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精神高地的旌旗

北方牧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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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是不幸者的第二灵魂。

    能把自己生命的终点和起点联结起来的人,是最幸福的人。

    ──歌德

    人生就像翻阅过的书页,耐人寻味。

    生活中,我已经很久没有真正面对自己了。终于在知天命之年看清了自己,一个地地道道的戈壁人,一个扑棱一下头,能掉下沙粒的戈壁人。往悲壮里说是大漠之子。就像一株红柳,在巴丹吉林沙漠的边缘随风摇曳着。人生的脚步在趟起的尘土中踽踽前行,不禁生出陈子昂登幽州台歌中的怆然感。

    某个时期,很想摘掉边民或边缘人的帽子,很想跻身于城市去享受那份充满快感的现代生活,然而我却没有能力和命运抗争。辗转中,演绎着自己对这片土地的爱与恨,在她的怀里妥协着,叛逆着。如烈马挣不脱缰绳;又似人无法脱离引力一样。这里面多少都饱含着一些人固有的社会属性。这是个烙印,深深刻在心上。在我开博的那一刻,情绪化的把自己冠以北方牧人的名号,在边塞的北方牧放着自己,守住自己。其实生活就是一幅简笔画,小时候,父亲牵着我的手,我像一颗秧苗沐浴着阳光;少年时,学校扯着我的手,我像庄稼在拔节;长大了,军营挽住我的手,我在茁壮中抽穗;到后来,我拽着生活的手,做了并不安分的草芥。每一个时期都摸爬滚打在生活的风景线上。我需要榜样和楷模来撑起远航的帆,父亲便是我第一个引路人。他高大伟岸,全然像电影中列宁身旁的卫士瓦西里。记忆里父亲从未被磨难压倒过,就是在最艰难的蹉跎岁月中,也从容默诵着那句令人纠结的大无畏的台词:“面包会有的”而潜台词却是:但愿会有这是生活中最苦涩的乐观。

    远方有霓虹与歌舞升平,而身旁总是一些质朴木讷的表情,他们中很多人不注重仪表和风度,形式对于他们来讲没有实际意义。生活中,他们精打细算着支付着每个日子。表面上他们似乎茫然了自己的价值观,只默默的守望与见证所从事的一切,沿着固有的道路生生息息。而在这表层下面却埋藏了更深的祈盼,就是把所有自己缺失的梦想,都寄托在了下一代身上。

    年轻时对绽放异彩的语言很偏爱,它们快乐地闪耀在心里,然而它们却很容易陨落,像烟花那样很快会燃尽。随着年龄的增长,一些生活中的旧语老话在心里显露出来,跟门前锯断的树桩一样,多年以后仍静默在那里,它不能招展却存在的很久远。母亲曾说我的一个儿时伙伴是个好人,就是心眼小,耽误了。时间飞逝了二十多年后,这位朋友顺着母亲的话,最后走上了绝路。母亲的话扎扎实实没有辞藻,却经得住时间的检验。这对于我打那以后的创作来说,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启迪。

    生活用快乐与苦痛连结的翅膀,时刻抬举着我。生活又让我学着用生命体会与解读文学。每当在感谢生活恩典的同时,我都会辩证地感谢生活的磨难,感谢那些仇视我甚至屈辱我的角色。是他们让我变得结实,让我触摸了人心的冷暖,无私地做了我鉴别色彩的参照物,也在世事的另一端造就着我。

    我在伤痛中找到了诗,审视诗歌对人心灵的渗入与滋养,并享受着她温暖的光芒。在跋涉途中,咀嚼边塞诗人的诗句,那些如驼铃余韵一般的绝唱,让我获得了莫大的慰藉,领略了真正的胸襟与情怀。如果说语言能让人行进,那么诗就能使人飞翔。诗的语言澎湃、锋利,可将人在昏沉麻木的状态下唤醒,从而拯救漂泊的灵魂。诗在整体艺术下,蕴藏着一种高度概括和对生活的感悟。在创造与定位时,诗就留有吸引读者再创作的空间,为此成功的创作,对欣赏者的地位是不容忽视的。创造原本对传统就是一种否定,在这种批判的过程中,传统才能被良好的丰富和继承,才能扬弃我们精神的清纯与污浊。

    有位评论家曾形象地说,专业作者与文学是夫妻关系;业余作者与文学是情人关系。前者天天面对,后者则念时相约。那么我的这位情人,起初并不是一见钟情的那种,她是悄悄爬进心里来的,当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她在心目中已占据了一定地位。有了情人是好是坏,谁也说不清楚。生命的一维性,令人无奈,又叫人无法选择,倘若有得选,我将会把敏感磨钝,把情感穿上铠甲,遁入空门,体味大度中的幸福。然而我们连凡夫俗子都做不出色,就更不用企盼那些境界高远的行列了。

    我的一位好友,在步入不惑之年时,把自己移植到了内地生存。在他到了地方的一年间,我们彼此信息往来甚少,我想或许他果真到了“海阔凭鱼跃的”境地,以往的一切真是委屈他了,他会不屑于荒寂的戈壁滩了。但我错了,时隔一年,终于在一次酒后的长话中,他倾吐了心中的苦楚,说他每晚每晚梦的瓤子都是东风这片天地,说自己没有一次见到过蓝天白云;人事就像当地的天一样阴郁而憋屈,不像咱那里单纯和豪爽,在这里有劲却跑不起来。偶然听到过一首蒙古长调,自己像小孩子一样朝着歌声奔去眼里噙着泪,如马上要见到久别的老朋友那样激动,原来那歌声是一家音响里传来的。面对嶙峋错落的大厦,追念着戈壁的辽阔对于他复杂感慨的心情,我不置可否,我想也许这就是人对于源的一种趋向吧,或说是人的情结所在。其实我们在潜移默化中,把自己的根须已经悄然伸进养育我们大半生的土地里了,尽管我们时常怨恨与数落着这片土地,而她的显著,是在随岁月的流逝中渐渐浮出水面来的。

    有人说,我们东风航天城的二代人,是无根的一代,是无故乡意识的一代,连怀念的故地都没有。这是悲哀?是自豪?抑或是一个时代所赋予的特质?只有岁月与历史会给予一个公正的结语。命运的河流把我们冲到了这个滩涂,于是我们在这里看到了饱经沧桑的胡杨,继而走近她亲近她,被她千年的风范与品格所打动,我们敬拜她,做为我们精神的图腾,高擎在我们代代人的头顶。胡杨,不仅仅伴随着悠悠岁月与风雨到天荒地老,也承载和写照着我们航天城里的代代人生,我们的悲喜我们所有灵魂的哭诉,都得到了她的容纳与抚慰。讴歌脚下的热土,是人类自觉与不自觉的一种肩负,哪怕是眷恋与热爱都是一种颂扬。为此,长期以在来她的身上,便长出我们的歌来。我们言之不足歌之,歌之不足舞之,歌之舞之以传扬她一种悠久而高远的精神,传扬我们在她身旁不惊的宠辱。

    胡杨,我精神高地永不退色的旌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