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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临挂高空,冷光从天上倾洒而下,将陷入沉睡的C市衬得冷清不近人情,这样的C市看山去像一座空城,如果不是每栋建筑物里还有着浅弱的呼吸声在憨响,那就真是一座空城了。月光斜洒穿过阳台,落到蓝七的身旁,背着光,蓝七的侧脸清冷而悲伤。陀离看着她的侧脸,心悄悄紧了起来。
“五年前我跟夜语选择了旅行结婚,这事你还记得吧。”
“这我知道。”陀离皱皱眉头,他想知道的是那些尘封悲伤的往事。
蓝七苦笑,身子朝沙发角窝缩得更里面写,她摸摸手臂,声音悲凉呢喃一句:“天凉了。”
陀离扭头看着她,迅速脱掉皮衣外套,动作轻柔地将其披在蓝七肩上。蓝七迟疑摸摸陀离的手,心里有些酸,对于那段生不如死的悲伤岁月里,她有多怀念陀离这双大手跟他的怀抱,这些事是陀离不知的。
扭过头去,蓝七继续述说。“旅行在维持了两个多月后,我们终于来了C国,C国B市是我们旅行的终点。我跟夜语前脚刚到B市,剪影的传召就到了我的手里,说是我跟别的组织的成员结婚,必须亲自回剪影总部与组织做个了结。”所谓了结,指的就是彻底脱离剪影组织。
“临走前我告诉夜语,如果连续两个月都没有我的消息,那就代表我出了事!”就因为这句话,还得夜语丢了命。
“小离,这件事你不知道吧。”蓝七看着窗外,语气是肯定的。
陀离淡淡点头,关于组织召唤蓝七回总部这件事,他的确不知道。
蓝七沉默,果真如此。
“回到美国的那一天,顾耀亲自接待了我,说是替我接风洗尘。那天见过一面之后,我被安排住进一栋全封闭式别墅里,明面上说是为了我的安全考虑,实际上是变态的监禁我。那之后的一个月内,顾耀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回避我,故意拖延时间,还命人收走了我的一切通讯设备。当时我就在怀疑,他叫我回来并不是让我脱离组织这件事,而是别有目的。”
“第二个月,顾耀终于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晚宴上,他跟我有了如下对话。”
陀离正正身,问道:“怎样的对话?”
蓝七双手在手臂反复摩擦着,那双永远温柔迷人的眸子里,出现了一丝悲痛。
…
五年前、美国纽约、一栋浅水湾别墅里。
象牙白长方形的餐桌两端,顾耀端着酒杯坐在餐桌上方,蓝七皱眉坐在下位,目光带着戒备看着顾耀。
“首领,你究竟要关我多久?”蓝七声音不耐。
顾耀摇了摇红酒杯,嘴角优雅的笑意无端让人觉得寒冷。“怎么,你这就呆不住了?Seven,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耐心了?”
蓝七微挑起眉头,不语。
“Seven,你相信情吗?”顾耀嘴里这个情字,不仅指爱情,还指亲情友情。爱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是对爱的玷污。
蓝七怪异扫了顾耀一眼,点点头。“相信。”
顾耀偏头看着高脚杯里妖异的红酒液体,冷声说道:“我不相信。”
蓝七不语,等着他的下话。
“我最近结识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她为了救一个人的命,竟然愿意拿身体跟我做交易。人真是一个奇怪的生物!”说罢,顾耀摇摇头,似乎对这问题很不理解。“你说,人怎么会为了别人选择放弃自己的尊严与生命?”
“因为爱啊!”蓝七如是回到。
“爱?”
顾耀语气微扬,他这辈子都没有爱过别人。“要我说,爱就是个屁!一文不值!”
蓝七眉心凝住,挑眉看了眼双目不解的顾耀,蓝七道:“当你用金钱去衡量爱的时候,你就不配拥有爱的资格了。”
顾耀无所谓耸耸肩,“我不需要爱。”顾耀嘴里这么说着,他却不知,越是说着不需要爱的人,才是那个被爱折磨的越深的人。他为何会那般针对顾探母子,不过是因为他们分走了孤星云对他与顾爵的爱!
蓝七沉默不语。
“Seven,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顾耀的声音,是邪恶且诱惑的魔鬼。
蓝七皱眉,问道:“什么赌?”
顾耀手指在杯沿口出轻轻触摸了一圈,那双棕色盛着邪恶的双眸定定看着蓝七,顾耀张嘴,轻轻开口说出八个字。“以你的性命做赌注!”
蓝七目光一变,心里逐渐升起不安来。“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我会将你囚禁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然后我们来赌一把,我们就赌夜语会不会为了一探虚实踏进我为他准备的死亡盛宴。”顾耀说着,嘴角笑意越发优雅。为了测试一个爱字,顾耀竟选择用人命来做筹码!
唰!
蓝七起身,满脸愤怒看着顾耀。“顾耀,从今天开始,Seven跟剪影组织再无半点瓜葛!”蓝七态度坚决,说完这话,她一脚踢开椅子,气冲冲朝楼梯口走去。在这恶魔手下做事,是对她的侮辱!
顾耀耸耸肩,嘴角勾起冷笑。“Seven,你今晚是走不掉的。”
身子刚走到旋转楼梯口的蓝七听到他这话,身形一顿。忽然,一股毒虫钻心之感弥漫蓝七的全身,眼前的楼梯一分为三,墙壁上人物油画像变得影影绰绰,分不清虚实。“你…在酒里下了药?”蓝七扶着栏杆,心凉如冰。
她太大意了!
“为了以防万一,我只能这么做。Seven,再见。”最后一个字落进蓝七的耳朵里,她双腿一软,顺着楼梯扑通扑通滚了下去。
迷糊间,她似乎又看了初见夜语时的模样。那可爱的脸蛋上挂着玩味笑意,那是蓝七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美景。
……
“我被顾耀带到一片荒漠戈壁,那里除了我还有几十个守卫,我每天都被他们灌下迷药,意识昏昏沉沉,我不知道我在荒漠上呆了多久。直到有一天,领头守卫打开电脑给我看了一段视频,我才意识到原来外面已经变了天。”
“视频里录的是一个浑身只着内裤的年轻男人,男人手脚被绑在实验室的床上,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医生,满脸冷漠朝男人手臂注射药物。那男人的手臂被插得千疮百孔,那是长久被当做实验小白鼠才会留下的痕迹。视频最后一秒,男人因为药性太强,抬起头来奋力怒吼,那一刻我才看清那人的真面目,那男人,竟然是我的丈夫夜语!”她上次见到王炳恒家里的罂粟花为何会有那么大的抵触感,便是由此而来。
蓝七每每回忆起那一幕,心都是痛的,像刀尖在捥她的心。
又一次,蓝七泪流满面了。
陀离脸上青筋毕现,暴露在他全身游离,“所以说,顾耀以你为诱饵,故意将夜语引进陷阱,然后将他抓了起来,关在实验室做实验小白鼠?”陀离难以置信开口,怎么会?顾耀怎么能这么残忍的对待Seven?
蓝七痛苦点点头。“是的,我的夜语,是活生生被他当做小白鼠试验了两个多月,最后咬舌自尽的!”蓝七哭吼着,双手不停捶打着胸部。房间内,夜君然靠在门边,听着蓝七声音凄厉的哭着,他咬咬牙,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避免蓝七发现他。篮球安静蹲在他身边,也是安安静静的。
闻言,陀离彻底傻了。
“小离,这就是为何我会离开剪影投靠炎门。你知道吗?夜语的尸体,是顾探跟希尧拼死拼活给从那实验室拖出来的!”
“我的夜语尸体被带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没了人形了!”
“我可怜的夜语,到死都不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他生前最是爱笑了,临死前那两个月,他定是生不如死度过的。小离,那段时间你不在我身边,我连哭,都找不到个肩膀…”蓝七双手抱住双腿窝在沙发角落哭泣,她声音由凄厉变得压抑,她是妈妈,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看见自己这般狼狈无助。
陀离俯身将蓝七死死搂进自己的怀里,他白齿紧咬下唇,心里的愤怒有多浓只有他自己知道。
怪不得Seven会离开剪影,怪不得顾耀一见到她就想杀她灭口!“对不起,Seven…”
她怀中的身子顿了顿,声音带着哽咽问道:“你对不起我什么?”
陀离眼眶红了又红,刚才听蓝七的叙述他才想起一件事来。“五年前,那个被囚禁在实验室的男人咬舌自尽的时候,我也在场!”陀离咬牙说出这话,他心里悔恨不已,早知道那人是夜语,他就不会做出那种混账事了!
“什么?”蓝七身子一僵,猛地一把推开陀离,蓝七不解问道:“你什么意思?”
陀离窝在沙发角落,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捂住五官,试图以此来挡住扑面而来的悔恨与悲痛。
“小离,你说清楚,你刚才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蓝七右手猛地一把将陀离捂住五官的双手打了下来,出现在她视线里的,是陀离带泪的脸。知道真相,陀离内心深深自责悔恨不已。
“小离,你怎么哭了?”
蓝七手指一点点擦干陀离满脸的泪水,心却不由自主的揪了起来。陀离这反映太不正常了,越是这样,蓝七就越忐忑。
陀离咬咬牙,自己伸手胡乱擦了把脸,声音低沉一字一句说道:“五年前我外出任务回来,首领…顾耀告诉我,说我们研究已久的实验品终于成功了。Seven,你还记得那实验项目吗?”
蓝七低头想了想,点点头。“以前顾耀说,如果所有毒品注射到同一个人的体内,而那人没有死,那就说明那人被锻炼出了百毒不侵的体质,只要有人喝了那男人体内的血液,便能提高对毒性的免疫力。”说到这,蓝七忽然用手捂住小嘴。“这…难道夜语成了百毒不侵的体质?”若是真的,那就太恐怖了。
只要想到会有好几十个人轮流喝夜语的血液,蓝七心痛的都快窒息了。
陀离慢动作点点头,“没错!”
“当时顾耀召集他最信任的十个人聚在一个小屋子里,说是我们跟了他这么些年,他要给我们一点好东西,回馈回馈咱们。属下推着一个脸上带着面具的男人进来,魏源用刀片割断面具男人的手腕,男人体内血液像溪水一样哗哗哗的流进桶里,他不停的哀嚎着哭喊着,那声音嘶哑的像乌鸦,我根本就没认出他来!”说到这,陀离双手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像是想要将身体里一些东西给逼出来似的。
血液快被放尽的时候,他才狠心咬舌自尽。
做他们这一行的,忍耐心都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夜语性格坚强,不到那般绝望痛苦的时刻,他是不会放弃活下去的希望的。
“你也喝了,是吗?”蓝七颤抖着声音,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蓝七的眼泪已经滴干,心却还在滴血。
陀离红着眼眶点头,他心阵痛得像锤子在敲打,一下又一下,一下比一下力道更大,捶打着他的心,敲没了他的灵魂。
“不仅我喝了,魏源,托马斯,缇娜…以及顾耀,他们都喝了。我们那十一个人里面,顾耀喝的最多。他腿上的蛇毒,便是如此被驱散的。”现在想想,顾耀所做的一切,其实只是为了他那一双残疾废脚!
为了自己的身体,活生生折磨死他最衷心的属下的丈夫!人活到顾耀这地步,简直就不是人!
“Fuck!”
“顾耀…畜生!”
蓝七咬牙切齿低声咒骂两声,她身子从沙发角落起来,弯身手指在茶几下方按了按,忽然,墙壁边上伸出一扇门来。蓝七转身进屋,陀离只听到咯噔咯噔几声子弹上膛的声音,下一刻,蓝七出了暗室,她背后背着一黑色背包,手里还提着一个小黑袋子。
“想赎罪,就跟我走!”
扬手动作帅气将黑袋子仍向陀离,蓝七说着,率先开门而出。陀离扬手接住袋子,起身,跟着她身后出去。
打开手机给顾探拨了个电话,电话刚接起,蓝七冰冷的声音通过电话传进顾探的耳朵,“门主,将雷鹰接我两个小时,我需要他帮我照看君然!”蓝七说完,随即挂了电话。
现在才凌晨四点多,雷鹰刚睡下不久。顾探想了想,命人将雷鹰喊了起来,又给安希尧打了个电话。
接到顾探电话,安希尧正在洗澡。
“顾三,这个点打电话,你有急事?”安希尧开口说话,一只手朝浴池里撒玫瑰花瓣。苍蒹葭裹着浴巾站在一旁,*着双脚踩在白花花的地板上,冷脸冰寒。
“你在浴室?”顾探凝眉,又问了句:“你跟蒹葭在一起?”
“哟呵,顾三你真聪明!”安希尧哟呵一声,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顾探沉默片刻,这才开口歉意道:“希尧,今晚怕是要打扰你的好事了。”
安希尧撒花瓣的动作一顿,“出什么事了?”
“蓝七刚打电话来,说是要借雷鹰用两个小时。君然刚给我打了电话,说是一个叫陀离舅舅的男人来找过蓝七,不知他们谈了些什么,两个人都哭了,他还说,蓝七拿着枪两个人找人寻仇去了。”
安希尧在苍蒹葭耳边说了句抱歉有急事,打开浴室门,来到卧室。“是因为夜语那件事吧。”
“除了那事,还有什么能让已经隐退身为人母的蓝七暴走?”顾探反问一句,这不是废话吗?
“你要我怎么做?”
“希尧,陀离一定知道顾耀的藏身之所,我要你锁定蓝七的位置,然后阻止她今晚的迅动,现在不宜动手,以免打草惊蛇。还有,给陀离带个话,就说我要见他。”顾探另有计划。蓝七今晚贸然闯去,不一定能干了顾耀,打草惊蛇,可不利于顾探的计划。
“你要我一个人去阻拦曾经的黑白双雄?”这简直是年度最佳笑话。
“又没叫你一个人去。”
安希尧一愣,“还有谁?你现在下地都难,你让我找谁去?谁敢跟黑白双雄正面交锋?”黑白双雄的凶名可不是催的。
“你房间不还有个人嘛!”
“蒹葭?”安希尧苦逼了,今晚说好要伺候冷美人的,现在不仅不能伺候她,还要请她帮忙去当打手。想着这,安希尧苦逼了。
“行了行了,我去!”
——*——*——
凌晨四点半,黑色路虎一路叫嚣着从C市南城奔向北城区,追赶着北极星的所在。天空右边,破晓挣扎着从土地爬出来,再高大的人在太阳系光芒面前,都是渺小不起眼的尘埃。
陀离开车,蓝七坐在副驾驶,她头戴一顶鸭舌帽,帽檐下,本该温柔的眸子此时隐隐透露着杀意与寒光。这种目光,已经在蓝七眼里消失五年了。
当了五年的母亲,她都快忘了曾经那个嚣张不可一世的白雄Seven了。
“Seven,顾耀住在墨兰庄第四十一栋别墅。”墨兰庄,苍蒹葭的家也在那里。
蓝七端着狙击枪,瞄准镜对着陀离那漂亮的侧脸,陀离任由蓝七端着枪扫视自己,他坐姿不偏不倚,充分表达出对蓝七的信任。见状,蓝七皱皱眉头,没趣!
“小七,五年没有重见天日了,你现在是不是很兴奋?”蓝七拍拍狙击枪,问道。小七是蓝七狙击枪的名字,她的枪她的手,是她的命。当然,君然也是她的命。
陀离脚踩油门,加快前行的速度。
车子下高速,驶进东北城区。路虎刚开到北城步行街区,繁华的街道房门紧闭,这个点,路上没有一个行人。
蓝色宾利慕尚停在步行街的尽头,安希尧嘴里叼着烟,慵懒的目光若有似无撇着前方,远处渐行渐近的车声,成功挑起安希尧的兴趣。“蒹葭,准备好了吗?”
苍蒹葭闭嘴不语,车声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直到两束灯光迎面打来,苍蒹葭这才开口金口。“我尽力。”苍蒹葭说着,一脚踢开车门,大长腿奔跑起来,身子竟然直朝迎面开来的路虎车撞去。安希尧见状,玩味勾起嘴角。“女汉子!”安希尧耸耸肩,双脚落地,抬腿,几个大跑步身子霎那赶超苍蒹葭。
“你的速度,不行!”安希尧食指在苍蒹葭视线前方摇了摇,声音愉悦道。
苍蒹葭一愣,复又莞尔。“希尧,跑我前面你就比我厉害?”苍蒹葭双脚点地,身体在安希尧与蓝七陀离两人或诧异或惊吓的目光中飞了起来。
“咚!”
苍蒹葭身子准确听落在奔驰的路虎车顶上。
前方,安希尧就那样站在路虎车前,脸上坚定的神色惊得路虎车里的陀离不得不二踩下急刹车。
吱!
车子顿住,预料中的撞人事件没有发生。陀离睁开眼,只见安希尧单膝跪在车前盖,他俊美的脸上勾起一个痞气的笑意。苍蒹葭趴在车顶山,扬手狠狠砸向后车门,砰地一声,车窗破碎,玻璃飞溅。安希尧见到这一幕,眼角狠狠一抽。这女孩子,太猛了!
蓝七瞥了眼后车座破碎的玻璃,她眼珠子转了转,开车出了门。
“希尧,没看出来,原来你好这一口。”蓝七挖苦开口,眼神看向苍蒹葭。听到她的话,安希尧只是随意耸耸肩,苍蒹葭面无表情下车,站在车子另一端,不言不语。
安希尧双眼认真盯着蓝七的脸,劝道:“蓝七,别做傻事。”
蓝七目光转了转,眼里的悲愤之色不减反增。“希尧,你跟顾探为什么不告诉我顾耀那变态喝了夜语的血!”安希尧沉默不语,他不敢想起那事,他怕自己一个冲动会领头带着蓝七他们去宰了顾耀那孙子。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蓝七怒吼着,伸手一掌劈向安希尧的胸膛,安希尧身子迅速向后退去,苍蒹葭见状一个闪身,稳住安希尧后退的脚步。
安希尧对身后有些担心自己的苍蒹葭摇摇头,示意她自己没事。“蓝七,我们为什么不敢告诉你,你真的不明白吗?”安希尧看着蓝七,脸上的痞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严肃与痛楚。
蓝七皱皱眉头,扭头不语。
“我们不告诉你,那是因为当时你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你去寻仇是送死!你死了,夜语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都没了!”
“蓝七你不是孑然一身的孤人,你是一个母亲,你怀着亡人的孩子!你让我跟顾探怎么告诉你?”安希尧手指指着地低,语气第一次变得愤怒,说完他一脚踢向路虎的车头。
脚尖很痛,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听完安希尧这番话,蓝七沉默了。
“蓝七,跟我回去!你现在是气上心头,你敢保证情绪不稳的情况下,你能一枪打爆顾耀那孙子的脑袋吗?你打不死他!冲动鲁莽只会坏了原本的计划!”
“在世人还不知道顾耀真实面目的前提下,谁都不能杀他!”
“杀了他,那些无辜死去的亡人的灵魂永远得不到解脱,永远都升不了天堂!”暴吼说完这番话,安希尧闭上眼睛,静静等着蓝七的决定。
与黑白双雄对战,他跟苍蒹葭两人联手也只有败的份。
苍蒹葭看着很少这么严厉跟人说话的安希尧,那颗冷冰冰的心竟有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她竟然对着安希尧花痴了!
陀离坐在车内,看着一脸犹豫的蓝七,他悄悄松了口气。其实他并不赞成蓝七这举动,刚才他也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不应该任由蓝七乱来的,他该拦住她的。
许久之后,蓝七还在犹豫。说实话,她很想一枪毙了顾耀,然后将顾耀的尸体吊起来鞭打,但安希尧说的也并无道理,她不敢保证这一去就能结果了顾耀的命,弄不好会打草惊蛇,那顾耀又溜了,那就麻烦了。
“嫂子,你要相信我们,很快我们就会将顾耀那龟孙子的罪行公告天下,到时候要杀要剐顾耀,随你的便!”若论谁最恨顾耀,蓝七比不上顾探。这世上谁最想杀了顾耀,那也是顾探。顾探尚且还能忍下,蓝七又有何不能!
听到安希尧这声嫂子,蓝七身子狠狠一怔。嫂子虽在,可他们的夜语哥却不在了。
“万事俱备妥当之后,才是报仇的好时机。七小姐,不要一时冲动坏了大事。”一直安静不语的苍蒹葭,第一次开口说了句长话。
陀离下车,缓缓踱步走到蓝七身边。“Seven,我载你回去。”打横抱起蓝七,陀离将拉起放在副驾驶,见她并不反对,这才给她系上安全带。
“陀离,顾探想要见见你。”
陀离点点头,深深看了眼安希尧,道:“安门主,告诉顾门主,明晚一点,我会准时到医院去见他。”
安希尧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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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安希尧跟苍蒹葭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天快亮了,去我家睡一会儿吧。”行驶在熟悉的街道上,苍蒹葭难得发起善心来。
安希尧睨了她一眼,点点头。
“话说,第一次去你家不是应该挑个好时机,换身得体衣服,然后提着大包小包礼品见面吗?”安希尧说的全然是见岳父大人的画面。
苍蒹葭轻笑,这一笑,百花齐开。“不用,我们待会儿翻窗进屋。”
安希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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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傍晚,顾爵特意去了趟医院将苏诺贤接去顾家,送到顾家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他又开车回公司加班去了。
苏诺贤站在顾家大门口,由顾家护卫队将他送到主厅。
知道苏诺贤要来,王德早早的收拾好房间,只等苏诺贤入住。见到苏诺贤,王德弯身哈腰伺候着,生怕一个不慎怠慢了他。多半还是他心里愧疚感作祟。
“顾探老先生醒了么?”苏诺贤坐在沙发上问道,他双手伸长靠在沙发背上,那模样像极了他老子。
苏诺贤问话刚想起,电梯门就开了。
顾星云拄着拐杖,在保镖的搀扶下朝苏诺贤走来。“呵呵,诺诺你来了?是二叔接你来的么?”顾星云脸上笑着,鹰目眸子变得浑浊,再也没有往日里锐利的光芒。他笑着,笑容是沧桑年迈的。
诺诺迅速从沙发上起身,这动作幅度过大,扯得他还没痊愈的伤口隐隐作痛。
“顾老先生,是二叔送我来的。”苏诺贤捂着胸口,皱着眉头扬笑。
听得他这声顾老先生,顾星云笑容微僵,顷刻恢复如常。“王德,带小少爷去看房间了吗?”顾星云这一声王德,语气带着疏离。他已经对王德产生戒备感。
王德无声长叹一口气,只道是:“刚看过了。”
“诺诺,对房间的布置还满意吗?”
苏诺贤点头,说了个满意。其实他很不满意,那满屋子扑面而来的粉色气息,差点将他给熏晕了。
顾星云头转向苏诺贤。“坐把,你伤还没好,不能一直站着。”
苏诺贤依言坐下,佣人奉上糕点跟清茶。苏诺贤随手拿了一块桂花糕,这个节气桂花开的正旺,这用新鲜桂花做出来的糕点味道也是极佳的。苏诺贤吃完一块,又拿了一块,他可怜啊,苏希对美食一窍不通,别说是做桂花糕了,就是要她做个鸡蛋羹也是要了她的老命。
“喜欢吃,就多吃些。”顾星云坐下,亲手给苏诺贤又递了一块桂花糕。苏诺贤接下,小嘴吧唧吧唧,吃的很欢。
见他连吃了好几块桂花糕,一直不喜甜食的顾星云也拿了一块含在嘴里。甜甜地,软绵绵的,顾星云甚是不喜。吞下桂花糕,顾星云又拿了一块,看着小嘴鼓鼓的苏诺贤,顾星云呵呵一笑,语气颇有些怀念道:“你跟你爹地口味真像,都喜欢吃这些甜品。”说完,顾星云自己一愣,那块糕点在他手里停留了许久,最终还是被他扔回了盘子。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全了顾探的生活习性,刚才瞧见苏诺贤的举动,顾探小时候的模样竟然清晰的浮现在顾星云的脑子里。顾探小时候生得精致好看,他小脸不过盘子大,粉雕玉琢的模样看上一眼就会喜欢上他。顾探长得像他妈妈,天生一副好皮囊。
想起小时候总是跟在他身后求抱抱的小男孩,顾星云心里一阵酸楚,眼角有些发涩。“哎!”长叹一口气,顾星云第一次感到活着好累。
他活一天,谴责与愧疚孤独变回伴随他一天。孤独如影随形,这是一件很磨人的事。听到顾星云这一声叹息,王德低下头去,满脸愧疚。
“顾老先生,如果你身体可以的话,明天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苏诺贤知道顾星云心情低落,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随便给他们两人找个事做。
闻言顾星云刚才一脸低落的老脸浮现一抹喜色,那双浑浊的双眼亮了亮。“我身体好的很,你说,去哪儿玩?”火急火燎回答道,顾星急切的模样像是担心苏诺贤会反悔一般。
苏诺贤小嘴勾起笑意幅度,他嘴里咀嚼桂花糕,说道:“我妈咪忙着上班都没有人陪我玩,不然这样吧,明天我们先逛街,然后去一家名叫Moon—House的法国餐厅吃午餐,下午我们再去电影院看大圣归来怎么样?”苏诺贤可一直惦记着上次顾探带他们去的那家法国餐厅,那里面不仅有美味的法国菜,还有他最喜欢的欧培拉。
那次之后,他也经常拖着籁雅若去哪里吃饭。
“好!好!”顾星云连道两个好字,心情倒是好转了些。“可是你的伤…”
“伤没事,大不了我坐轮椅上得了!”想着能去玩,苏诺贤不介意坐一天轮椅。
“呵呵,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苏诺贤见他点头答应,顿时乐了。“对了,顾老先生,明天你买单哦…”乐归乐,该讲清楚的话还是要说。
顾星云一愣,哭笑不得,“你这铁公鸡性格肯定是从你妈咪那遗传下来的。”
苏诺贤挑眉,满脸惊奇。“你怎么知道的?”
顾星云耸耸肩,老脸傲娇又自豪。“顾探花钱大手大脚,从来不在乎金钱,你妈咪一个人抚养你,肯定是铁公鸡性格。”说着,顾星云心里感叹不已。一个二十岁的女子独自抚养一个孩子,还要上学,真是不容易。
想着,顾星云竟有些佩服苏希。
苏诺贤敛眉,“我妈咪一毛不拔,我也爱她。”
顾星云看着他不说话了,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
雷鹰扶起顾探,又将饭桌搬到顾探病床上。
“门主,这是你的菜。”说着,雷鹰又从餐盒里拿出端出一盘红烧肉,糖醋鱼,海带排骨汤来。“苏小姐,这是你的。”
顾探受伤太重,暂时只能吃一些易消化且柔软清淡的东西,苏希是外伤,只要谨记尽量不碰酱油就行。顾探眼巴巴看着雷鹰将诱人的饭菜放在苏希桌子上,不乐意了。“小希儿,看在我舍己救你的份上,给我夹块红烧肉,怎么样?”、
顾探面无表情说着,实则他眼里的羡慕之色早已出卖了他。
“苏小姐…”雷鹰低头看着苏希,示意她不要听顾探的话。
苏希夹起一块红烧肉朝顾探递去,顾探朝雷鹰得意看了一眼,那意思就像是在说,我老婆自然是向着我的。夹着红烧肉的筷子在既降送到顾探嘴边的时候,筷子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苏希张嘴,反手将红烧肉送进自己嘴里。吧唧吧唧咀嚼几下,苏希舒服的哦了一声。“哦!真是美味啊!”说着,苏希还伸出小舌头在下嘴唇舔了一圈。
顾探……
“你耍我?”顾探怒。
雷鹰嘿嘿轻笑一声,退出房门。
苏希在顾探又羡慕又气愤的目光,夹起一块糖醋鱼进嘴里,一口鱼进肚,苏希又夹起一块。
顾探目光冰冷盯着苏希,冷声咬牙切齿道:“你。敢。耍我?”
苏希停下筷子,“顾总裁可别冤枉我,我可不是耍你,我这是为你身体着想。”苏希回答的正气凛然。
“给我吃一块会死吗?”
“不会。”
顾探怒,“那你怎么不喂我吃一块肉!”顾探要吃肉!他三四天没有开荤了。
苏希偏头,用一种无辜的眼神看着他。“要吃肉别找我,找医生去啊。”苏希理所当然说着。
顾探冷睨着苏希那张脸,他第一次觉着这丫头很讨厌!
病房内,两个成年人像是小孩一样斗嘴,顾探竟然还闹起了脾气。门外,雷鹰笑得合不拢嘴,他竟然养成了看顾探吃瘪的恶趣味喜好。
这喜好不好,要改!
吃过晚饭,苏希又在顾探病房逗留了一会,临走之前苏希忽然说道:“顾探,我打算明天回公司上班。”
顾探想也不想,否决。
“我受的都是皮外伤,伤口全部结痂,现在已经无碍了。公司乱成一团,多个人多份力,你就让我回公司去上班好不好?”今天顾爵匆匆忙忙来一趟医院,呆着苏诺贤就走了,一刻也不耽搁。想来,公司真的是乱成一团糟了。
闻言顾探沉默了。
“顾探,你若实在不放心的话,我尽量做到不加班,好不好?”与其在医院陪顾探这么耗着,还不如去公司帮把手。
顾探扫了眼苏希的双腿,他知道她的膝盖受伤了。“工作需要穿高跟鞋,你确定没问题?”
“你放心,我没问题。”
苏希执意要出院去上班,顾探也无可奈何。“好吧,以后每天必须由蓝厥送你上班接你下班,不然我不放心。”
“好。”经过上次顾耀那事,苏希也学会了凡事多长个心眼。
……
入夜,顾探背靠枕头坐在床头。雷鹰捧着一盆黑松放到桌上,又将窗户打开一个小口子。
“雷鹰,你搬这么多盆栽进屋子干嘛?”床边桌子上,绿萝、白蜡盆景、黑松、珍珠黄杨放列成排,给这白得令人窒息的病房添上几抹绿彩。
雷鹰拉上外套拉链,声音憨厚道:“病房里放盆栽,有利于你调整心情,病情也会好得快些。”顾探受伤次数不少,每一次,雷鹰都会默默地给他病房放上几盆盆栽。
顾探点点头,心是暖的。
“雷鹰,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雷鹰走到床边,两米高的身子看上去魁梧高大。“门主,这都十二点多了,你还不休息?”顾探披着外套,像是在等人。
“我在等一个人,你下去休息吧。”
“哦。”雷鹰转身出房门,又转回身不解问了句:“您在等谁?”
“陀离。”
雷鹰脸色一变,“那娘娘腔要来?不行,我得亲自守着您!”高大的身子伴随着咚咚的脚步身走进病房,雷鹰一屁股做到椅子上,满脸戒备。
“雷鹰,我跟他有事情要谈,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可以在门外候着。”顾探要对陀离的说的事很重要,越少人知道越好。
雷音方脸上那对虎目一瞪,他不满道:“咋的,还不信任我?”
顾探见状,无奈摇摇头。“不是不信任你,我是担心门外有人偷听,你在外面守着,我更放心。”跟雷鹰这种脾气暴躁,脑袋少根筋的人相处,不能用跟常人相处的方式。果然,听到顾探这么一说,雷鹰憨厚一笑,瞬间觉得自己光芒万丈。
“行!那我出去守着!”说罢,他巨大的身子几个晃动闪出了病房。
清风从细窄的窗户口子吹进来,顾探侧面头发被风吹得轻轻摆动。顾探紧了紧外套,又将被子拉上了些。
看着桌子上的盆栽,不知不觉,半个小时过去了。
病房外,一道轻得几乎不可闻的脚步声响起,声音再小顾探也听见了。脚步声在病房门外三四米处停顿片刻,径直朝顾探病房走来。病房门被推开,一阵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身穿黑色紧身衣的陀离移步站在门中央,看着顾探,那双碧绿的双眸平静的吓人。
顾探动了动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陀离点点头,面无表情走到病房内唯一的椅子上落座。顾探抬头看了眼钟表,分钟时钟皆是一致指向午夜一点。
看了眼沉默不语坐在椅子上的陀离,顾探扬眉轻笑。“你倒是准时。”
陀离点点头,也不说话。
“雷鹰没难为你吧?”
陀离眼眸转了转,问道:“那呆子也能为难我?”
顾探一楞,复又莞尔。是啊,雷鹰怎有本事为难陀离?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陀离服侍好顾耀睡下已经十二点过一点,他是马不停蹄赶来医院的。
顾探漆黑双目盯着陀离那永远泛着迷人光彩的绿眸,声音平淡道:
“我要你在顾耀身边卧底,我要你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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