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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过客
一
我叫子扬。外婆说我是水天族的第三代传人。
我从小与外婆生活在衡山的东北角的一座深山中。那里有一面湖。湖水一年四季碧绿幽深，能清楚地映出人的倒影。我们就生活在湖边，每天习武。剑术是外婆一手教导我的，听说那套幻天神剑是我们水天族的祖先创立的，一直扬名天下。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从有记忆开始我就一直与外婆相依为命。外婆也从不告诉我有关父母的事，不过从她深琐着的眉头我知道她一定隐瞒着许多事，而且与我有重大的关系。
二
我叫璎珞，是云雪城的公主。
听说我出生的时候，一看见母亲颈顶上的那串银白色的璎珞就停止了啼哭，因此母亲给我取名璎珞。我从小就生活在云雪城，我的父王就是赫赫有名的云雪王。云雪城一年四季都漫天雪花纷纷扬扬。
我的母亲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倾国倾城。父亲常说母亲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女人。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不曾见过母亲哭过，我好几次看见母亲在云雪亭抚弹七弦琴，然后晶莹的泪珠落在琴弦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一幕在落日的黄昏中显得很凄美。
三
春夏秋冬，太阳在山脊间出出落落。
转眼之间，我已是十八岁了。每天依旧习武。每天在湖边总能清楚地看见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我想我已错落成一个风度翩翩，气宇不凡的少侠了——这是我在湖面上看到的结论。
终于在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晚上，外婆告诉了一切：我的父亲叫勒雁，是水天族第二代中剑术最厉害的传人。后来父亲邂逅了母亲，母亲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他俩一见钟情，后来便有了我。但好景不长，一向以暗器威慑江湖的云雪王倾幕母亲的美色，使用惯用伎俩杀害了父亲，母亲被他掳去，现在住在云雪城。外婆告诉我这一切的时候，仿佛苍老了许多，眉头锁得更深。她说，扬儿你一定要练好幻天神剑，然后营救你的母亲，血刃云雪王。
外婆说幻天神剑练到最高境界时，能在一瞬之间击落湖边的那株樱粟树而树干兀然不动。那时我便可以下山了。可我每次只能击落一半的树叶而枝干有些颤抖。
外婆告诉我真相后的若干个晚上，我都会进入同一个梦境：在一片纷纷扬扬的雪地上，一个女人正在抚奏七弦琴，然后潸然泪流，晶莹的泪珠滴落在琴弦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可每次都看不清她的脸。我每次极力去辨清她的脸的时候，一觉惊醒，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床上，衣衫已湿。我知道她一定是我的母亲。
于是，我决定下山。
四
云雪城依旧一片银白色，雪花从没停过。
转眼之间，我已十六岁。云雪城的人都说我长得很像母亲。从那些男人眼中异样的光彩我就知道我也长得很漂亮，不过我不喜欢那些男人，庸俗，肤浅。
那一天，云雪城来了一位少年，她是来找我父王报仇的。他长得很好看，脸上虽然稚气未脱但不失气宇不凡，我知道他就是我一直寻找的那一个人。
他的剑舞得很好，但还是被我父王在三十招之内击败了。后来我救了他，我把他从云雪城后花园的那条秘道送走的时候，父王的人正在外面追杀他。他走的时候只冷冷地甩下一句：我会再回来报仇的。
我的心不由一阵疼痛，失落无来由的涌上心头。
五
我又回到了衡山上。
外婆对于我的私自下山很生气，罚我面壁了一个月。我时常会想起救我的少女，她的一颦一语深深地烙在我的心头上，但我知道我不能被儿女私情牵绊，我要学好幻天神剑，找云雪王那老贼报仇雪耻。
在回到衡山的第九个月，我终于能够在一瞬之间击落那株樱粟树所有树叶而枝干兀然不动。
外婆说我可以下山了。
六
那个找我父王报仇的少年竟然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哥哥？我的心不由一阵痉挛，我不知道我该如何面对即将要发生的事，一边是从小疼爱我的父亲，一边
母亲从那之后变得更加忧郁，她已很久不再抚弹七弦琴了。每天黄昏她只是在云雪亭中坐着发呆，看漫天飞雪，然后泪流满面。作为一个女人，她的痛苦只有我最了解。
七
要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那天大雪依旧漫飞，那个少年在使出第七招剑术之后，父王显然有点招架不住。他老了。
我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刀光剑影，却无能为力。我不希望他们中任何一人受伤。
决战进行到第二十三招时，那少年剑锋一陡，眼看就要刺中父王的心窝，我纵身一跃，然后一道亮光在我面前一晃，殷红的血就迅速地蔓延了我紫色的外衣。
在瞳孔慢慢扩散的那一刻，我看见了漫天的飞雪，和那个少年惊慌的眼神。
八
我不知道她为何要出来挡那一剑。
在临死的时候，她深深地拉着我的手放在云雪王的手中，她说，每一个生命都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为什么要让我们有限的生命充斥着无限的仇恨，我的父王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但我知道他也很后悔。你们都是我最爱的人，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受伤
我不知道那天我是怎样离开云雪城的，只记得天地间只有纷纷扬扬的雪花，没有方向，没有昼夜。
我的口中反复念叨着两个词语：爱恨？过客？爱恨？过客？