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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公兵法可是好东西,李显自然是不想放过的,哪怕他自个儿练不成,留着调教手下也不赖,指不定机缘巧合之下,炮制出一帮子小卫公来,那可不就发大了,可惜的是这玩意显然不好搞到手——当初李靖成书之际,倒是往皇宫里献了一整套,遗憾的是那一套被太宗带到昭陵里当陪葬用了,如今除了李伯瑶手里头有之外,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套了,即便是其父李德骞也没能拥有,很显然,不摆平了李家父子的话,李显的愿望便没个实现的可能。
强扭的瓜不甜?或许罢,可好歹还能有瓜吃不是?总比啥都没有的一场空来得强罢,再说了,只消能将瓜藤给扭转过来,李显就不信水足肥够之下,那瓜还真能差到哪去,当然了,前提条件是别把瓜藤给扭死了,否则的话,还真有可能落得个里外不是人,这,就需要技巧与耐心,很显然,这两者李显都不缺,他等得起,这一等就足足等了近半个月,直到春闺已过,李显终于等到了他所需要的那一道进门之圣旨。
“圣天子有诏曰:先卫公李靖有大功于国,先帝在日,屡多褒奖,朕每思及,皆有感焉,特恩赏金五十两、绸两百匹荫一子,以资籍勉,钦此!”
等待需要耐心,出手却须果断,李显自是深韵个中三味,这一从自家老爹手里拿到了所需的圣旨,立马便领着数名小宦官,排开了亲王的仪驾,摆足了架势直奔卫公府上,理所当然的,有了圣旨这玩意儿在手,卫公府的大门自是进得便当无比,不仅如此,卫公府上下还都得紧赶着前来接驾,老老少少的一个都不少,跪满了一地,聆听李显宣读圣训,还别说,别看李显个子小,声音却一点都不小,宣起圣旨来,颇有种威严之肃然,气度上比起通常负责宣旨的老宦官们可是要高出了老大的一截。
“臣等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卫公府已历二世,数十年来恩赏不绝,似此等场面自是久见不鲜,自不可能有甚失仪之虞,待得李显话音刚落,一众人等已照着老例,山呼地谢起了恩来,中规中矩,实无可挑剔处,当然了,李显此番乃是有求于人而来,纵使发现有啥不妥,一准也是视若不见罢。
“卫公,恭喜了。”
李显一边将手中已卷好的圣旨交到李德骞手中,一边笑着说了一声,那笑容要多和蔼便有多和蔼,不过在李德骞看来,这笑容着实不好消受,无他,只因人情不好白受——李显求得恩赏圣旨的事情又不是啥机密事,李德骞自是也曾听到过风声,毫无疑问,李德骞满心眼里其实并不想要这么份纯属锦上添花的圣旨,问题是他却是无法在这事上头有甚发言权的,如今圣旨已出,他又岂敢不接,这一接之下,岂不就欠了李显一个人情,至于该如何么,那可就令李德骞犯难了,偏生李德骞又不是个虚伪之辈,心里头的憋屈又怎个郁闷了得。
“有劳殿下了,得蒙圣上宏恩,下官感激涕零。”
甭管心里头怎么想的,该说的场面话自是不能不说,李德骞这便紧赶着躬了下身子,双手接过了圣旨,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之后,便没了下文,就这么似有心似无意地忘了要请李显到厅堂里叙话。
“卫公客气了,小王,咳,咳,咳”李德骞可以忘了邀请,李显却是绝对不会就这么知趣地告辞而去的,若不然,那份恩赏圣旨岂不是白要了?这不,一见李德骞打算装糊涂,李显肚子里尽自腹诽不已,但却没带到脸上来,而是笑呵呵地客气了一句之后,立马假咳了起来。
“殿下,您这是”李德骞见李显咳得一派难受状,自不敢再装糊涂,赶忙做出关切状地问了一声。
“没事,没事,小王初次宣召,一时使岔了气,一会便好。”李显假咳本就是为了引李德骞开口,这一见李德骞果然上了钩,李显立马毫不客气地打蛇随棍上。
“啊,下官光顾着高兴,怠慢了殿下,海涵,海涵,还请殿下入内用茶,歇息一番可好?”
眼瞅着李显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纵使心中再不情愿,李德骞也不敢不出言邀请了,毕竟李显乃是当今亲王,真要是将其得罪得狠了,万一生出了甚子事端来,卫公府上下指不定得穿多少小鞋来着,无奈之余,李德骞也只能是强笑着陪了个罪,将李显迎入了二门厅堂中,各自落了座,自有一众下人们紧赶着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
“卫公,这茶不错,孤用着顺,好!”尽管并不口渴,可李显还是假模假样地端起了茶碗,猛喝了一大口,笑眯眯地赞了一句,满脸的陶醉状,似乎真的很喜欢这茶一般。
“殿下客气了,这茶乃是下官江南那头的农庄里产的,殿下若是觉得好,下官处有多,殿下回头不妨多带些走便是了。”李德骞心里有事,此时见李显提起茶好,倒也没怎么多想,随口便应了一声。
“好,小王久闻卫公慷慨,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小王生受了,呵呵,好啊,卫公果有令尊大人之遗风,遥想当年,令尊大人驰骋疆场,勇破诸寇,威风八面,所向披靡!小王恨不能早生几年,也好领略一下我大唐军神之风采,惜乎,惜乎。”李显本就是得了竿子便可往上爬之辈,弯子一绕,立马便绕到了李靖的身上,言辞间满是感慨之意。
“不敢当,不敢当,下官实难及先父之万一,得蒙殿下谬奖,下官惶恐,惶恐。”
李显倒是说得慷慨了,可李德骞听在耳朵里,却是心中发沉,怕的便是李显说武略之事,问题是李显交口称赞的可是自家老爹,他李德骞总不能不应罢,也就只能是诚惶诚恐地逊谢着。
“卫公过谦了,唉,不瞒卫公,小王心里烦啊,眼瞅着我大唐周边不靖,战事屡屡不绝,心忧矣,且看满朝诸将尽白头,小王如何能坐视乎,今小王奉父皇之旨意拜师习武便是本着振武之心,诚然,小王蒲柳之姿,实难成大器,但却可为天下之榜样,若能有助父皇安定天下,则是小王之幸也,还望卫公能看在小王一片苦心的份上,成全小王之孝心,孤感激不尽。”李显的口才乃是后世官场里厮混出来的,自是倍儿地棒,一通子话说将下来,可谓是声情并茂,摆事实,讲道理,顺便还将高宗这杆大旗扯出来当了虎皮,说得李德骞冷汗狂冒不已。
“啊,这,这,这”论口才,十个李德骞加起来,也不是李显的对手,被李显如此这般地一说,李德骞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说成全么,李德骞百般不愿跟天家子弟扯上关系,这可是先卫公李靖传下来的规矩,可要当场拒绝么,一来是面子上过不去,毕竟李显此来可是给足了好处的,二来嘛,公然拒绝李显的话,岂不是说高宗的旨意不妥当,未免有抗旨之嫌,可怜李德骞急得汗如泉涌了,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一时间尴尬得不知如何才好了。
“卫公可是嫌弃小王无能么?”
李德骞已经够狼狈了的,可李显却并不打算就此揭过,小脸一肃,似颇为不满地冷着声紧逼了一句道。
“不敢,不敢,下官,下官岂敢,这个,这个”
这一见李显变了脸,李德骞立马便有些子慌了神,忙不迭地站了起来,躬身致歉着,那结结巴巴的样子要多可怜便有多可怜。
“哦,那是小王误会了,卫公还请就座罢。”一见李德骞彻底慌了神,李显脸色立马稍霁,淡淡地一笑,拂了下袖子,示意李德骞入座。
“多谢殿下见谅。”李德骞已被李显搓揉得有些个乱了分寸,生怕多说多错,忙不迭地逊谢了一声,坐回了原位。
“好叫卫公得知,当初李淳风、李太史归隐之前曾有语于小王,说小王之师当在左骁卫,小王原本不信,也就是姑妄一试罢了,却不料一见李司阶之下,方知李太史所言无虚也,心实神往之,若能得卫公准允,许小王随李司阶学些本事,实小王之荣幸也,小王倒也不奢望能上阵立功,但求能强身健体之余,为劝武天下略作表率,心实足矣,若卫公能允之,小王自当择吉日前来贵府拜师,如此可成?”待得李德骞入了座,李显诚恳万分地述说了开去,语气倒是恳切万分,可内里不容置疑的意味却是浓得呛人。
“能得殿下看重,实犬子之幸也,只是犬子无才无德,若是误了殿下大事,实下官之罪过也,还望殿下能体恤下官一、二。”李德骞已被李显逼到了墙角上,再无一丝的转圜余地,可一思及祖训,李德骞还是不敢轻易违背,沉吟了片刻之后,还是委婉地拒绝了李显的请求。
“卫公此言差矣,李司阶之能便是苏老将军也都是赞不绝口的,小王能拜其为师,实是高攀了的,当然了,李司阶有官职在身,小王自不敢因私而废公,只求李司阶三、五日到小王府上一行,指点一下小王,授些刀马功夫便足矣,当不会致误了李司阶的正务,如此总该可以了罢?”这一听李德骞的婉拒,李显哪肯就此作罢,面色先是一凛,似欲动气之状,而后面皮抽搐了几下,再次进言了一番,只是语气里颇有些怨气的表征了,似乎已到了将要发飙的边缘,直看得李德骞不禁有些心惊肉跳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