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又飘扬

陈中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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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儿:她又把头发扎起来了

    晴儿狠命地敲打着键盘,任凭噼哩啪啦的音符在闷热、压抑的网吧里狂舞。她戴着厚厚的耳塞,一遍又一遍地听着阿桑的寂寞在唱歌,眼角不争气的泪珠一滴一滴地滑过清秀的脸颊流入嘴唇,再淌过脖子。舌头是咸的、苦涩的,心里就像05年的印尼海啸般汹涌着,涌动着委屈、愤怒与失望。

    就这样耗了许久,她有些疲倦了,缓了下来。可是并没有雨过天晴,仍有电闪雷鸣,只不过下着淅淅沥沥针织小雨。她呆呆地盯着屏幕,她不想说话,不想思考,不想再打字。她只想安静地发着呆。

    晴儿一口气和呆呆聊了很多。

    晴儿是县城的师范学校的高二级学生,一个爱幻想、感情细腻的女孩子。而呆呆是晴儿在网上糊里糊涂地认识的朋友,一个呆头呆脑却鬼点子颇多的文弱书生,省某间大学法学院的差生。

    晴儿:我一直把她当作我最好的朋友。但是那一次,我看见她扎起了头发,我脱口而出:“好反胃啊。”本是一句很平常的开玩笑的话,她却怒火万丈,一下子就反脸了,还很大声地说我。

    呆呆:然后呢?

    晴儿:我真的好心痛。她从来没有这样生气。就因为这么小的事情。我沉默了,静静地来到校园的榕树下,默默流泪。她也不知道。

    呆呆:唉

    晴儿:前些天我又看见她扎发了。我的心又开始痛了。晚上我捂着被子偷偷地哭泣。她和上次一样,对我不闻不问。

    呆呆:不就是扎发吗?没啥的啊。

    晴儿:这每次我不开心或者哭的时候,她都不问我的。而我就算是再难过也要摆出一副笑脸给她看。因为我不想让她见到我伤心。如果她有什么心事,我一定会很关切地问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还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但是她好像不需要我的关心一样。

    呆呆:唉,悲哀。原来她是这样的人

    晴儿:你说什么?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认识她?

    呆呆:没有,我怎么可能认识她呢?我跟你都只是没有见过面的网友,更不要说她了!

    郁闷的时候晴儿就会泡网吧。一上q,呆呆立刻出来和她搭讪,原来呆呆三天有两天是逃课,还有一天是用来上课睡觉的,逃课的话,就是呆在宿舍玩游戏、上q,又一个被网络毒害的祖国的花朵!尽管是素未谋面的网友,一个跟自己没有任何利益瓜葛的人,晴儿还有有很多话说不出来。有些话是不能讲出来的,一旦说了,那些记忆就会面目全非,变得狰狞恐怖或者惨白乏味。

    有些忧伤注定被埋藏在千年的雪山下面,只有自己清楚。

    所以晴儿还是不能释怀。

    阿may扎的头发是多么好看啊。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曾经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予断井颓垣。晴儿想起了她的初恋,想起了令她刻骨铭心的他,想起了曾经的风花雪月,从来风花雪月无常,却没有谁能笑着遗忘。他说她最动人的时候就是她把头发扎起来的时候,那时她宛如童话里的公主一样高贵美丽。虽然扎这么长的头发很麻烦,很费时间,但是她乐意,就算再繁琐她也不在乎,只要能让他高兴。所以女为悦己者容大抵也如此吧。可是有一天,他牵着一个更加妩媚的女孩子从她面前走过那个女孩子扎的发型比她的新潮时尚有创意得多。此后,她恨透了他,也恨透了那个扎发的女子,也厌恶扎发,从此她不再扎发。

    失恋过后,她格外珍惜友情了。她和阿may形影不离,一起上课一起逃课,一起考试一起作弊,一起上网一起耍网友,一起逛街一起购物,一起吃饭一起减肥她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份友情,生怕哪天如同玻璃般的友情会摔个粉碎,因此她一厢情愿地付出,无微不至地关心着阿may,她相信,真心的付出总会有回报的。当感情失去了依托的对象时,必须找到另一种替代物来承受那沉甸甸的情感。

    居然,最好的朋友因为一句玩笑而翻脸不认人了。自己以前的幻想是多么的天真幼稚啊。她有关心过我吗?我把她放在那么高的位置上,她却把我丢在被人遗忘的角落。

    晴儿心寒了。

    阿may:我就是喜欢扎发嘛

    今天呆呆发短信来问我,晴儿是不是我最好的朋友?

    怎么问这么突兀的问题?这死书呆子发什么神经啊?我都不知道最好的朋友是如何定义的呀!要我认真想一想,究竟哪个朋友在我心目中最重要?哎呀,我才没有那份心情去想这么无聊的问题呢。

    他又问我,我跟晴儿之间有没有什么特别难忘的事情。

    这个嘛,生活每天都是波澜不惊的啦,大家成天在一起玩耍,经常反架,日子就这么平淡如水哩。我是个马大哈,如果我的记性那么好,如果我有那么细心,我就不会混在这么个垃圾学校里,也就无法创造考试门门红灯的“辉煌战绩”了。

    不给他回短信了,我通常都是这样的了,不想回就不回呗。反正在家里我哥我姐都让着我的。做人嘛,何必那么执着呢,率性而行,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最要紧的是自己开心。

    洗澡再说。

    好了,我要扎我的头发了,扎个什么发型好呢?对了,张含韵的发型很不错啊。中,今晚的发型就是依照她的。我拿起梳,像塑造一件艺术品似的,把我的三千青丝精心梳理好,再把它们仔细地扎起来。真不容易,不过总算大功告成。虽然说做人应该给周围的人一种安全感、成就感,锋芒太露会伤人,遭人妒忌。可是我必须实事求是地说,我长得挺好看,特别是扎了这么漂亮的发。

    正当我沾沾自喜地陶醉在我的杰作中时,晴儿悄无声息地站在我后面,直直地望着镜中的我。镜中她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想哭的样子。我纳闷了,搞什么啊?用这样的眼神看我?难道她心情不好了吗?that’s impossible!她是个快乐天使,整天嘻嘻哈哈疯疯颠颠的,就像小燕子一样可爱,无忧无虑的样子。她肯定是在和我闹着玩的,我才不会上她的当呢。想耍我?没门,本小姐我可精着呢,连一肚子坏水的呆呆都不得不佩服我是个古灵精怪的黄蓉式的女孩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笑盈盈地猛一扭头,扮了个鬼脸,说:“哎哟哟,晴儿你是不是看我扎了这么亮丽的秀发嫉妒我啊?连眼睛都红了呀。这也不能怪我啊。要怪就怪我妈啊,如果她把我生得丑点的话,这个世界不就太平多了吗?你不会是要打我吧?有句话叫做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啦!”

    怪了,晴儿怎么不像往常一样回击我的攻击呢?她啥都没有说,徐徐地从我身边走过,走出宿舍,然后不见了。那脚步声,似乎蕴含着某种悲凉,踏在地板上似乎有些心碎的声响。傻啦,我是不是哪根神经痴线了啊?我真是多心了,她从来不用我为她操心的,我想那么多干什么,吃饱了撑的吗?然后我又继续我的生活了,下去打饭,再到教室吹水。

    自修的教室闹哄哄的,像赶集似的热闹,大伙天南地北、天花乱坠地胡吹神侃起来。女生就是爱说话,鸡毛蒜皮、小道消息、明星绯闻、同学间的情感纠缠都在我们的话题之内,不过肯定不是谈学习,不是谈国家大事,不是谈社会民生的,那是肉食者谋之的。晴儿一反常态的不加入我们的胡扯中,她只是独自趴在桌子上,或许是在看书,或许是在写信吧。突然前台的她回过头来,说:“阿may,我忽然好想哭。”她红红的眼睛里似乎有眼泪流出来了,声音也有点沙哑了。我只顾着我们的论战,我正在和他们争论李宇春是不是个不男不女的丑陋的家伙呢。我也没怎么理她,我只是敷衍了一句说:“你真是太有幽默感了!”又继续面红耳赤地跟她们吹下去。

    下自修回到宿舍后,晴儿居然放声大哭起来,她像一个给人家抢了手里心爱的熊猫的小孩子一样悲愤,她就那样忘情地哭着,泪水哗啦啦地往下滴,床上的被子也湿了一大片。我手足无措,像被围困在茫茫雪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不懂得怎么安慰她,我这个朋友做得着实太失败了。从来都只有别人安慰我的呀,我有点恨自己的无能了。我试着靠近她,试探着问她到底谁欺负她了。可是,还没有等我说出口,她哭得更凶了。哭得那么决绝,那么悲伤,我听了鼻子也是酸酸的,也有种要哭的感觉。不过我想,哭是一种发泄情绪的好办法,哭过了伤痛就会减轻了,心情就会自然而然地好起来的了。于是我就任由她一个人痛痛快快地哭,我还是如常地洗脸、刷牙,收拾好床上的物品,再睡觉呗。

    本以为晴儿会在哭过以后恢复正常的。可是,第二天起来后,她仿佛冷淡了很多,本来晴朗的脸开始阴郁,本来明亮的眸子开始迷离,本来轻盈的身姿开始颤抖。她不叫我起床了,也不给我买早餐了,也不陪我到小山上看夜景了。一夜之间,一堵墙在我们之间筑了起来,那速度,决不比当年的大跃进逊色。我好像少了一点什么,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可是我又无法言说。

    应该与我无关吧。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啊?一定是幻觉来的。

    呆呆:面纱已揭开,幻梦已醒

    今年春节偶然的一次相遇,就在看见她的一瞬间,我就确信我会爱上她的。那时的她,很文静地跟在她母亲的身后,长长的秀发披在肩上,微风拂过,长发飘扬,她的目光那么纯澈那么漫不经心,似一湾清泉,轻易地平息了我的浮躁狂野,她的面容那么熟悉和秀美,似乎我在许多年以前就已经见过,宛如桃花在安然盛开。她那优雅、有些害羞的举止让我在一刹那有些迷醉,我至今仍然沉浸在当时的场景里。我想接近她,可是一种敬畏的情绪萦绕着我,我不敢走近,我认为她就如娉婷的荷花仙子一样只可远观。没有说话,只盼时光能够停留,我的感觉能够长久。此后,才明白是一场错过,这样的女子纵然再好,也不属于我的。就这么让她淡淡地来,淡淡地去吧。

    想不到竟然还能遇见她,在这个潮湿而慵懒的春天,只是这次遇见,是隔着千里的网络相遇。是她先加我的q的,她完全不像我想像中的淑女,而是一个固执任性的女孩子。而且她骗了我好久,才说出她是谁。我兴奋得当天晚上睡不着,和她发短信聊到了两三点钟。对于她的固执任性,我对自己说,哪个女孩子都会耍点小性子的,既然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包容她的缺点。我在跟她上网聊天的时候,发现一旦她上网,肯定会有另外一个叫做晴儿的死党也在。于是我问她要了晴儿的qq,我请求她不要告诉晴儿我是谁。我是有预谋的,其实每个人做事都有他的企图,或者善意或者恶意或者无意。我想通过晴儿来了解阿may。阿may的性格如同戏的幕渐渐拉起,里面的景象逐渐呈现在我的眼前,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我知道,我不该揭开她的面纱,我不该自己把自己的梦惊醒。

    我还在幻想着我所掌握的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有补救的可能。

    然而,那天晴儿向我哭诉她的不满后,我死死地瞅着屏幕,我要把这台该死的电脑砸了,我要把那些话全都抹掉,我要把那份记忆回复至最美好的状态

    但是我知道,覆水难收,破镜难圆,发生的已经发生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时光倒流机。我的梦真真切切地碎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应该一如既往地执迷一见钟情的爱情。

    至少我还是曾经那么迷恋着她,谈不上爱,但却非常十分以及特别地喜欢

    对于她,我不想再说什么,或许,朋友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没有了这个朋友,还有那个朋友,没有了旧的朋友,还有新的朋友。

    她是不会知道她所做的事情曾经把她的朋友晴儿伤害得那么深的——我坚信。

    尾声:她的青丝又随风飘扬

    不知什么时候起,晴儿发现,阿may不再扎发了,一席青丝温柔地散在脸庞的两侧,她文静地走在旁边,晴儿觉得她是那么的优雅,就连自己也满心欢喜。

    晴儿还是那个晴儿,她是放不下这么珍贵的友情的,她又开始和阿may追逐嬉戏,一起上课逃课,上网,逛街了。

    阿may还是阿may,或许阿may不是may了。她不再扎各种各样俏丽的发型,有时候还关心起晴儿的事情来。

    她的青丝又随风飘扬

    其实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样子

    扎发一点也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