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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清怡其实早就知道叶绮遥的到来,但一直装作不知,于是她故作惊诧地回头,手上忙掩住字迹:“妹妹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吭一声?把本宫都吓住了。”
叶绮遥笑道:“看姐姐写的认真,臣妾就没忍心出声打扰,只是这天儿已经变了秋,姐姐要记得多加衣裳。”
“多谢妹妹关心,本宫以后会注意的。”柯清怡看了看窗外,喃喃道,“竟然都秋天了,皇上已经那么久没来了……”
叶绮遥心头涌起愧疚,但不露声色,话锋一转与柯清怡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两人聊了将近一个时辰,叶绮遥准备离开,临走前她随意从案上拿起柯清怡写的一张纸,对柯清怡笑道:“姐姐将这张赠给臣妾可好?”
柯清怡以为叶绮遥是同情心大发,准备把字带回去给赵晟伦看,于是同意道:“妹妹如果不嫌弃字丑,就尽管拿去好了。”
叶绮遥却忽然道:“臣妾听说江丞相最擅写草书,姐姐想学,何不向他讨教讨教?”
柯清怡想不通叶绮遥为何这样问,只有微笑道:“丞相大人日理万机,本宫还是不去打扰得好。”
叶绮遥用着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你若打扰他,他肯定很是欣喜。”
“什么?”柯清怡没有听清。
叶绮遥笑着摇头:“没什么。姐姐,臣妾走了。”
与世无争了将近三个月,柯清怡埋费心埋下第一个地雷终于炸了。
一首简易的歌谣在市井街头传遍了,无论是流浪的乞丐还是平民的小孩,几乎人人都会唱这首无名的歌谣,不知从什么时候、哪个人开始流行的,总之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是在京城传得来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甚至不知道是被什么人给带进了宫,宫内也传了开来。
这下不仅是赵晟伦在个别大臣的折子中得知了,安居后宫的柯清怡和叶绮遥也知道了。
据说,宋皇后在听到这首歌谣后,登时白了脸色,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把满屋的太监宫女都吓坏了,急忙把太医都皇上都找了过来。
歌谣是这样唱的:
天龙枕边一朵莲,年年蛮横霸池边。
今有仙鹤衔花入,明艳牡丹惹人怜。
恶莲伶仃池中幸,无枝无蕾孤独生。
淮盐不对天龙味,不知官人已嗜甜。
☆、第19章旧爱女配萌萌哒(七)
宋怀颜疯了。
宫里人人皆传,宋皇后因为失宠而始终郁郁寡欢,小产过后更是心绪不宁,心里的苦闷忧愁终于在听说了讽刺她失宠的歌谣后爆发,一口鲜血喷出,昏迷一日后,醒来时人已经不正常了,时而清醒时而痴傻,疯疯癫癫,精神恍惚。
太医们在凤仪宫跪了满地,哆哆嗦嗦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说皇后身体虚,又郁结在心,看不出其他病症,实在是难以药医,全靠自愈,至于皇后娘娘能否康复,就静待休养,且看造化了。
静待修养,且看造化。
这句话气得赵晟伦当场把案几掀翻砸裂,他冲着为首的几个老太医怒不可遏地咆哮道:“信不信朕把你们太医院的庸医都拉出去斩了!”
什么叫看不出病症!人都疯了,还说没病?!
此话一出,吓得一屋子的人都磕着头不敢起,太医们更是浑身颤抖。
龙威震怒,连一旁的叶绮遥都不敢开口。
然而此时,宋怀颜的贴身女官红烛却冲过来“噗通”一声在赵晟伦脚边跪了下来,抬起头时已经满脸是泪,眼睛都哭红了:“皇上,奴婢求您饶过几位太医,为娘娘积德吧!太医说了,娘娘能不能好,这得看天意,看造化,皇上不信,但奴婢却觉得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皇上若是这时候斩了人,犯了杀孽,那娘娘的福又薄了几分,这病……”
说到最后,红烛已经泣不成声,只是猛地朝赵晟伦磕了三个响头,把额头都给磕破了。
她这话说得冒犯,但赵晟伦现在已经无心怪罪了。
他静静地坐在凤仪宫,姿势犹如坐在朝堂的龙椅之上一般霸气,内心却是一片颓然。
他是皇帝,是真龙天子,是九五至尊。
但他现在却束手无策,和一个平民家庭里的普通丈夫没有两样,无奈且无力。
只有听天由命。
赵晟伦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仰头闭上了眼睛,样子很是疲惫。
他的皇后此时正在房间里安睡,做着他无法涉足的梦境。
睡之前,她扑到他的身前,抓住他的衣服,眼神涣散,眼底却没有他。
她慌张地问他:“我的夫君呢?”
不是本宫,不是皇上,而是“我”与“丈夫”。
赵晟伦面对这样的发问,竟然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抱住她,柔声答道:“颜儿,朕不就在这儿吗?”
然而宋怀颜却如惊弓之鸟般立即躲了开,却一个没注意撞到了墙上,估计整条胳膊都撞青了。她虽是疯了,但还是知道痛的,当时就顺着墙角坐了下来,倒抽一口冷气揉着自己的胳膊,嘴里发出类似喊疼的呢喃。
赵晟伦走上前,想要将她扶起。
然而就在这时,宋怀颜忽然抬起了头,她的眼里终于映出了赵晟伦的身影。
不知道是撞疼了还是心痛了,她的眼眶内溢满了泪水,她的语气满是慌张与无助。
“我的夫君呢?你知道我的夫君在哪里吗?我的夫君呢?”
赵晟伦就这样站着看着宋怀颜将自己蜷缩在墙角,双手抱膝,把头埋在腿间低声抽泣,一边哭一边小声地重复着“我的夫君呢。”
一声又一声,如一鞭又一鞭,抽打在赵晟伦的心上。
他的皇后,本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如今却这样卑微地坐在墙角,脆弱得不堪一击。
也脆弱得令人心疼难受。
赵晟伦后来也在地上坐下了,紧紧抱着宋怀颜,直到怀里的人睡去。
宫女太监们见他席地而坐,紧张得不得了,轮番过来劝道:“皇上,龙体为重,这地上可万万坐不得啊。”
就连他的宠妃叶绮遥也忍不住上前道:“皇上,地上凉,坐久了对身体不好。”
但他置若罔闻。
地上再凉,也不比他此时的心凉。
他终是没有要太医院里任何一个人的脑袋,而是在凤仪宫坐了许久,连晚膳都没用。
叶绮遥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再三来劝道:“皇上,多少还是吃一点吧,晚上还要批折子呢。”
赵晟伦却没有回应,而是抬手指了指壁上挂着的一幅字画,忽然问道:“上面写着的是什么?”
叶绮遥看了一眼,如实回答道:“回皇上,写的是‘我心清欢’,是姐姐的字迹,应该是最近才挂上去的。”
赵晟伦的眼神复杂难辨:“这里以前挂着的是朕还是皇子时写给颜儿的字,数年未变,但如今却被换下了。”
“皇上写的是什么?”
赵晟伦却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朕竟然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