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席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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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对不可思议的组合,不只吓傻了全天都的豪门巨贾们,甚至连皇宫深处的顶极贵人也有所耳闻,当成了一件非常有趣的民间奇闻轶事听着。

    毕竟,谁会相信一个永盛王朝的商界新贵、一个极有可能在十年后成为天下首富的名门庶子,再怎么不济,也不该去娶一个已经二十五岁的大龄宫女吧就连最天马行空的戏文也编不出这样离谱的剧码啊!

    但,赵不逾就是做出了戏文幻想不来的事,就是娶了一个全天下男人都要嫌弃的大龄女为正妻!

    是骗人的吧?一定是骗人的吧?!

    这一定是假的,为了逃避趟家主母给他娶个凶残的女人进门,所做出的权宜之计但是!但是就算是作假好了,有必要挑这样的货色吗?就算去花楼娶个年轻貌美的清倌都比娶个没人要的老丑宫女体面多了吧?众人心中都这么想。

    而,身为赵不逾明面上最好的朋友李伦,则在大醉了三天三夜之后,疯了似的四处去找道士高人,说要给赵不逾作法除妖,深信赵不逾一定是中邪了!三天两头的率领一些奇装异服的人到赵不逾那儿开坛作法,即使被轰了千遍仍不屈不挠地坚持着!

    至于其他无关紧要的人,不管是幸灾乐祸的、摇头叹息的、等着看好戏的,对赵不逾与金宝生而言,一点也不重要。他们只管过着自己的日子,不在乎镇日有多少人在密切注意他们,等着好戏发生。

    赵不逾的朋友与下属认为赵不逾有一天一定会清醒过来!

    赵不逾的敌人与对手冷笑地等着看他娶一个粗妇之后,闹出无尽的笑话。

    而,那些不认得赵不逾与金宝生的人,也是悲观地相信着——这对夫妻将在不久后离异。

    他们在等,等着看结局,一直等一直等

    等过了春花,等到了秋月,等来了赵不逾与金宝生的儿子出生,又等来了赵不逾与金宝生的儿子长大;然后再等来了赵不逾与金宝生的儿子娶妻、生子,子又长大娶妻最后最后,等到那些看戏的人一个个变成城外土馒头的馅草了,还是没等到人家夫妻离异

    然后,大龄宫女的神奇魅力被传扬开来

    然后,大龄宫女据说既旺夫又带财,终于在婚姻市场有了一点起色。

    然后,当两名姓金的大龄宫女成立了“德言容功”商号之后“大龄宫女”这名词,逐渐成为一种身分的象征、女性工作者的典范,而且还有皇家罩着,再也没有人敢轻慢;成了唯一出来抛头露面工作,而不会遭受社会非议的特殊女性族群。

    就算不是每个大龄宫女都能得到婚姻的归宿,但绝对可以在生活上获得出路,再也不必担心退役后的凄凉下场。

    然后啊,关于一个大龄宫女的故事,就在这里写下句点了。

    小剧场之儿子

    某年某月某日,孕吐中

    将前一刻才吃下的食物都毫无保留地清仓给马桶后,金宝生像个老妪一样弯腰驼背地从厕所里蹒珊走出来。接过四玉捧来的柠檬水漱口去除味道后,摆摆手让贴身服侍她的人都个自打发时间去,而她则往走廊左侧的小花厅走去。

    这处小花厅位于两人的卧房与小书房之间,像个穿堂,两边窗户常常敞开通风,是个乘凉以及抽烟的好所在。

    当金宝生踏进小花厅时,赵不逾早已警觉地将手上抽到一半的烟捻熄在水晶烟灰缸里。然后还连忙展开折扇四下搧着,想在最快的时间内,将所有的烟味消弥掉。

    “啊香烟,好久没有闻到了你别搧得那么狠,留点味道给我闻!”她拉住他的衣袖,贪婪地深呼吸,渴望尽可能地吸取空气里无比稀薄的香味。

    “你明知道怀孕不能闻烟味,你这是什么样子!”赵不逾不悦地将她扶到另一边的窗口处,让她只能闻到窗外由大太阳与缘树群共同创造出的芬多精,至于烟味,想想就可以了,不必用身体去感受。

    “啊还要忍耐五个月啊!太不人道了!”她颓废地摊坐在一张贵妃椅上,张口吃下赵不逾伺候到嘴边的各色水果。

    吃了吐,吐了吃。虽然吃了一定吐,但吐完了就得再吃!这当然很痛苦,但总得让肚子里的小朋友有营养可以吸收吧?处在这个医疗落后的古代,只有生出一个健康强壮的孩子,他的生命才算有了最大的保障,所以养胎定很重要的!她这辈子尝到健康的好处,当然坚决不愿见到她的儿子病病弱弱地风一吹就跑。

    “看在我这么忍耐的分上,但愿儿子生出来就壮得可以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她捧着肚子作白日梦。

    “你怎么老坚持是儿子?我说过我不在乎这个的。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赵不逾是真的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更应该说,他对儿女这种生命的延续,没有执念。原本无意成亲的他,娶了金宝生这个女人,已经定他生命中最大的意外了,后来她怀孕,其实他惊大于喜。

    老实说,他至今仍然还没作好当爹的心理准备,又哪来的心情去臆测是男是女?所以对于金宝生毫无道理的整天满口“儿子”“儿子”的叫着,让他觉得她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什么在乎不在乎的?你想太多了。”金宝生横他一眼,小心拍了拍胸口,确定肚子里那只暂时不打算造反,所以就安心地继续吃他送来的水果。边吃边道:“我叫他儿子,是因为他就是个儿子。”

    “宝生”赵不逾对她的执拗没辙,觉得需要抽一根烟,却因为她在,只好按捺下来。

    “怎么?想抽烟了?”她斜睨他。调笑道:“话说,看在我现在不能抽的分上,你也该短时间内戒一下烟了。就算你已经是永盛第一首富了,生活也不该太过奢侈,要知道,就连皇帝大人每年的香烟配额也只有十条而已。”

    “我不会在你看得到的地方抽。”要戒?没门!

    “哼哼,那我就只好从现在开始,随时跟着你,寸步不离。”看你怎么抽!

    “宝生,你的嫉妒真可怕。”赵不逾叹气。

    香烟这种东西,如今已成为各国王公贵族、豪门巨贾心目中的绝世珍品。在临川王与赵不逾的共同策划下,他们订定了“不正式贩售”的方针——它只被用来当贡品、用来赠送友邦来使、顶级客户,而这,全都是限量的。

    每年只提供极少数在市面上以拍卖的形式叫卖,并以慈善为名,声称拍卖的所有所得都会捐出来扶贫助困。几年下来,那独特的拍卖方式,纵使在后来变成贩售各种珍品的管道,但毕竟因为香烟而兴起,于是统称“慈善香烟会”如今王公豪门以能接到“慈善香烟会”的邀请帖为荣,临川王与赵不逾的合作更加紧密。

    皇家因与赵不逾的合作而赚了大钱,听说内库都修建好几座了,因为钱太多,放不下了;而赵不逾的财产因有临川王的庇护而得到保障,赵氏家族如今对赵不逾这名庶予极尽客气,再不敢妄想将他的私产变成赵家的公产。

    日子,是一天天好过了起来。虽然赵不逾每天出门都免不了被人堵着索要香烟,那些人可全都是惹不得的王公贵族,赵不逾总要费尽心思应付,日子是累了点,但不算难过。横竖如今香烟这种东西,也只有他跟金宝生会做,没有教给别人,就算别人想来偷窃,也得有货可偷啊。几次库房遭到江湖人士闯进,却连根烟丝都没找着,就知道他们夫妻不是勤于劳作的人。香烟都是想抽了才做,既然不拿它卖钱,就没有必要制作得太勤快不是?

    至今,金宝生仍是安全躲在他身后的合伙人,没有人知道金宝生除了是他的妻子之外,还是“畅行天下”之所以能发展成今日天下第一商号的原因!所以至今天下人仍在对他的婚姻非议不休,不明白一个又老叉平凡毫无特色的低俗女子,凭什么让多金贵公子赵不逾慎重地迎娶为正妻?

    但,这是他跟金宝生的事不是?他们没有向外人解释的义务。

    “为了这个儿子,真是牺牲得太大了。我发誓,等以后他长大,坚决不让他碰到一根烟!”她重重点头,然后瞪着赵不逾交代道:“你帮我记着。”

    “如果是女儿,你就允了?”

    “你死心吧,我俩没有女儿命,就一个儿子,不会再更多了。”

    赵不逾摇摇头。“我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想了想,开玩笑道:“莫非又是那所谓上辈子给你的灵感?”

    “自从这辈子再见到你,我就深深相信起缘分这种东西是妙不可言的。”她回答得很认真。

    “宝生”赵不逾有些皱眉道:“你总说我们上辈子就是知己,是夫妻,所以这辈子才会毫无理由地一看到我就给予我全心的信任。一切,都只是因为你所谓的上辈子,那是不是说,若是没有那个上辈子,我们就算见过面,也该是陌路?”

    金宝生张大眼看着他,伸手轻拍额头:

    “我该庆幸你上辈子没这么问过我,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硬要挤个答案的话,我也只能说上上辈子是知己,注定要在一起这样的话吧。”

    “所以,你只是深信,却毫无证据?”

    “其实,老实说,就算没有上辈子,我还是会喜欢上你。我就只喜欢你这样的长相,再来个十辈子,我也只会对你这一型动心啊。”

    “所以,你只是任性罢了。”赵不逾不由自主地吁了口气。他不在乎前世不前世,但他希望宝生能真切地体认到他们是活在当下!

    “什么任性?”她哪有?

    “你不任性的话,怎么会一开始就随便交付信任?只因为你觉得我值得,所以就不管不顾地给予信任,连个审核期都没有?”

    “因为你不是别人啊,我说过的。”她不耐地再次说道。

    “我要是学你这样做生意,就算有一千座全山银山都不够我赔的!”赵不逾叹气,望着宝生微凸的肚子,有些担忧道:“希望我们的孩子不会随了你这点。”

    “放心吧,咱儿子也许不是很厉害,但脑子绝对够清楚。我会好好将他养成一个有品味的纨裤大少的,挥金如土将是他的人生唯一人事,绝不教你的钱白赚。”金宝生拍胸脯保证。

    赵不逾闻言,一张俊脸不由自主地化为一个囧宇,再次无言以对。

    绝对不能把儿子交给宝生教养!赵不逾在心底垂泪,默默握拳发誓。

    “哎啊!”突然,金宝生抱住肚子叫了声。

    “怎么了?”赵不逾连忙小心搂住她,一手也贴在她肚皮上。

    “小骥踢了我一下,可能是正在举双手赞成我说的话吧。”她满意地笑。

    赵不逾懒得理她的胡扯,只疑问道:

    “小骥?你说的是,孩子的名字?”

    “是啊,叫赵骥,好听吧?”

    “我们曾经讨论过孩子该叫什么名字吗?还有,为什么叫赵骥?我赵家下一代的字辈”突然住口,因为想到了赵家下一代的字辈不管是哪个,都跟他这个庶子无关。

    金宝生笑了笑,回答道:

    “跟你说哦,上辈子,孩子随我姓,所以叫金郁腆。”她在他手心写下那三个字。然后道:“然后,我就决定,这一辈子,该轮到孩子姓赵,那就叫赵骥!很好听吧?”她再把赵骥的名字写在他手上。

    “又扯到上辈子。”他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想讨论那捞什子的上辈子。于是道:“叫赵骥吗?也不错。如果你当真生了个儿子的话,就用这个名字吧。要是生了女儿,看你怎么办?要不要另想个名字备用?”

    “不必。他当然是儿子,也当然叫赵骥。”

    金宝生将他另一只手也抓放在肚皮上,四只手轻轻贴着那还不太显怀的肚子,不再说话,只静静地轻抚着。

    这时,肚子再度传来胎动,这次两人都感受到了。

    于是,相视一笑。是儿子在打招呼呢!

    哈罗,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