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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坐吧。”
进了书房,让佣人把每个人的茶沏好,把外人都打发走,坐在旁边的四个男人都看着茶,没说话,像这样正式的谈话,林浩是第一次,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场谈话非同寻常,谁也没有贸然开口,而是非常谨慎的盯着坐在那里悠然喝茶的人。
“你们几乎每个人都问过我——我到底是谁?为什么能做那么多的事?为什么既然有这么大能耐还要嫁给你大哥?图什么?三天前那个电话是当着你们面打的,虽然你们都忍着没问,可是我知道你们一定在想,我又跟FBA能扯上什么关系……今天,我把所有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你们,毫无保留的!”
林浩看似稳重的放下茶杯,谁也看不出他此时内心到底是怎样的,可是他这话一出,立刻就把所有人的心,悬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可是,林浩并没有急着告诉他们什么,而是继续喝茶,晾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书房很大,大的有点像会议室,而此言一出,四个男人有点像开会时交头接耳那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林浩小时候家里失火,自己被江秉天救了的事情,之前江凤煜和江悦帆并不知道,他打电话跟FBA做了交易的事,当时身在看守所等待判决的江悦帆也不知道……他们互相打听,互相告知,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再瞒着谁的必要了。
等他们四个人所获知的信息量一致的时候,林浩也终于等来了他要等的人——
“代我给我邮件里说的是真的?”
林萝推门而入,一双犀利的眼眸比平日虚伪的笑颜真实多了,认真地盯着林浩。
她能进来,当然是林浩和门卫事先交代过的,但是江家人的反应就可想而知了!
“你还有脸来江家?”
江少筠满脸暴怒,他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就忍不住想动手,就连一向以优雅绅士自居的江凤煜都气不过。
可他们的愤怒,却抵不过林浩淡淡的一句——
“都住手!让她坐下!”
他们这才注意到,林浩旁边还摆着一个位子,比他们距离林浩更近。
看得出,林萝的眼神暗了暗,林浩之前给她发了一个邮件,现在,他们五个人所知道的事差不多……如果哥哥当时真的是昏迷了过去,真的是拼命想要救她……如果她并没有被抛弃,那她这么多年来靠仇恨支撑的日子,到底又算是什么?
“林萝,我从来没想过向你解释那天的事情,就会被原谅。看到你活着的那天,我特别惊喜,哪怕是胸口被你捅了一刀也开心,疼的是自己的亲妹妹对我拿刀相向,不是寒心,因为你有这么做的理由,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修复我们小时候的关系。我之前没有跟你解释,是因为我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就算是晕倒了,客观来说,毕竟那时候我的无能辜负了你对哥哥全部的信任,把你一个人丢在大火里,都是我的错,所以你要报复,我没话说,所有解释在我看来都是为自己的狡辩……但是林萝,我们之间的事,江家的每一个人都是无辜的,就像当初被丢在大火里的你一样无辜,当我意识到我这样一味的妥协会伤害到对我来说同样重要的他们,我决定好好跟代我们摊牌!你先坐下,喝点水,安静地听一会儿,如果听完之后你还要复仇,我就在这里,我会卸下江家的担子,悉听尊便。”
——这段话是林浩说给林萝听得,却说得江家兄弟眼皮直跳,什么叫“卸下江家的担子”?林浩他想干什么?
只可惜,林萝坐定,林浩却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那就从一开始说起吧,你们已经知道,我是10岁那天被江先生路过的时候,在大火中获救的,江先生是我的恩人!但其实那场大火,我从小就怀疑有问题,因为我醒来之后是破窗出的,我曾想试过从大门回去救他们,但是大门被人为用铁链绑死了……醒来之后,江先生看我无依无靠,就收留了我,并且待我非常好!他知道我一直都在偷偷追查家里的事,他出钱帮我买下了家里烧焦的房子,并且承诺不在上面盖任何君臣,就那样保持原样,算是给我留给几年!你们一直不知道我的存在,是因为从我被收留的那七年,江先生刚好在墨西哥有很大的生意投资,他就把我带在身边,想尽办法让我入了墨西哥国籍,让我在那里念书,他想让我忘记过去的阴霾,从头开始……”
“七年?”
江礼钦轻声插入了一句,他总是擅长捕捉一切可以的关键点,尤其是这么慎重的时候……10岁被收养,七年的话,应该是17岁,和现在的江悦帆差不多大……但是,跟林浩出现在他们家的年纪相比,如果林浩口中的收养“仅七年”的话,这中间就有一段非常可疑的空白期。再加上林浩的能力,远远超乎常人,但如果大哥只是让他像正常的小孩子一样念书,重新开始正常快乐的童年的话,那这七年时一定发生了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林浩看了看他,点点头,被打断并不生气,而且他们之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形成的默契,只要点点头,对方就能够理解到,他猜的没有错——
“17岁那年,我找到了凶手!确切的说,是江先生帮我找到了线索,但是他却不让我去报仇,因为对方是墨西哥有名的黑手党,势力非常大,以残暴闻名,连警方都拿他没有办法,我那时只是个17岁的普通高中生,我赤手空拳去复仇的话,简直就是去送死!他不准我去送死,他色盲我能忘掉那些事,承载着一家人的希望好好活下去……为此我们产生了唯一的一次争执,为了不让我干傻事,江先生甚至把我湍房间里!可是我没有听话,就像火灾的那天一样,趁他外出的时候,我从二楼的房间窗户上破窗而出……”
茶杯里的水,见底了。
林浩慢慢的给自己续了一杯,动作非常慢,手有点抖。
当时他从不曾想过,那一跳,会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
第一百四十八章再生之恩
“我承认自己那时候非常狗屎运,我找到他们的一个交易地点,趁他们交易的时候藏在后备箱里,居然真的被鬼使神差的带进了那个黑手党的老巢,可是很快我就被发现了,而且里面的情形对当时的我来说,简直就代旬是一个无法逃离的迷宫,到处充满血腥的炼狱,那么多真枪实弹的保镖,还有随时能撕烂我的猎豹,那时候我才知道江先生为什么不让我去,我根本靠近不了仇人,拿什么报仇?那些人虽然为了留活口没开枪,但我当然不可能跑得过猎豹,可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走狗屎运,我当时被追急了,眼前就是游泳池,我想着豹子是猫科动物,说不定不会游泳,所以一头就扎下去……结果,谁想到那个黑手党是个变态,他为了防止警方万一哪一天围捕他的老巢,在整个总部下面装满了炸弹,以防不测,他每天就睡在这个火药库上面,炸弹秘密开关就在游泳池的漏水口,只有他自己知道,我是跳下去才想起来自己不会游泳,而且游泳池很深,我沉下去的时候看到旁边有个小洞似乎可以抓住,就拼命去抓,里面有个拉环,我使劲拉住那东西,我只是一味的想让自己不要在下沉……谁知道整个老巢都炸了,而那个游泳池之所以会比普通人家里的深得多,就是那个用来保命的机关,一旦炸弹引爆,游泳池的水和四壁的保护系统就会打开,结果所有人都死了,到处是支离破碎的尸体,只有我莫名其妙的捡回一条命,我被墨西哥警主逮捕了,那天死了几百人,不能证明全是黑手党,光家里的佣人司机就有上百人,而且我有杀人动机,主动潜入,所以罪名非常严重,也是因为不满十八岁,被判了无期徒刑。”
到了这会儿,林浩的声音反倒特别的平静,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是苍老的,因为人生在那段阴暗中过得太长了。
这就是为什么,谭鹿告诉江凤煜,他不会游泳……发生过那种事之后,谁还会想去游泳?
这就是为什么,江悦帆回来的时候,他抱着少年的手抖个不停,曾经在他向上发生过的那些事,他差点害的这个少年重演。
林萝惊愕的蠕了蠕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在他把所有的仇恨都指向哥哥,只敢把矛头对准哥哥这样懦弱的复仇的时候,她的哥哥却在为了给她和她的家人的死,拼命地讨还公道,真的是在拼命……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江礼钦紧紧地咬着嘴唇,想要克制住冲过去把人紧紧抱住,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自己爱他,就在他身边的冲动,他脑海里能够想象到,一个17岁的少年,瑟瑟发抖的面对数不清的尸体,支离破碎的尸体,人间炼狱的景象和不见天日的牢房,那画面,发生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让人心疼的抽搐,可是他知道……林浩不需要这个!
既然要摊牌,既然愿意什么都告诉他们……那就让他说个痛快吧,也许憋在心里的事情终于能够说出来,对林浩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解脱。
但是据他所知,墨西哥那边的法律,减刑相当困难,像这么严重的犯罪,几乎是不可能获得减刑的,但是林浩……林浩现在却光明正大的站在这里?
江少筠和江凤煜对视一眼,没说话,显然跟江礼钦想的一样,但眼底却藏不住疼惜到骨子里的味道,他们抱着同一种心态在等待下文……林浩到底是怎么出来的?越狱的话,林浩那时候只是个普通的少年,他没那个本事,就算又走运逃脱,他现在也不可能以通缉犯的身份光明正大的接掌江家,成了财经界炙手可热的公众人物……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走运,我入狱之后不久得到一次很特殊的重获自由的机会,而且我在那时候认识了叶轩一和谭鹿。”林浩苦笑了起来,也许在别人看来,能够活下来,能够走出冰冷的高墙,还获得了一身本事,当然是幸运,但在他看来后面发生的那些事也许真的比死在牢房里差别不大,唯一让他终生感激的,就是遇到了这两个朋友,还有江先生并没有因为他不听话而抛弃他的恩德,“墨西哥的毒贩是世界闻名,警方甚至军方每年为此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伤亡惨重,后来正好是那一年,几起围剿造成重大伤亡的案件都集中在那一年,死伤警员太多了,在社会上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高层决定利用罪犯来以暴制暴,当然,这在国际社会是不允许的,所以是国家机密。筛选也非常严格,15到18岁之间,男性,为了要求绝对效忠,不能半路逃脱,我们基本都是因为年纪小才没有判死刑的重犯,一个个罪名说出来都令人发指,各有各的犯罪天赋,我是其中‘天赋’最差的,因为我那个案子很轰动,大家都觉得我凶残,其实谁也不知道我是走了狗屎运,就那么稀里糊涂被选上了。被选中的人不但要签生死契约,而且要有家人担保,就是说如果在执行任务过程中,有人跟毒贩勾结,或者出现逃跑,叛国之类的背叛行为,家人也会受到连带处罚,可能会秘密被捕,也可能被抄没家产。这件事,我再次对江先生的恩德终生不忘,当初,江先生作为我的监护人,在接到通知后第一时间问了我的意思,我要为自由赌一把,他毫不犹豫的搭上全部身家为我这个捡来的孩子做了担保,所以我才能顺利加入秘密部队,叶轩一和谭鹿都是和我一起的生死之交!”
“我们那种不能见光的部队,遭遇的是最凶残的对手,拼的全是命,我们的训练比特种部队更凶残,更冷血,不那样的话,上了战场我们都是敌人砧板上的肉,光是一年的训练,学员死亡率就超过了三分之二,我所有的本事都是那时候学会的,学不会就是死路一条!然后我们上战场了,见了更多血腥和死亡的东西……整整三年,直到对尸体,对死亡,对杀戳从惊慌到麻木,最后变成感到恶心……我们的服役本来应该是五年,但是三年后的一场变故,敌人用一种叫做‘’的稀有致幻剂击垮了我们,仅剩下我们三个人活着,秘密部队才正式解散,官方兑现了对我们的承诺,我们获得了自由。我成了一名闲云野鹤的雇佣兵,缺钱花的时候就找点工作,但不干缺德事,大部分时候都在四处旅居,叶轩一利用新的身份和我一起移民到美国,他一直想作正义的战士,而且他是炸药和爆破方面的奇才,所以他顺利加入了,谭鹿那个混蛋心眼儿最多,服役期间私藏了国家的把柄,退役后大模大样的留在境内居然做了毒枭,不过那家伙和官方似乎有什么秘密协议,总之就是不贩卖给境内,不跟警方发生武装冲突,警方也不要找他麻烦,否则他就把国家机密曝光,大概就是这类的。”
林浩这番长长的讲述说完,先是旁边的林萝脸色一片惨白……,上次对付江凤煜的致幻剂,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她……原来经手了那么可怕的东西!
林浩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的事情,他迟早得找林萝谈,不管她要复仇也好,要杀了他才罢休也好,不管她是否愿意相信自己现在所说的这些……但#他必须查,那是他们30多个同伴至今死不瞑目的元凶,不只是他,叶轩一和谭鹿也一直在查,不找到源头,他们不死不休!
但那是之后单独跟林萝沟通的事情,他今天把林萝找来,就是想告诉她所有的事,至于她能不能接受……他们兄妹的私人恩怨,越少跟江家发生纠葛越好!
而听完这些之后,江家兄弟足足沉默了十分钟,就连江少筠也无法想象林浩那三年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他的身手是自己练出来的,纯粹是爱好,包括加入也是为了寻找刺激,那种背负着生命的重量去拼命,被迫染了一身血腥而归的人生,就连他都无法想象!
这就是林浩单薄的外表下面为什么会有那么强大的姿态……这种强大是这样孕育的,不强大就只有死路一条……残忍的幸存,然后人格被扭曲一般的冷漠,无法在热情的拥抱这个世界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他们谁也体会不到,哪怕是在这里听林浩讲完全部,他们能感受到的,也只是对爱人蚀骨的心疼,心碎一样,却不及林浩亲身经历的那些的万分之一。
可是林浩,还没有讲完——
“其实,这些我可以不对你们讲,因为不关你们的事,只是每次你们总问我——林浩,你到底是什么人?问多了我也烦,既然答应总有一天会告诉你们,现在我觉得离开之前,也是时候了!
“离开?”
江少筠瞪在了眼睛,满眼不可思议,江凤煜的眼睛也红了……离开,这个人会离开,这种事他们从没想过,不是说林浩是来霸占他们家产的么?那就一直霸占着啊!为什么要走!怎么能走!
“恩,其实也是时候告诉你们了——关于你们大哥的事。”林浩苦笑,他是来帮忙的,现在江毅龙已经推全,而他自己兄妹之间的事也已经连累到江家,最好的办法就是他离开,单独对付林萝背后的黑手,再说,这几个人已经从当初的败家子成长了这么多,可以独当一面了,的确是时候了,所以他才会说这么多,“其实,你大哥不是滑雪意外,江先生一生忙碌,独立操持着江氏企业,他其实是患了肝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没几天了,他担心你们几个人守不住江家,还有可能因为被别有用心的人窥伺家产而遭到陷害,所以他找我帮忙,江先生对我有两次再生之恩,所以他的任务要求我都会答应!他为了让我得到一个最有利的身份保护江家,保护你们,才跟我结婚的,结婚之后,一生喜欢滑雪的选择在他最爱的雪山中结束,这就是那场滑雪意外的真相,所以,我也并不是你们真正的大嫂,这是江先生给你们的遗嘱,他说等你们有一天懂事了,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再拿出来,交给你们……”
林浩起身,从长期上锁的保险柜里拿出一封尚未拆封的手信,面带微笑,郑重其事的交到江少筠的手里。
终于,还是到了这天。
江少筠小心翼翼的拆开,几个弟弟也都围上来,林浩自己则非常礼貌的避开了能看到内容的位置,坐回到林萝的向边,兄妹对视一眼,也不知是谁轻声叹息,都没说话。
却不料,被打开的信没看几行,江家兄弟全愣住了——
“林浩,其实这不是遗嘱,是我大哥留给你的信……”
江少筠的声音有些打颤,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望着林浩,那眼神跟见鬼似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急转直下
比起性格简单粗暴的江少筠,明显江凤煜的心眼儿更多,江礼钦的心思更细,两人几乎同时伸出手去抢回那封他们已经看到的信,一边抢一边想蒙混过去——
“你看错了吧,这是说给我们的财产分配呢!”
“是啊,你看错了!这哪儿有提林浩!”
只可惜,江悦帆到底是年纪小,站在后面张大了嘴巴,信里的内容已经让他彻底傻了眼……根本想不到要帮他们俩蒙混过关这一出,脸上无措慌乱的样子,已经完全出卖了两个哥哥的苦心……
“等一下,信,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