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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宣这些日子以来,几乎是夜夜笙箫,长安永远不缺酒宴,区别不过是谁请,裴宣这些日子以来,算是打出了名气,年纪小,有才有貌,又是世家子弟,在这个连儒生都习武的时代,同样有着不错的身手,又是出身楼观道这等道门嫡传,因此,是许多人家的座上客。
这日,裴爽笑嘻嘻地拿了一张帖子过来,说道:“阿宣,你最近名气可真是不小呢,瞧瞧,连独孤家都专门给你下了帖子呢!”
“独孤家?”裴宣有些懒得动,他不是什么喜欢应酬的人,但是,因为不乐意跟裴矩伪装什么父慈子孝,宁愿在外面晃荡,因此顺手接了帖子“独孤家除了那个老太太尤楚红还算是个人物之外,底下似乎都不是很成器的样子!不过独孤家终究是后族,跟各家多有联姻,总算是根深蒂固!”
裴爽撇了撇嘴,说道:“谁管他们成不成器啊!这次设宴的是独孤策,那小子最是豪气会玩的主,若是平常,他的帖子,我送都不会送到你面前来,不过,今儿个算是运气,独孤家的凤小姐也是会出现的!那可是个火辣的美人,就算上不了手,看看也行啊!而且,阿宣,凤小姐在独孤家地位可是不寻常,听说当初独孤家的老太太差点给她请封了郡主呢!若是能得了她的欢心,那就能在长安横着走了!”
裴宣不由有些好笑:“还横着走呢,你以为你是螃蟹啊!不过那位凤小姐,我好像是见过的!”
裴爽吃了一惊:“你见过?”
裴宣轻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们家老太太当初走火入魔,弄了一身哮喘病,全长安的人都知道的!楼观道颇有几个擅长歧黄之术的人,独孤家前两年还找上门去求医的,那老太太最疼爱独孤凤,一直将她带在身边,我见过她有什么稀奇的!不过,她那时候还是个黄毛丫头呢!”
裴宣不过是出关的时候偶然见了独孤凤一面罢了,那会儿的独孤凤不过十一二岁,还稚嫩得很,因为尤楚红是过去求医的,因此,她并没有显露什么小脾气,反而显得很是乖巧懂事,一直守在尤楚红身边。不过比较遗憾的是,尤楚红那根本不是什么病,那就是一种比较严重的内伤,想要治好,就得想办法恢复经脉。楼观道固然有办法,但是却需要消耗一个先天一流高手全部的功力,没个五六年,功力都无法恢复。显然,为了独孤家的友谊,这样的代价并不值得。独孤家终究是鲜卑人,他们对于佛教的信仰近乎根深蒂固,不可能因为一个尤楚红,立马就转信道门了。
因此,楼观道除了开了一个慢慢调理经脉的方子之外,别的差不多什么也没做,饶是如此,也很是缓解了尤楚红的症候,为此,独孤家也很是大手笔地付出了长安附近三千亩良田的地契,以及黄金千两,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歧晖后来就很是郁闷,楼观道能得这么多,独孤家多年信奉佛门,该给了佛门多少供奉啊,再想想看别的鲜卑贵族,对于道门,你没点什么表示,人家是一毛不拔,佛门呢,坐在寺庙里面念经,送上门去送钱的都层出不穷,想到佛门势力越来越大,他就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了。
裴爽在那边拼命鼓动裴宣过去,裴宣最终只好道:“行,那就去吧!”
裴爽当即大喜:“那就说定了,我这就去跟人家回话!”说着,几乎是一蹦一跳地跑了。
裴宣顿时知道,只怕裴爽又跟自己那一干狐朋狗友打赌什么的,把自己算进去了,要不然,不会这么激动。
裴爽跑出去找人了,裴宣也不乐意在家中多待,干脆也出了门,这会儿长安城已经透出一些过年的气氛了。不过,也仅限于内城还有外城少部分地区罢了。辽东兵败带来的是上百万人永远留在了那里。大隋实行的是府兵制,兵农合一,府兵平时为耕种土地的农民,农隙训练,战时从军打仗。府兵参战武器和马匹自备,另外,因为这时候对军功非常看重,因此,很多富庶的人家为了免税封爵等等优惠,也愿意从军,因此,关中这边,从军者很多,这里面死在辽东的自然也很多,那都是家中的壮劳力,差不多就是顶梁柱了,家人战死,杨广大败之余,哪里还有什么抚恤伤亡者的想法,尤其还听说,来年还得发兵。这年头可没什么爱国教育,后世的时候,国家有什么矛盾,只要往外界转移,掀起对敌国的仇恨,国内什么矛盾都得押后,一个个都在那里喊口号,热血上头,恨不得自己冲上前线去!但这年头呢,什么国仇家恨,那算什么东西!平民说起来是逆来顺受,但是同样也鼠目寸光,他们不明白,开挖大运河,沟通南北有什么意义,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征讨一个从来都没听说过的高丽,他们只知道,自家的儿子、丈夫、父亲死了,没准今年的话,自家的男丁还得被征用去做民夫,去打仗,如此一来,大家哪里还有过年的心思,一些人家甚至早早就逃入了山中,生怕被抓了壮丁。
内城是住宅区,逛街什么的,是别想了,裴宣直接去了外城,外城路边上已经有些火堆,一些孩童将竹节扔进火里,发出“噼啪”的声音,这便是最简单的爆竹了,这年头火药还是道士们炼丹时炸炉搞出来的东西,无论军用民用都还没有出现,那些大威力的机关弩箭才是真正的杀人利器,裴宣陡然间生出一个想法,要是往净念禅院之类的地方,扔上一堆火药包,人们会不会以为是天谴呢!这样想着,裴宣便觉得很有试一试的冲动。
这边正在浮想联翩,琢磨着怎么样阴佛门一把,那边忽然听见有人叫道:“原来是裴兄,想不到又在这里相见,可真是缘分!”
裴宣听着很耳熟,抬头一看,前面一辆马车里探出半个身体来,竟然是侯希白,他笑吟吟地看着裴宣,竟是下了车,说道:“前两天到了长安,便听说谪仙人便是叫裴宣,当时便觉得就是裴兄,只是一时不得闲,不能上门拜访,如今却是在这里遇到了,实在是运气!”
“什么谪仙人,不过是大家起哄乱说的罢了!”裴宣不由无奈,前些日子一群人凑在一起附庸风雅,有个宇文家的旁系便起哄,扯着裴宣出身道门,求仙问道的事情不放,挤兑着要裴宣作首游仙诗,裴宣纵然是天才,但是多年来浸淫武功,却是有些疏于文采,仔细思索个一阵,也能填词作诗,只是多半平常的很,不能一鸣惊人,只得再次做了回文坛大盗,震一下那个不依不饶的家伙,因此便选了李白的一首乐府诗有所思:“我思仙人,乃在海之东隅,海寒多天风,白波连天倒蓬壶。长鲸奔浪不同涉,抚心茫茫泪如珠。西来青鸟东飞去,愿借一书谢麻姑。”
结果倒是人人喝彩,不知哪个好事者,竟是传出了一个所谓谪仙人的名号,倒是叫裴宣很是惭愧,这会儿只是说道:“哪知道多情公子,竟然也是这般人云亦云的俗人,倒是叫我轻看了!”
侯希白抚掌笑道:“能得谪仙人这般称赞,倒是叫希白受宠若惊了!听说今日独孤公子设宴,请了裴兄,裴兄可定要还有佳作,好让希白也有幸亲闻呢!”
尼玛,自己大概被那群纨绔当做尚秀芳那样提升酒宴格调的人了,难怪裴爽那么积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独孤策什么好处,要不然,怎么侯希白居然认为裴宣一定会出席今晚的酒宴呢?
做了一次,也就不在乎再做一次了,裴宣便笑眯眯道:“有多情公子捧场,裴某定是会全力以赴便是了!说起来,希白到长安这么久,裴某却是一直不知道,不能尽地主之谊,实在是裴某失礼了!”
“哪里!”侯希白赶紧开了口“是希白失礼了才是!阿宣这般说,实在是叫希白无言以对了,今日当自罚三杯才是!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希白做东,咱们先去醉仙楼,一醉方休?”他倒是打蛇随棍上,听到裴宣叫他一声希白,立马便不叫裴兄了,直接便叫阿宣,显得很是亲热,不过他态度很是亲切自然,并不叫人感到唐突不自在。
裴宣这边刚刚答应了下来,侯希白便一边拉着裴宣上了车,一边带着一些遗憾说道:“说起来,我这次来长安,本来是想要与尚大家同行的,偏偏临走前,圣上下了旨,宣尚大家入宫表演,据说,等到元日元宵的时候,还得再入宫一趟,尚大家便只能先留在洛阳了,日后来长安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若是不然,你作诗,由尚大家歌舞,那才叫诗舞皆绝,咱们也算能饱了耳福眼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