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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玄将一个信封递给他。
巫玉堂捏着信封回了房间,一进去没见到南珍的人。
他打开密室的门,看见南珍抱腿坐在床上,出神地望着架子上的水晶瓶子。
“你回来了?”南珍平静地说。
倒是叫巫玉堂一愣,这是头一回,南珍主动与他说话,而且还是如此平静自然地,好像他是劳作了一天下班回家的丈夫,而她,是在家里等着他的,妻子。
“我回来了。”他立在原地,开口时竟然有些生涩。
“吃饭了吗?”南珍问。
巫玉堂闭了眼,再睁开,虽然面上看不出,但他其实很想过去抱住南珍。
“还没有。”他说完,忽然就感觉到饿了。
“我去准备。”南珍走过来,问他,“我想喝点酒,可以吗?”
像是怕他追问,兀自道:“我最近一直做噩梦。”
手腕立刻就被他捏住了,静静过了几秒,他张口道:“我给你熬一帖药,好不好?”
南珍摇摇头,却任他这样捏着自己的手。
“药喝了太多,太苦了。”
他点点头,“那就喝酒吧。”
***
南珍亲手准备了这顿迟来的晚餐,有他爱吃的鱼,有酒,甚至有饭后甜点。
南珍说:“刚才烤蛋糕给娇娇吃,多了一些,我们俩分了吧。”
巫玉堂望着餐盘里的金黄蛋糕,点点头。
他吃饭的时候很安静,斯文又好看,衬衣袖口松开,卷到小臂上,修长的手指捏着木筷,将蒜瓣鱼肉一点不剩地都吃了干净。
南珍拿上来了两个小杯,为他添满一杯,自己也饮了一杯。
虽然是陈酿,但终归是酒劲太大,南珍的酒量一直就不好,很快就变得话多。
她在说自己小时候,那个巫玉堂听过很多遍童年里,头一次有了新的内容。
南珍说:“我不爱念书啊,一上课就打瞌睡啊,后来我就真不念了,我们那里找工作还是比较容易的,我去了蛋糕店给别人打工,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一个蛋糕的出生。”
巫玉堂也抿了一口酒,听到这里笑了笑。
他的南珍,对待蛋糕,犹如自己的孩子。
“它们好漂亮,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软绵绵的香甜甜的。嘿嘿,我这人虽然念书不行,但好像真是找到了自己拿手的东西,也没人教我,我就自己跟在大师傅后面偷学,有一天大师傅的手被刀割破了个大口子,可客人急着要娶蛋糕,我就拍着胸脯上了,我们店里的人都在笑话我,说我不知道天高地厚,可我是知道的,我知道自己能做好。则冬啊……哦不,乌鱼汤,乌鱼汤你尝尝看,我做的蛋糕好不好吃?”
当听见那声“则冬”时,巫玉堂的耳朵千百遍的不断重复这两个字。
他问:“后来呢?”
说着,不动声色地拿走了南珍手里的酒杯。
南珍说:“后来我就正式成了大师傅的小徒弟啦!”
她得意道:“我赚到钱后,第一时间给自己买了一双高跟鞋,我穿着高跟鞋走路又快又稳,就像喜欢蛋糕一样,我喜欢上那种感觉。”
“想家了吗?”巫玉堂听得惆怅,也喝干了杯底的酒。
南珍不说话,低着头。
巫玉堂将那个信封递过去,“看看吧。”
***
南珍摸了摸,从里面取出几张街边拍的照片,有姜维一家的合照,也有他们家孩子的单独照。
南珍的手指停留在那张照片上,轻轻摩挲了下。
“他们都很好,孩子没有生病。”他说。
他全都知道的,她一直担心着这件事。
照片里,孩子面无表情在玩着玩具,脖子上拴着一根红线。
现在放心了吧?巫玉堂抬手,抚了抚南珍遮住了眼睛的头发,这才发现她哭了。
巫玉堂轻轻叹息:“南珍,人生苦短。”
南珍跟前的地上已经湿了一小滩,她说:“宋权出事那天是我们的婚礼,我一直没跟你说过吧?那天早晨我们吵了一架。”
巫玉堂收回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本不是纵酒的人,此刻却只有酒才能开解他郁结的心。
宋权,这是他最不想听见的名字。
“宋权他们单位有个官二代看上了我,天天到店里来约我,我一开始怕宋权生气,就瞒着他,但我在店里从来没跟那人说过任何一句话,每次他来我都躲在后面,阿彬替我挡在前面,那人嘴里不干净,总是说些令人难堪的话,后来不知谁说的,宋权就知道了,他在我店旁边守了几天,终于等到那人又来了,我都还没反应过来,阿彬就冲进来说宋权把人打了。”
“你知道吗,我俩在一起,从来就只有我捣蛋的份,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宋权打人。”
南珍嘴里苦涩:“打架就打架吧,反正是那个人该打,可后来事情闹大了,单位的领导只处分了他一个人,那个二代找了个机会升了上去。”
“从那之后我感觉他变了不少,为了这个常常跟他闹脾气,可现在想想,哪一回都是他让着我,我那么坏的脾气他都受得了,每一回都哄我。我们最后一次吵架就是婚礼那天,吵到一半他接到出警电话,没工夫再哄我了。”
“我那时穿着白纱,气哄哄的决定等他回来了一定要把这个架吵完了才能开席。”
南珍说:“你说我是不是神经病啊?我当时还挺骄傲,不管爱不爱,喜不喜欢的,有这么一个人宠着我这样一个没爸没妈的孩子,就挺好了的。可我们根本没吵完那个架,因为宋权一去就再没回来过。”
“我当时好害怕啊,我怕是我影响了他的心情,他才在工作中出了差错,我当时都快疯了你知道吗?可我不能疯啊,我疯了谁来照顾爸妈?我一直都不能原谅自己,要是早知道他会这样,我那天就该好好送他走啊……”
“我跟你说啊则冬,则冬你在听吗?”
巫玉堂点点头,双眼带着水泽,深不见底。
***
“我后来又想起来一些,那天他跟我说只离开两个小时,他保证会准时出现在婚礼上,还捏着我的脸让我别做个气包子新娘,我拍开他的手,勉强应了声。”
“他走的时候忽然喊了我的名字,我回头看他,他说,我很漂亮。他说,小南,你今天真漂亮。”
南珍越哭越伤心:“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他就这么没了呢……宋权的墓里都没有骨灰,每年我们也没给他烧钱,就是不服气他这人就这样没了。后来我爸也不见了,我就是不去买墓地,我不服气他也这样一声不吭的没了。”
南珍的话像是最好的下酒菜,巫玉堂已经不知自己究竟喝了多少,他一臂揽过南珍,搂进怀中,想温柔安抚,她所有的不安和忏悔。
南珍看着那已经被喝光的酒壶,在他的怀中闭上眼,睡吧,快睡吧,以后我们不要再相见。
我是真的爱过你,可你却让我像个傻瓜,我那么傻,为了你,做什么都可以。
一直拍着南珍后背的手渐渐缓了下来,南珍以为他是敌不过药水的效力,她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想再最后看他一眼。
他是她第一个爱过的男人,她曾将自己的所有都给了这个男人。
可南珍的眼睛却变得惊恐不已。
因为巫玉堂的嘴角淌出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