其余的没有一处是相同!“你现在别挡着我!我还有事要回府!”
花容顾不得惊讶了,天已经渐露晨曦,她必须要回去了。想到这三日可能子玉在到处找自己,她一时就没有办法镇定下来,似乎只有赶紧回去告诉他,她没事才能安心。
小叶子也是她在与子玉初识不久后认识的,只是没想到他会是凤氏一族,也并不是自己所见到的模样,她对蛇果然还是不了解的。
凤肆拦在她面前,似乎没有让她走的打算。上挑的眸子似笑非笑,红唇勾起,看着她道:
“我一直以为你没了,没想到你还活着,不过想想也是,绯玉晗都活的好好的,你自然是还活着……”
花容看着他,桃鞭猛然劈头甩过去!
“不要挡着我!”
“你三日未曾回府,自然是急着见他……只是,你不奇怪吗?为何我还好好站在这里拦着你呢?”凤肆低笑,见花容闪神,欺身而上,揽住她的腰肢,勾起薄唇,妖魅的嗓音继续道:“他可未曾来找过你,你何必如此急着去见他呢?如此薄情之人,你当真要如此么?”
“你住口!不要诋毁他!”花容细眸倏眯,桃瓣乱舞!齐齐挟风雷之势横切向凤肆!
凤肆一凛,抱起她,飞速后退!
花容怒不可遏,翻身一鞭子挥向凤肆!
“还是这么烈的性子没变呢……”凤肆邪笑,迅速退开。
花容站定,眸光冷凝,并无异色。只是凭着别人的只言片语,又怎会让她去怀疑自己最信任之人?
花容看着他,眸中没有丝毫的仁慈存在。想起当初的小青蛇,与现在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
“蛇妖!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小叶子是怎样的性子,我怎会不知?他又怎会是你?!”花容蓦然收鞭,冷嗤一声,冷冷的看着凤肆逐渐变青的脸色。
即使是他又如何?二十多年前的小蛇才是她认识的小叶子,绝不是现在的他!
她——根本不承认!
花容转身欲走,凤肆狭眸冷凝,看着她离开,低魅的嗓音透着讽刺,逐句传到花容耳边: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只想告诉你,我并未骗你!你比我清楚,雄蛇是不可能从一而终!这是天性,永远都改变不了!即使是曾经为你甘赴诛妖台的赤蚺王,他也可以为了别的女人而不要性命,这就是蛇!蛇!”
妖戾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花容握紧了手中的桃鞭,脚步并没有丝毫停留。
天际已出现了暗紫色的黎明光辉,朝阳尚未升起,花容雪白的身影穿梭在屋顶上,一路而来,没有一刻停顿。
玉王府依旧如往常一样,天色尚早,偌大的王府,只有零散的两三人。
花容跳下屋顶,落下的瞬间抖落了些微露水凝滞的水珠,手脚都有些发冷。拢了拢肩上的披风,花容小心的推开房门进去。
这个时辰离早朝还有很长时间,子玉应当还在家中熟睡……不知两个孩子是否……
花容尚未来的及解开沾满露水的披风,无意的一瞥,手中的动作蓦然滞住……
榻上空空荡荡的,被子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侧,室内没有一个人,甚至她三日前领走时放在榻上,为两个孩子买的小木马位置都未曾动过分毫……
花容手略微痉挛,她垂下眸子轻轻捏了捏,也许是太冷了才这样的。
子玉应该是太忙了,所以一直没空,也许他和两个孩子在一起也说不定……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虽然是这么告诉自己,但是却不想去旁边的院子去验证。
这个季节总是这样,子玉总是有事情要忙,偶尔不回府,但是会派人和她说一声……
·
他可未曾来找过你,你何必如此急着去见他呢?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只想告诉你,我并未骗你!你比我清楚,雄蛇是不可能从一而终!这是天性,永远都改变不了!
即使是曾经为你甘赴诛妖台的赤蚺王,他也可以为了别的女人而不要性命,这就是蛇!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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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容晃了晃头,驱赶这些不应有的念头。
她不能这样,怎么会因为这种可笑的话,就去怀疑?明日他回来,她再去找他问问罢。
花容抬手正欲解开披风休息,屋外传来一声惊唤:“小姐!小姐你回来了?!”
“凌香?”花容看到来人,微有诧异。“怎么了?”
“小姐,你和王爷怎么在宫里呆了三日才回来,奴婢本来准备去找您,看到你的房门半敞着才知道你回来了!”
“我没事,王爷这三日都不在?”花容走出房门,随意道。
凌香有些疑惑的看着她,解释道:“王爷不是和小姐一起进宫了吗?小姐怎么不知道呢?”
花容没说话,她也奇怪,为何凌香不知道自己当时出事了,为何凤府出来的四人没来报信呢?凌香似乎什么也不知道。
“小姐,奴婢也奇怪呢,外面都说宫里皇上这几日在凤宸宫过夜,还见了连大人的女儿,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你怎么也不说说,奴婢还想问问,是不是有什么缘故?”
花容脸色一白,长睫微颤,袖中素白的指尖微微发青,低笑道:“没事,你不用担心……”
朕是皇帝,纳妃嫔有何不可?
可是他也说,这是一时气话罢了。
“我忘记还有点东西落在宫里,我先去看看,你在府中,不用担心……”花容淡笑道,身影消失在玉王府。
凌香微微凝眉,怎么觉得小姐好像有哪里奇怪?
正想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小姐,我忘了告诉你,老爷他不……不好……了……”凌香左右一瞧,花容早已没有了影子!
黎明渐起,初晓未升,大地已有暗青的散射光辉。更生露重,尚未干涸的露珠又凝了一层,淡淡的有黯淡的光芒反射。
花容的步子有些慢,雪色的披风随着步子轻轻摆动,冷清的街道上,只有寥寥数人,即使是最喧闹的使节,此时人也不算多。
随着太阳逐渐东升,天地露出明媚的色彩,花容徒步走到玉楼城中心时,一切都已经是另外一番模样,商贾旅人开始新的一天的忙碌,时不时有匆忙的路人撞到花容的肩,尚未来得及说出歉意,花容就已经离开。
好像越不想听到什么,就越是能更清楚的了解。
三三两两的路人谈论着京城新的新闻。
“刚刚那是皇榜吧!”
“是啊,皇上很久不曾选秀女了,这次怎么又开始了?”
“不是说皇嗣少吗?那位玉王妃的两个小世子虽说皇上宣布是皇嗣,但是谁知道是不是呢?”
花容唇色微白,脚步快了不少,但这流言似乎就是黏着她不放,一句一句的清晰无比!
“这魏家和连家的大小姐可都是这次的热门人物!尤其是那连大小姐,好像说是不必玉王妃之姿呢!皇上似乎对她也有所不同,还私下召见过……”
“听说这召见后,连大小姐娇羞而出,恐怕是好事成了吧!哈哈!”
花容脚步钉在原地,怒而回眸,看到那街边围在一起讨论的热烈的人群,正想回驳几句,眼角的余光却瞧见他们似乎正指着墙壁说什么。
花容眉头微拧,看到那两名守在一旁的官差。
“皇榜?”
花容走过去,目光扫了一眼黄锦缎子上的文字,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这皇榜上说的秀女如今都到了储秀宫了……”
“是啊,连大小姐果然是独占魁首,看来这连家恐怕要飞出金凤凰了!”
花容走出人群,感觉周身有些冷。戴上了披风后白绒帏帽,遮住了一双眸子中的情绪。
街上行人如织,她走在中央总有沧海一粟的苍凉感。
旭日东升,暖洋洋的阳光映到室内,日子比较特殊,早朝尚未到时辰,月合宫的寝殿内,袅袅的香雾升腾。
花容走进来时,室内坠地的帷帘尚未拉开,甜香迷人的香气尚在,她站在香气晕染弥漫的香炉旁,升起的炉烟回旋如仙境。
绯玉晗一身白色的里衫跪坐在几案前看折子,他身后不远处,明黄馨软的被子略有几分凌乱,显然他刚刚起身。他的目光似乎是专注在手中的白纸黑字上,只是花容目光却不是他,而是……
他身后同样一身白色里衫的绝色妖魅女子身上,此时她正斜斜的倚在一旁,目光脉脉,痴然全在绯玉晗俊逸魅然的侧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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