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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的天气不是一般的冷,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林晓霜都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长居南方温暖之地,就算曾经历过这样的气候, 原有的条件也不是现如今能比的,所以就算她现在全副武装, 身上裹了秦容宣使人做的厚厚的皮裘,屋里烧着旺旺的精炭, 仍旧挡不住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林晓霜颇为自嘲地想, 自己一向身体挺好的,这一趟西北之行,竟突然变成了林妹妹。
夏昭看她脸色不好, 便说要过来照顾, 人家才将新婚,林晓霜如何忍心打扰, 笑道:“我哪里就这么娇贵了, 不过偶感风寒,喝几碗姜汤下去睡一觉就好了,如今你可是人家的媳妇,那人才是你应当照顾的。”
“周醉是个大老粗,皮糙肉厚的, 他可不用我操心。”夏昭说道。
林晓霜眼看着窗外头人影一晃,吃吃笑道:“他不用你操心,你可让人操心着呢, 快回去吧,要不你如我这般,人家该心痛了!”
夏昭顺着她的视线一看,望见了窗子外头的周醉,脸上一红,嗔道:“你就只管打趣我吧,怪不得不用我管,原来是有人赶在我前头了。”
林晓霜正不解其意,就见秦容宣进了屋,他双脚还有些不便,走路还略有些不大稳当,手中提着个食盒,放到桌上,捧出一碗热腾腾的粥并几个小菜。
夏昭福了福身告辞出去,屋子里就剩下秦容宣和她,她想起来,只觉浑身软得厉害,不过撑起一掌的距离又倒了下去,头没落到枕上,碰到了床架上,痛得她“咝”地直抽气。
“怎么了?”秦容宣放下手中的东西,跨着大步走过来,本意是想拉她,结果一个不稳,将她扑倒。“对不起,晓霜,你不要紧吧?我看看!”秦容宣手忙脚乱地撑起身来,大掌掀开了她的发丝,看那碰伤了的额角。
林晓霜皮肤嫩,瞬间就青肿了一块,中间的地方还隐隐渗出了血迹。
“没事,怪我不小心!”林晓霜尴尬地笑了笑,下意识地侧头要躲。
秦容宣的心突然就痛了一下,伸出的手掌与她的脸隔着寸许的距离,就这么僵着,也不动。他痛她的受伤,也痛她的闪躲,尽管他说的这么明白,尽管她也没有反对,可是他们之间始终隔了一层东西,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层阻碍才能够消去。
林晓霜苍白消瘦的脸上,一双眼睛显得更大,秦容宣叹一声气,那手最终落到了她的头上,像安慰小孩子似的轻轻抚摸了一下,“晓霜,别折磨自己!”他的声音温和轻缓,或许还带了一丝怜悯。
秦容宣的话入耳,那声音直直撞进心底,曾经的过往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林晓霜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落下。
那个只对她温言相向的男人已经娶了别的女人,他曾经说过,她会是自己生命中的唯一,她千里迢迢为他而来,他的承诺却早已不再。时间一晃而逝,转眼间已过去月余,孟言轲一直没出现,蔡大虎却升格当了爹,穆兰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那孩子黑黑壮壮的,人人都说他长得像极了蔡大虎。
甘州的风俗,生了孩子要煮红蛋送人,送的人越多,代表孩子越有福份。前日二虎来送红蛋,他说他哥守着嫂子,所以没有亲来,说这话的时候,他有意避开了林晓霜的视线,神情很是局促。
孩子都生了,林晓霜知道二虎迟早会接受自己这个嫂嫂,穆兰人不坏,是个热情又善良的女子,从军中那些小子的口中就知道,他们对她多的是赞誉,就连夏昭也说,穆兰这个女人对蔡大虎和他的弟兄们那种好,简直是好到了骨子里,真的像是对亲人,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所以二虎就算开始不认穆兰,时间长了,林晓霜知道一切都会变的,就像她和蔡大虎的感情,随着时间,总归是改变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不会在意,可是那案上的红色依旧刺痛了她的眼,而后她就病了,这些日子,她总是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来。
秦容宣的手压在了她的伤口上,微微用力,低缓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明明很痛,还说没事!看,还不是痛哭了?哭吧,哭一哭就没这么痛了!”
这一刻她根本忘了面前的人是王爷之尊,心中一时激愤,举起拳头使劲地捶着他的胸膛,“哪有你这样的,人家碰伤了还兴灾乐祸!”她捶着,哭着,哭得天昏地暗,直到打累了,手酸了,被打的人将她拉近,停靠在他的胸口,才慢慢停止了抽泣。
她听着他的心跳,沉稳而有力,有节奏地响着,一下又一下,竟神奇地安抚了她心头的烦,平静下来,耳中便只有他的心跳。
林晓霜不敢抬起头来,等情绪发泄过后,她才想起来害羞,刚才哭的样子一定丑死了,还迁怒于他,而究其根源,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面对他,更害怕他问些什么,真实性缩了头装乌龟。
“粥该冷了,吃点东西睡一觉,明日起来,就不会痛了。”先开口的还是秦容宣,他拍了拍她的肩,起身去盛粥,端了粥来,举起勺子就往林晓霜嘴边送。
“我自己来!”林晓霜说出口才发觉嗓子哑不成声。哭累了,还真有点饿了,经这一哭,她的心头轻松了不少,仿佛那些让人难受的东西都被眼泪冲走了。
“你说要娶我的话还算不算数?”吃了几口,她抬起红肿的眼,看着对面安静注视着她的秦容宣。
秦容宣点点头:“算!”
“好,等时局稳了,回京之后,你就上我家提亲吧。”
“好!”
简单的对话,定下了两人的终身,林晓霜择夫的标准一大堆,她一句也没对秦容宣提起,因为她明白,承诺始终只是承诺,它不见得能变成现实,说得再多,不过是自欺欺人。
林晓霜在甘州呆了一个冬天,春暖花开的时候,她的身体也养好了,秦容宣带着她回了京。潞王已先行一步,成王事败,被终身幽禁,潞王平叛有功,用最快的时间将脱脱人和塔斡尔人赶出国境,两族首领递上降书,臣服大安,每岁朝贡。这样的功绩太盛,林晓霜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封赏潞王,想到秦容宣说过的话,她的心中隐隐有些担心,为那个善良多病的太子。
秦容宣越来越了解她了,有时候林晓霜简直怀疑他是不是有读心术。伸手过来握住她的,他笑着问道:“不开心?在担心什么,是不是担心五哥和二哥会起冲突?”
她点了点头:“不知道太子的病好些没有,他只是个病人,潞王……应该等得吧?”
“放心吧,二哥不是坏人!不过有些事我一直瞒着你,你身子不好,怕听了又心情郁结,如今马上到京里,也该对你说了,免得你又胡思乱想。”秦容宣摩挲着她的手指,缓缓说道。
“什么事?莫不是我娘,还是我大哥出事了?”林晓霜瞬时紧张起来。
“不是他们,他们都很好,你别担心!”秦容宣赶紧说道,“我要说的是太子的事,我知道其实你很关心他。”
“太子怎么了?”林晓霜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已经不在了!”秦容宣低声说道,见林晓霜突然染上丝愤怒的眼神,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二哥不会害他,父皇召二哥回京那时,就是因为太子没了,如今他已不是潞王,父皇在一个月前,已经下旨册封他为太子。”
太子竟然死了,林晓霜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林玉涵成了寡妇,而李青岚,那个温和有礼的男子。
“李青岚呢?”她直接问了出来,也没发觉自己这样打听别的男人有什么不妥。
秦容宣稍微停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她,他虽然不在林晓霜的身边,但是关于她的一切,他都有所了解,李青岚这个人,他当然知道。这个从不对女子假以辞色的男人对林晓霜的态度似有不同,而林晓霜对他似乎也不反感,知道这一点,他心里终是有些吃味。
“你打听他做什么?”他低下头,似是不想提起这个人。
林晓霜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仔细想了一下随即明白这个男人是吃醋了,遂道:“太子不在,我猜测他应该也不会留在朝堂,世上最在乎的那个人去了,这样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你别多心,我只是随便问问。”
这样的回答有些出乎秦容宣的意料,他愕然抬头直视着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歪着头笑了笑:“那你先告诉我李青岚的事,我才告诉你。”
秦容宣轻咳两声,说道:“他辞了官职,然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连他的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知道他一向对太子忠心,可是你说的……好像有另一层意思,你对他似乎很了解?”
林晓霜摇了摇头:“谈不上了解,不过是看得明白罢了,他很关心太子,我想,此刻他定然陪在太子身边。你道他为何不娶妻,独身至今?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够让李青岚不顾一切,放弃所有?他不娶别的女人,不过是因为心早有所系,一往情深深几许,这辈子他的心里早有了一个人,他娶别人,便觉得是对他不起!”
像李青岚这样的人,无疑是值得尊敬的,世上的男人多是三妻四妾还不满足,只要有条件,都不会只守着一个,李青岚却为了秦容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样一份真情,还是不为世俗所接受的,甚至有可能秦容豫自己都不知道,他却一直坚守着。
“怎么可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秦容宣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晓霜。
“我说的都是真的,也许太子的离去,对李青岚来说是件好事,从今以后,再没有人与他争了,太子的身边只有他……”一行清泪滑下脸庞,不知是为了他们,还是为了自己。
秦容宣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他说:“我的身边,也只有你!”
马车进入城门,迎接他们的是盛大的仪仗,已是太子的秦容苏亲自带队,他身边还跟了延平郡王一家,还有林家的人,老夫人、大伯、二伯、大哥……父亲和母亲!
林晓霜惊异地看着他们,张氏的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林崇严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一脸愧疚地看着他们,念祖欣喜地扑了过去,张口就叫爹娘。
林晓霜与秦容宣对看一眼,他们不在的日子里,看来京城也发生了不少事。
一家团聚,饭是在大宅子里吃的,全家人从老太太起,个个都对林晓霜很和气,和气到有点假了,就好像她是个客人,连向来嘴巴讨厌的二伯母也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说错话惹得林晓霜不高兴,他们的态度里还含了一丝尊敬。
“老太太,这是怎么了?一家人说话用得着这样么?是不是您们没将我当成一家人?”林晓霜无奈道。
老太太见她如此说,点头笑道:“是是是,晓霜是我们林家的人,是我的亲孙女儿,崇尚、崇海,还有你们大家,都像以前一样,别搞得孩子不好意思!”转身和蔼地看着林晓霜,老太太又说道:“晓霜啊,咱们都听太子说了,你很快就要成为燕王的妃子,太子又这么看重你,你可是咱们林家的骄傲啊!”
“就是就是!”秦氏等人点头附和道。
李氏对林崇严夫妇说道:“三弟,三弟妹,你们养了个好女儿啊,真是让人羡慕!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后这些兄弟,还得靠晓霜提携。”
林崇严不敢表态,看着女儿也不接话,始终是一家人,林晓霜听张氏简单说了,林崇严是受了人骗,所有的真相他都知道了,如今戒了恶习,真真是改好了,其实就算如此,张氏也不准备接受他的,不过他得了重病,已是不久于人世,或许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报应。
始终是自己的父亲,林晓霜见母亲都原谅了他,想起儿时林崇严对她的教诲与宠爱,心下恻然,既然事出有因,那点怨忿也消散了,一家人能够团圆,也是好事一桩,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这样无疑于是张氏最好的结局。
不管如何,她的身上都带着林家的烙印,这个世界的人家族观念比较重,因为法制上就是连坐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明白自己嘴上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当真抛下林家,风水轮流转,如今是林家其他人来巴结自己家了,也犯不着为以前的事斤斤计较,所以她表态道:“如果兄弟们有上进之心,能帮的我自然不会推辞,不过若是自个儿不上进,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可就怪不得人!”
两位伯父伯母一听大喜,大伯赶紧说道:“那是自然,都是林家子孙,自然不会丢林家的脸,若是有那样的人,大伯这里先就不会饶他!”
秦容宣等不得,第二天就请了人上门提亲,这边才答应,回去就将聘礼送了过来,沉甸甸的一箱箱往林晓霜家里搬,看得路人咋舌不已,说道从不曾见过如此多的聘礼。
祁亮见到林晓霜时,笑眯眯地告诉她,不用担心燕王府给搬空了,因为这些东西大半是皇上和太子赏赐下来的,还有一些是延平郡王府给的。延平郡王和秦容宣的关系,林晓霜是知道的,看他们这么重视秦容宣的婚事,对那两夫妻又多了几分感激。
“只是延平小郡主很不高兴!”祁亮想了想,还是给林晓霜明说的好,大家不是第一天相识,他大概也知道了林晓霜的脾气,瞒着才是不好,燕王说不必告诉她这些,不过祁亮觉得还是应该说一下,遂自作了主张。
“嗯,我知道了!”太平笑道。延平小郡主不知道秦容宣是她的堂兄,这个秘密他们谁也没打算讲出来,那么就这样吧,她年纪还小,慢慢的以后会遇到喜欢的人,这份感情终会放开。
舒心斋的生意林晓霜走之前交给了张氏,她做得很不错,现在越来越有自信了,林晓霜索性全交给了她,一心备嫁。
去的时候二虎跟着她一道去的,回来的时候也跟着她一起回来了,蔡大虎调任曲州都督,和穆兰直接去了任上,他让二虎来接了母亲同去,他们夫妻先在那边安好家。二虎将一切告诉蔡大婶,蔡大婶当晚就过来道歉,拉着二虎就给林崇严夫妇跪下,林晓霜兄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拉起来。
蔡大婶说,她没教好儿子,蔡家对不起林晓霜,经历了这么久,林晓霜已经真正地放下了,她温言安慰了一番,还替穆兰说了不少好话,想让蔡大婶接受这个儿媳妇,蔡大婶却很固执,她坚持不去曲州,她不去,二虎自然也不会去,母子俩商量了一下,决定回老家去,林晓霜挽留了一阵没留住,也只能随他们去了,自此各分东西,多年不曾见面。
林晓霜还是国子监的学生,重回学堂,田夫人笑看着她道:“你终于回来了,等着吧,过几天,还会有一份大礼给你!”
田司业如今不再是司业,已经拜相了,朝中人事在新太子上位后有了一番变动,田先生显然也是原来的潞王党,一下升到了高位,以他的名望,倒也名符其实,连带得念祖这个弟子身份也水涨船高。
“姨母,什么大礼啊?”林晓霜奇怪地问道。
田夫人摇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林晓霜要嫁入燕王府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国子监的女学生们看她的目光或羡慕或妒忌,她不在的期间又错过了一次国子监的艺比,如今风头正健的那些闺阁女儿颇有些瞧不上她,不明白燕王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
“她不是会说好些外国话么,听说那些外国女子都不像咱们大安的端庄守礼,有些行为举止很是令人不耻,与男子勾勾搭搭,颇为不雅,说不定她就学了人家,女追男只隔层纱,燕王就被她勾住了。”
“她那个样子,还真是看不出来,居然这么不知检点!”
“可不是,前阵子听说她还支持自己的父母和离,还张罗着给自己娘亲寻夫婿,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燕王?”
传言五花八门,说好话的少,说坏话的多。林晓霜左耳进右耳出,不以为异。她在国子监本就没有几个朋友,独来独往惯了,心想这是自己的事,也不用向人解释。
还好知道她即将成为燕王妃,这些闺秀始终有点忌惮,只敢私下议论,也没人敢当面来挑衅她。
田夫人所说的大礼很快她就收到了,重回课堂的第七天,国子监迎来了一张圣旨,圣旨竟然由太子秦容苏亲自拿来,林晓霜被赐封为大安朝第一位,也是目前唯一的一位一品女尚书,虽然没有实职,但这是真真正正的一品官衔!
国子监全场哗然,尤其是今科艺比高中的那几位,异样的目光一道道落在林晓霜身上。
“太子殿下,可以提一个问题吗?”有胆大的忍不住心头的疑问,决定开口了。
林晓霜一看,又是严紫薇,有她在的地方,必然有曾芙,这是孟言欣最讨厌的两个人,想起孟言欣来,她心中难过,孟家被抄后,也不知她流落何方,秦容宣虽说让她放心,他会帮忙查到孟可欣的下落,可是一天没找到,她一天就放心不下。
“你问!”秦容苏淡淡撇一眼严紫薇。
“论学识,书院里林晓霜不是最高的,论成绩,也不是,她就连今年的书院艺比也没有参加,为何得到荣誉的是她,不是别人?当初皇后娘娘可是说过,我们在座所有人都可以竞争这个一品女官的名额,状元尚要考三场试,由皇上与众考官定夺,她林晓霜是以什么来得到这一品女官的封号?”严紫薇说得理直气壮。
秦容苏笑看看林晓霜,那样子有些欠扁,在林晓霜还没做出什么表情来时,他就转开了头,抬了抬手,全场安静下来,他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了书院的每一个人耳中。
“是的,论学识,林晓霜并不是你们中最出色的一个,相信有很多人比她强,但是你们学知识是为了什么?为了报国,若是你学到头来,只知道吟诗作赋,对国家一点贡献也没有,这样的学识,要来何用?严小姐说林晓霜没有什么贡献,你错了!前不久西北战事起时,你们在做什么?你们还在书院读书,你们不知道边疆的疾苦,不知道北边大军压境,我国土沦陷敌手,百姓危矣!她一介女流,不顾自身安危,亲至前线,凭着田夫人所教技艺,亲查地形,为我大军绘出详尽的地图,以书中所学医术救燕王,献计策,本宫这才能够得以平息战火,若是没有她,说不定外族已经打到了关内,你们还能站在这儿跟本宫争论吗?”
说到后面,秦容苏的语气已是显得严厉无比,严紫薇吓得缩了缩脖子。他冷冷地看她一眼,接着说道:“林晓霜没有参加本届艺比,是因为她在边关救百姓于水火,将个人得失抛下,若她在,你们谁又能得那第一?想念不止是严小姐,在座的人还有质疑这个决定的,那么本宫现在告诉你们,授予林晓霜一品官衔,不是本宫一个人的决定,是朝堂上,全体官员讨论决定,然后由皇上亲自下的旨!在听说了她的功绩后,朝中上下数百官员,没有一人有异议,你们不信,只管回去问你们的父辈,可以说,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受了她的恩惠,没有她,你们的父兄说不定就要上战场,生死不明,你们的后辈会流离失所。别以为本宫是在说大话,事实就是如此!”
秦容苏转身走向林晓霜,对她拱手为礼,郑重说道:“本宫代表大安所有子民,多谢林小姐大义!”
林晓霜赶紧让开,不敢受他这一礼,回礼道:“太子殿下厚爱,晓霜愧不敢当!”
“你当得!”秦容宣道,“达者为师,林小姐所学,便是本宫也敬佩,将来若是本宫之子,还想请林小姐多加教诲!”
他是太子,他的儿子,将来也是这江山的继承人,这是提前给了林晓霜另一个身份帝师!这是多么荣耀的一份职业,这下不仅是学生,连国子监的老师们都惊呆了。
只有林晓霜自己清楚这其中的道道,秦容苏是个很聪明的人,这么想来,他在甘州和林晓霜谈的那些话,引得她说起来故事,都有深意,他如今得了这个位置,焉知其中没有她的功劳?再加上他看重燕王,知道燕王对林晓霜一往情深,怪不得如此看重她!
四月十六是个黄道日,林晓霜在那一天嫁进了燕王府,不久之后,颜可久被立为太子妃,入主东宫。
又过四年,皇帝病逝,太子登基为帝,改年号永熙。
永熙元年,燕王妃多了一个义妹,见过的人都说那姑娘像极了原来和燕王妃要好的孟家小姐,都道燕王妃是个怀旧的人,因想念死去的孟言欣,所以对这个长得像她的义妹特别好。
又过一年,燕王妃的义妹嫁给了她的大哥林念宗,成了她的嫂嫂。
林晓霜从不曾对秦容宣说过,那个被他视为危险人物的孟言轲在他们成亲半年后就找到了她,悄悄与她见了一面,他将一切和盘托出,从他找人帮林晓霜报仇,害得林崇严倾家荡产,到他设计害了蔡大虎,想着他死了自己便能得到林晓霜,全未隐瞒。
他将自己的侄儿与妹妹托付给了林晓霜,纵然他害过她,但是他相信这世上也只有她能够信任,交待完一切后,他便消失了,没多久就传来他身死的消息,朝廷对孟家的事这才淡了下来。林晓霜在新皇登基后才接来了孟言欣和他的侄儿,他们改名换姓,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林晓霜明白了蔡大虎为何离开自己,原来不是他不爱,是因为他太爱!蔡大虎虽然没有死在孟言轲的剑下,但是他却成了一个废人,穆兰是他战友的女人,那个男人死了,将穆兰和遗腹子托给他照顾,是穆兰救了他,她知道他的一切,所以她帮着他骗了林晓霜,两人做了夫妻。
他对林晓霜的抛弃,原是为了成全。林晓霜相信秦容宣必定是知道一切的,蛛丝蚂迹中她看得出来,蔡大虎必是将她托给了秦容宣,那两个男人之间会有通信。可是知道又如何呢?他们已经回不到过去,那个时候,她已经怀了秦容宣的孩子。
她只有努力让自己幸福,她幸福了,大虎也会幸福的!
她知道穆兰和大虎的儿子很聪明,他们过得很好,蔡大婶后来还是原谅了儿子,搬了过去,一家人开开心心地住在一起。
秦容宣很受新帝器重,但他交了兵权,什么也不管,带着林晓霜四处游玩,他们到过个撒尔罕国,到过墨赫,见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人,有林晓霜在,不用怕语言沟通困难,秦容宣也是个聪明的,几番下来,也学会了不少外国话。他们见到了伊加、见到了卡迪、罗克、安等人,受到了最好的款待。只不过秦容宣妒忌那些男人对林晓霜的太过热情,没有停留太久。
又一年,秦容宣带着林晓霜到了江南,人说江南风光好,他们都喜欢。夕阳西下,晚霞如织,两人看着处处可见的莲叶荷田田景象,心情大好。
湖心,一艘画舫上,管弦声声,幽幽诉情,一曲琴箫合奏,引得多少路人观望,奈何伸长了脖子,却见不到那奏乐的人是什么模样,依稀只见船头一个身影,面向湖心而立,横笛唇边。
一对进城的乡下小夫妻闹了别扭,娘子板着个脸在前头走,丈夫黑着个脸跟在后面,听着这曲声,忍不住慢慢停下了脚步,丈夫终于追上了妻子,在乐声中握住了她的手,也不顾四周路人异样的目光。他不知说了句什么,妻子脸上终于露出了一分笑容,带着几许羞涩,那小娘子伸手指了指湖心,两人驻足细听,一直到乐声歇止,这才走了。
秦容宣握紧了林晓霜的手,说道:“你看,我们也像他们一般!”
她笑了笑,伸手指向江边:“你看那船上的人,会不会也是一对情侣?”
江心摇来一只小般,般上有两个人,便是方才的吹笛人,戴着个斗笠,看他的打扮像个艄公,没想到有此雅兴。正从舱门里出来的另一人却不是女子,是个男人,白衣素雪,脸色与他的衣服一样,是个相貌出尘的翩翩佳公子,虽说带着几分病容,神情间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林晓霜和秦容宣一起呆住,船拐了一个弯,船上的人没有看见他们。
吹笛人转身,眉间尽显关怀:“容豫,累吗?”
白衣青年摇了摇头:“青岚,自从来到这里,每日纵情山水,我已经好很多了。”
小船随江而下,渐渐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