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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副吃相要是被他娘瞧见了,少不得又要说叨他,谢逸想着,出来可真是好,在家什么事情都得守着规矩,真是憋屈死了。
沈玉楼说:“你打算在这里呆几日?”
谢逸划拉完最后一口饭菜,使劲咽了下去方说:“没想到你的家乡还真挺漂亮的,到处都是小桥流水,我喜欢得很。”他抬手随意抹了把嘴,继续说,“我已经修书回去跟我祖父说了,要在湖州陪着三叔一家过年,所以,不急着走。”
沈玉楼点了点头,又望了谢逸一眼,然后笑着道:“我家隔壁有位妹妹,一手的好厨艺,我虽然还没吃过她亲手做的菜,不过,这几日她家的菜香味儿一直往我家这边飘,连我都嘴馋。”
说完后,他自己也觉得有趣,便摇头笑了笑。
这谢逸可谓算是吃遍天下美食的贵族公子,甚至连皇宫里御膳房中的御厨做的菜他都吃过,又怎么会将小不点做的菜放在眼里呢?许是他自己馋小不点做的菜了吧......这样一想,沈玉楼又想起这几日那诱人的香味来,好几次他都登门去了,最后还是没有厚得住脸皮去蹭饭吃。
那丫头也是,说好要请自己吃饭的,到现在也没个动静。
谢逸见一向形色镇定的沈玉楼面上有些异样,倒是来了兴趣,他笑眯眯凑过来道:“你的邻家小妹妹?还是个厨艺高超的小妹妹......玉楼兄,怪道你这般急着赶回家来了......”
沈玉楼板着脸道:“你别胡说,她才多大点......”又道,“好了,既然你吃宝喝足,便先歇着吧,明儿带你去吃一顿便是。”他望了望外面的天,想着玉珠跟小不点这个时候应该要回来了,便站起身子来道,“你先歇着吧,我出去一趟。”
话音才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喊叫声,他一听就听得出是小不点儿的,赶紧推门就闻声跑了出去。
谢逸一骨碌爬坐起来,眨了下眼睛,兀自嘀咕道:“瞧玉楼兄方才的样子,似乎出了大事情?哪个不长眼睛的小毛贼,胆敢在爷的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且叫爷教训教训你。”说完伸手一够,“玉楼兄,等等我。”然后晃了晃身子就跑了。
外头朱福使劲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后,就近的街坊已经开了门,个个伸头出来看。
林铁柱也闻声提着灯笼出来,他活像是一头棕熊一样,厚实的身子板挡在朱福跟前,臭着一张脸瞪着那三个壮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三个壮汉手上还拿着麻袋跟粗大的木棍,那麻袋跟木棍还没派上用场呢,就已经有人出来救场了。他们互相看了看,还算识相,想着要逃,可哪里逃得了,才将转身去,就被沈玉楼跟谢逸打得趴在地方。
朱福见已经没了危险,伸手拍了拍胸脯后就立即跳了过去,大声质问:“说!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想做什么!”朱福话刚说完,沈玉楼脚下又用了几分力道,疼得那壮汉哇哇叫。
“误会......是误会......姑娘你误会了。”那脸上有刀疤的男子疼得眼泪汪汪流,嚎着道,“我们不过是路过这里而已,是路过,怎么就被认为是歹人了呢?这绝对是误会。”
谢逸使劲一脚踩在旁边一人的手腕上,用足了脚劲去揉,哼哈道:“我看爷不给你们一点苦头吃,你们是不知道爷的厉害!现在说的话,爷心情好的话许还能留你们一条小命,要是把爷惹急了,哼哼,你们自己瞧着办!”
虽然手被踩着很疼,可是他们又没有伤着对方,就算闹到县太爷那里去,那也是没有多大关系的。
“冤枉,真的是被冤枉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谢逸一脚踹开了,那一脚正踹中命根子,他捂着下面睡在地方滚。
朱福瞧着滚在地方的人那副痛苦的模样,张了张嘴巴,这才看向身边的这位穿着月白锦袍、头上以一根白玉簪子束发的公子来。刚刚瞧着,这公子似乎是跟沈大哥一起出来的,便将目光落在沈玉楼身上。
沈玉楼道:“这是我在金陵书院的同窗,今日刚刚来我家做客的谢逸谢公子。”
谢逸到底是在天子脚下的京城长大的,又是出身豪门世家,平素虽然会嬉笑玩闹,但是但凡遇到事情的时候,世家公子那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做派便摆了出来。他此时见有人竟然敢欺负他同窗好友的朋友,登时冷了一张俊脸,弯腰在一边蹲下道:“还不肯说是吧?走,去见你们县太爷!”一边说,一边拎着一个人的衣领就将他往前面拽去,走了好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又拽着人回来,问沈玉楼,“县衙门往哪里走?”
沈玉楼伸手朝相反的方向指了指,谢逸嘟囔道:“见我走错方向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拽着这头死肥猪走,不知道多费劲。”
朱福忽然觉得十分好笑,就忍不住抿着嘴笑了一下,谢逸眼尖,恰巧就瞧在眼里,他不满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第35章
朱福瞧着这谢逸公子的穿着打扮,以及行事时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作风,就知道,他的身份怕是不一般。她初来乍到,只知道自己所在的这个国家叫大齐,应该是历史上某个架空的朝代,而她现在所在的松阳县,则是南方一个小县城,小县城隶属于湖州,其它的就一概不知了。
她目前见到的身份最大的就是廖知县,其他平日里相处的都是一些小老百姓,有吵有闹也有明争暗斗,但都是无关紧要的,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快遇见身份高贵的公子爷来。
而且瞧着沈玉楼方才介绍的时候望着她的眼神,他想,眼前这公子定然是非富即贵了,又是为自己抱的不平,定然不能得罪。
小脑袋瓜子迅速转了转,她眼珠子滴溜转了几下,便颇为规矩地道:“我是笑他们几个。他们深更半夜手上拿着麻袋跟武器(也就是粗木棍)巴巴等在这里,刚刚见到我跟玉珠还有贵哥儿的时候,那眼里都是露出吓人的凶光的,如今被谢公子跟沈大哥抓住了,竟然还敢在谢公子跟前耍小聪明,我是笑他们实在太没有眼力劲儿了。我要是他们,就老老实实招了,或许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谢逸虽然打小就是被夸着长大的,他耳根子早就听出老茧来了。不过,此时被眼前这个小丫头夸,倒不觉得反感,只觉得她不是在奉承自己,而是句句说的都是实话。
谢逸心情很好,脸上阴霾一扫而光,然后转头问那壮汉道:“据我多年的经验,我是能够瞧得出来你们刚刚说的是假话的,小爷今儿心情好,想着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说吧,到底是受谁的指使,为何要害人?”
那壮汉心里还在权衡着,铜锣般大小的眼珠子使劲转,想着若是如实全盘托出的话,是不是夫人说好的给的那些银子就没有了?可事情没有办妥,本来就拿不到钱了,他若是再这般藏着掖着,闹去衙门那里,怕是吃亏的还是自己。
况且,瞧着眼前这公子的穿戴,肯定是富贵人家的,身份肯定比老爷高。
这样一想,被谢逸踩着的那壮汉便咬牙道:“我说,我全说。”
卫二娘才陪着史阿旺一起吃过晚饭,就见一个随从站在门外面说:“老爷,东西都一应收拾好了,您要不要再亲自去查看查看?”
史阿旺望了卫二娘一眼,见她脸色不好,就朝着那长随挥手道:“既然你已经办好了,我就不必亲自去看了,你先下去吧。”见那随从走后,他则笑着走到卫二娘身后去,将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安抚道,“不过是回家过年,最多两个月就回来了,你怎的还不高兴了?这可不好。”
他是生意人,最喜欢瞧见家里家外都和气一团,寓意和气生财。
卫二娘使劲扭着肥厚的身子,将他的手抖开,然后道:“回家!是啊,那你才是你的家,那么我跟儿子算什么?”她心里极度委屈,才说几句眼泪就啪啪流了下来,那脸上厚厚的胭脂被泪水冲刷过后,留下几道明显的沟壑,“二十年了,你没有一次是在咱们这个家过年的,你知不知道,每次人家过年都是欢声笑语的,就只有我这里冷冷清清,你知道我这二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啊?你当初是怎么跟我承诺的?你说会待我好,会让我开心,会让我过好日子,可是现在除了吃穿不愁外,我又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史阿旺看着她哭得惨不忍睹了脸,蹙着眉心扭过头去,语气有些不耐烦道:“好了,别哭了,别将我的财气都哭跑了!”他又望了卫二娘一眼,忽然想到二十年前那个娇小玲珑的俏皮身影来,再瞅瞅眼前这个发了福的中年妇人,心下一度烦躁起来,“你哭什么?过年我自然是要回自己的家,跟自己爹娘一起过年,莫非我要舍了爹娘妻儿跟你一起过?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义!”
卫二娘转过头来,呆呆望着这个做了二十年夫妻的枕边人,仿佛都有些不认识了。她还清楚记得二十年前他在自己耳边做过的承诺,可方才他说什么,他说那边的那位才是他的妻!
心里极度不爽快,卫二娘气得浑圆的身子抖得厉害,她慢吞吞说道:“既然你这么想回去,那好,你带着我跟儿子一起回去吧。再说了,都这么多年了,我还没有见过公婆呢,两位老人家也还没有见过皓儿这个孙儿呢。”
“你简直是疯了。”史阿旺越发看不顺眼这个婆娘来,总觉得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不但没有变得通情达理,反而还变本加厉胡闹起来,如今更多的日子,他倒是愿意在家呆着,而不是来这里。
卫二娘不依不饶道:“我疯了?我看是你变了心!当初你贪图我年轻貌美,就花言巧语哄骗我,如今见我人老珠黄了,再没了姿色,所以你就开始嫌弃我。”她越哭越伤心,最后就默默趴在一边哭,倒也不大声吵闹了。
毕竟是跟了自己二十年的人,史阿旺虽然现在颇为厌烦她,但感情还是有的。他深深叹息一声道:“二娘,你别胡闹了,你要是跟着我回家,这个年怕是过不好。这样吧,我尽量早些时日赶回来,争取能陪你跟皓儿过小年。”
外头跑来一个小厮,抱手道:“老爷,有几位贵客到访。”
“贵客?”史阿旺眉梢一挑,心里细细想了想,最近自己要忙着回家过年,好似没有跟哪家铺子的老板约着见面啊,这贵客是何人......他望着那小厮问,“有说是什么人?”
小厮摇头道:“小的不知。只见男男女女来了好几个,身后还用粗麻绳滚了三个人,小的也没仔细瞧,只见那为首的公子衣着谈吐都不凡,就赶紧跑着过来向老爷汇报了。”
听得用粗麻绳滚了三个人,卫二娘心里狠狠抖了下,也顾不得哭了,眼珠子转来转去。
史阿旺回头望了卫二娘一眼,又对那小厮说:“将他们请去大厅里坐着去,就说我一会儿就来。”
见小厮应声走了,史阿旺这才回头问卫二娘道:“是不是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事情?如今倒是好,怕是惹到了惹不起的人了!”能三更半夜带着人找上门来的,想必是有些来头的。
他史阿旺在松阳县也算是小有些名气,如果对方不是有些来头的话,不会这般急着上门来。
卫二娘站起起来,说道:“今天我不是跟大姐一起去三妹家帮娘讨公道去了嘛,谁知道,不但三妹不将我放在眼里,他们家的那两个臭丫头也敢骂我。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就让小菊帮着去找几个人去,打算趁着天黑打她一顿。”
史阿旺立即瞪着卫二娘道:“你往后少跟你大姐走那么近,往后没事也少往你娘家跑,没事就在家陪着皓儿。你那老娘最是个势力的,你以为她是真对你好?她不过是瞧中我身上的钱!哪天若是我没钱了,我保证她翻脸比翻书还快!还有那张发财,在省城呆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带着一批货回松阳县来,问他是什么货,他就知道打岔,我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卫二娘道:“我听大姐说,是一笔赚钱的买卖,所以这才......”
“行了!”史阿旺打断她的话道,“咱们家不缺钱,不必你去跟你大姐套近乎,你以后少出门子去。”又沉着脸叮嘱小菊跟小梅,“你们听好了,在家好好伺候夫人,夫人要是想出门,就带着她去街上逛逛,少陪着她去卫家。除了年初二回娘家拜年,其它日子,不许夫人回去,这是我的命令!”
小菊跟小梅都应着了,史阿旺屋里头仔细瞧了瞧,见少了一个,他望着卫二娘道:“行善积福,你往后待下面人好一些,就算是为皓儿积点德!”说完甩了甩袖袍,然后大步走出去了。
卫二娘咬牙问:“那丫头还关着呢?”见小菊轻轻点了头,她想着方才丈夫的话,虽然不情愿,还是摆手道,“放了她吧。”
前头大厅里,谢逸倒是不客气,高高坐在上位,然后拨拉着手上的茶盖。
底头跪着三个被麻绳捆着的壮汉,自己旁边站着一个小厮,他微微抬眸瞥了眼跪着的三人,然后轻轻啜一口茶,咂了砸嘴,然后点头道:“茶倒是好茶,只是可惜,人就不见得是好人了。”
史阿旺闻声走了进来,见高高坐在上位的年轻公子穿戴不凡,不由心里咯噔一下,这松阳县,何曾来了这样的贵公子。且瞧他那身上,穿的可是上好的杭绸锦袍,那发髻上簪着的玉簪子,就算隔了这么远,他也能瞧出其圆润光泽来,想来是价值不凡的,还有他右手大拇指上套着的那颗翠绿的翡翠扳指,腰间佩戴着的紫光流泻的玉佩,一切的一切,都在彰显着他高贵的身份......史阿旺不自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子。
二更:
谢逸眼角余光瞥到了史阿旺,轻轻笑了一笑,随即将茶盏放在一边说:“既然来了,左右是逃不过这一劫的,何不进来?”
史阿旺赶紧低头撩袍子,抖着双腿跨过门槛,努力挤出笑脸来说:“不知公子前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